第三十九章提親(下)
郡王府別院的廳堂甚是簡樸,簡單的桌椅幾張,桌案上也只有樸素的青花瓷茶杯幾個,牆角處安置茶花數盆,倒也倍顯鮮艷,幾幅山水潑墨畫稍作點綴,與金碧輝煌的夏侯城比之,可說是簡陋,雖是如此,但又不其失獨有的清雅。
「夏侯城主,夏侯姑娘,寒舍簡陋,招呼不周,讓二位見笑了。」瑜王妃儀態端莊大方,言語間不失王妃的體面。
夏侯龍舜與寧韻寒十指交握,同是性情冰冷內斂的二人,於外人前永遠是冷若冰霜,以夏侯龍舜的氣勢最為逼人。
只見他淡淡的點點頭,不帶絲毫溫度的聲音道,「本是我等攪擾了,王爺與王妃卻盛情招待,令我等甚覺不安呀。」
瑜王妃只覺寒意從腳底泛起,雖說之前已聽聞過的他冷傲無情,可在女兒節之時,見他對其女兒的輕柔,又甚是不像傳言中的那般,然,今日再見之,又如同換了一人,這樣一個變幻莫測的男人,著實讓人害怕。
「夏侯城主……不必如此……客氣。」話語中難掩戰慄,終究只是常年深居院落的女人,難以獨當一面,「略備……薄宴,請二位……將就用之。」
「既然是王妃的一番心意,那我等就卻之不恭了。」夏侯龍舜話中之意是恭維的,可語氣卻依然冰冷。
言罷,輕攬身邊漠然觀望四周的人兒一同入座。
席間,瑜王妃欲言又止,幾番吞吐,他們二人皆看在眼裡,可卻不點破,故而桌上甚是安靜,只有不時碗筷相碰的聲音。
飯後,下人端上香茗,淺淺品之,夏侯龍舜故作欲離去,終引得瑜王妃的輕喚。
猶豫再三後,她還是決定助其夫君。她的夫君,自從那日獲救回府後,終日恍然失神,且常對著那已成縷縷布條的雪紡,輕歎。十年的夫妻,對他還是瞭解的,她的夫君一直以來都清心寡慾,性情沉穩,從不曾如此過,如今看來他的清心已進駐佳人了,而那雪紡衣布的主人,她甚覺與郡王府門當戶對。
這些年來她沒能為夫君生下一男兒,傳承濮陽家的香火,是故,沒少提過予他納妾,可都被拒絕了,也讓她明白了,當年他娶她,只是父母之命,如今欲要他再娶,除非有人能進他心裡,現下,那人已經出現,故而她願為夫君提這門親事。
喉嚨處因緊張而乾澀,聲音略顯沙啞,「夏侯城主,我有一……事,冒昧問之。」
「王妃,請直言無妨。」
兩人同時望向一旁淡然處之的寧韻寒,但那兩人眼中的神色大相逕庭。
「不知,夏侯姑娘……可有婚配?」
夏侯龍舜優雅放下手中的茶杯,「小女,年方十四,明年才能行笈禮,故而尚未有婚約。」
「那太好了。」語出,瑜王妃方知失態,略顯尷尬道,「夏侯城主,今日在此冒昧向你提門親事。我們王爺有意欲迎娶夏侯姑娘為側妃,不知夏侯城主意下如何?」邊說,邊不時查看二人的神色,「雖說是側妃,甚是委屈了夏侯姑娘,但,我可保證,日後定能與夏侯姑娘和睦相處,只盼,夏侯姑娘能為王爺生下男兒,為濮陽家傳承香火。」
寧韻寒神情依然淡漠,也沒因此刻正談論著她的終生大事,而出現尋常女子的羞澀與不安。
這一切都只是夏侯龍舜的一步棋而已,她則是他手中那棋子,且她不能反抗,這是他們間的約定。可不管如何,棋局已早在他全盤掌握之中,下步他會怎麼做,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故而,她只能視若惘聞。
此時,廳外傳來數人的腳步聲。
「荒唐。」
「那是小女的榮幸。」
同時響起低沉男聲,讓瑜王妃愕然,寧韻寒也只是循聲斜瞥一眼,而夏侯龍舜冰眸中卻閃過一絲精光。
從外,濮陽尉禎在下人的攙扶下步進廳中,途中曾輕覷向那人兒,卻望見她的漠然更甚,心中苦澀漫上。
安坐於廳中的主位之上後,厲聲斥責道,「你太胡鬧了,未與本王商議,就擅自向夏侯城主提親,本王什麼時候給予你這樣的權限了?」
「這麼說來,」夏侯龍舜佯裝詫異道,「王爺並無娶小女之意了,枉我還慶幸於小女得此福氣呢。雖說,小女只是民女,就算現今還無婚配,但我夏侯城也不是窮鄉僻壤之處,憑此,日後覓得那良婿也不是難事。」倏然起身,輕甩衣袖,「王爺與王妃今日如此戲耍於小女,恕我等不便久留了。」
言罷,輕攬一旁悠然淡漠的人兒,舉步欲離開。
「夏侯城主,請留步。」磁性十足的聲音,已不復沉穩,略顯著急。
「瑜王爺,還有什麼吩咐?」夏侯龍舜的寒氣愈盛,氣勢愈發的逼人了。
輕歎道,「本王王妃向夏侯城主所提的親事,當然作數,只是……。」淡淡哀愁染上了鳳眼,望向一直不語的人兒,「我只是想問……,夏侯姑娘是否願意,如若甚覺委屈,那就作罷了。」
本想處於事外的寧韻寒,卻成為了眾人的焦點,雖然她一直是他們談論的焦點。
夏侯龍舜向她一挑眉,寧韻寒卻送他一白眼,後,如事不關己般,道,「唯父母之命是從。」
聞言,濮陽尉禎心中一陣雀躍,但隨便而來還有一抹落寞,她不是因他,而答應嫁於他的,而是因那父母之命……
縱然知道與她定下婚約,往後將再難以得皇上的信任了,但他還是義無反顧的這麼做了,只為了那與她攜手到老的私心……
「那這親事,是否就此定下了?」夏侯龍舜冷然那問道。
「當然。」濮陽尉禎向妻子示意,「去將那同心玉給予夏侯姑娘,作為憑證。」
瑜王妃對他恭敬道,「妾身明白。」
夏侯龍舜接過瑜王妃遞來的玉珮,親手繫上寧韻寒的腰間,「既然如此,那我等在此約定,待明年小女笈禮之後,相商一吉日,完婚即可。」
「好,一言為定。」濮陽尉禎應道。
寧韻寒甚覺得荒唐,古時女子的終生,就是在這樣的三言兩語中給定下的,為她們倍感悲哀,輕搖搖頭,率先步出大廳離開了。
望著人兒離開的背影,濮陽尉禎手撫向腰間的玉珮,暗暗告知著心中的人兒,同心互系今生緣,石中有誓兩心知,我已立下與你白首的誓約了,你呢?
同心玉本是一對,且能拼合成形,可上天卻注定了這對同心玉,今生是合不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