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針鋒相對
「現在分析案情!」陳陽簡臉色陰沉。
「這個兇手身手極其了得,事先潛入博物館內,無人發現他的行蹤,盜取金玉王鼎之時,他用的是一種高彈性牽引繩,事先綁住自己的雙腳,固定在五米高空,足以保證他能在一個俯衝之下就得手,而且快速彈離!
劃開防盜天窗用的是另一樣高科技工具:電弧離子刀,真正的削鐵如泥,這種科技眼前我國還無法達到,兇手來自國外某個組織!」
「他的工具固然可怕,身手更加可怕!」葉飛站起:「我與孫隊長、羅鈴事先埋伏在下水道中,三槍擊出,在子彈射至的一瞬間,我感覺到了他雙腿的移動,我敢保證我的一槍沒有射中目標,不,應該是我的兩槍都沒有命中,並非我的射擊失誤,而是他臨時的反應,這種反應速度極其可怕!」
所有人震驚,與這個神秘人物的交手只有他們三人有發言資格,羅鈴受傷不在,也就只有他與孫鋒兩人了!他都說了,子彈射出後對方才反應,居然能夠避開子彈的射擊,這樣的速度已經是匪夷所思了!
陳陽簡目光滑過孫鋒的臉:「孫隊長,你怎麼看?」
孫鋒一般是不發言的!
雖然不發言,但他銳利的目光還是給了在座之人某種壓力,這個昔日的大隊長的威勢現在有了某種程度的轉換,原來是在發號施令的時候讓人不敢拒絕、也無法有半點拒絕的理由,現在他不發號施令了,各位夥計反而希望他像原來那麼粗魯地爆發一句:「如果不完成任務,老子……」
本已習慣不發言,但此刻他必須發言,因為陳陽簡都點名!
孫鋒站起,平靜地回答了一句:「厲害!」
「怎麼一個厲害法?比你還厲害?」陳陽簡眉頭皺起。
「如果我比他厲害!」孫鋒淡淡地說:「現在他應該在看守所!」
「這麼厲害的人很少見!」陳陽簡說:「按你們所形容的,我們可以假定他就是……飛刀奇人!至少有四個理由,第一,身手高超,第二,精通飛刀,第三,蒙面作案,第四,有前科!」
「還有一個理由!」他身邊的另一人接口:「孫大隊長可以證實,飛刀奇人的確在現場出現過!他自己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孫鋒眉頭皺起:「飛刀奇人我曾見過,身高目測一百八十公分,而這個蒙面人身高大約一百七十公分,這如何解釋?」
陳陽簡旁邊的中年警察接口:「孫大隊長也許忽視了一點,這個人會輕功!能夠憑空飛越兩棵樹梢的人……配得上這兩個神秘的字眼:輕功!」
「會輕功怎麼了?李隊,輕功與身高有關係嗎?」葉飛插嘴。
「我想提醒孫大隊長的是……這個人會輕功,必定是傳說中的古武高手,既然會輕功,就算會縮骨功也不足為奇,而這也恰恰印證了他來無影、去無蹤的神秘隱身能力!」
「有道理!」陳陽簡好像找到了案件的突破口,右拳在左掌心輕輕一拳:「如果會縮骨功,改變身高對他而言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孫鋒愣住了,他已經被突破了,因為這番話是一個全新的思路,這個思路好像打開了一扇門,讓他的固有認知有了裂縫,就是他們這一代人對古代武術的認知還太少,誰也不知道古代武術運用之下會有一些什麼離奇的現象。
「那個蒙面人……」李隊長繼續說:「據在場人看,他腿部中了一槍,關於這個說法,需要孫大隊長的判斷,孫隊長,他是否真的中了槍?」
「我肯定!」孫鋒微閉雙目。
「這又是一個依據!」李隊長站起:「各位可以想一想……如果這個人不是飛刀奇人,必定是另有他人,而現場除了殉職的郭永春之外,再無他人,可以肯定他是被人救走,這個救走他的人必定是飛刀奇人,各位需要考慮的是: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飛刀奇人需要帶上一個人再飛越兩棵樹梢,這樣的事情相對於改變身高而言,絕對更加匪夷所思!簡直不是奇跡,而是……神跡!」
這話雖然比較複雜,但有說服力,輕功雖然奇妙,但可以帶上一個人飛越兩棵樹嗎?這完全超出了眾人的思想範圍,完全超出範圍的東西只能說明:這個假設不成立!
但孫鋒的眼睛猛地睜開:「這話另有一重疑問!」
「孫隊長請講!」陳陽簡對他始終很客氣。
「如果他是飛刀奇人!」孫鋒沉吟道:「我可以肯定他腿部受傷,一個腿部受傷的人可以施展如此高明的輕功嗎?」
「我補充一點!」葉飛緊跟孫鋒:「如果他是飛刀奇人,為什麼不帶走已經到手的金玉王鼎,而是空手離開?」
「這兩個問題也許只有一個答案!」另一名警察站起,卻是一名戴眼鏡的年輕人。
「小周,你說!」這是一個剛剛到刑偵大隊的隊員,很年輕的警察。
「話題也許就要回到孫大隊提出的結論:他受傷了!」小周說:「正因為受傷,他才無法帶上這件國寶施展輕功離開,國寶相對於他的性命而言自然可以放棄!至於他所說的一番話,也許正是他麻痺我們的妙計!……在萬般無奈之下放棄到手的國寶,用冠冕堂皇的說法來洗脫罪責……」
「有道理!」陳陽簡微微點頭:「小周,你的思路很獨特,請坐!」
小周興奮得滿臉微紅,這可是他第一次在這樣的場合發言,一發言就引起了最高領導的重視……
「可這金玉王鼎充其量也才幾斤……」葉飛剛剛提出反對意見,小周很快站起:「葉哥,傳說中古代輕功的施展要求非常嚴格,有時多一兩都會影響身法的展開……」
葉飛無語!
「現在我宣佈……」
陳陽簡一句話出口,所有人起立!
「孫大隊、葉飛、羅鈴臨時布控,及時阻止了疑犯盜取國寶,我會向局長為其請功!」陳陽簡聲音轉向悲涼:「郭永春同志的追悼會將在下午三點舉行……」
真理在講台,包公在舞台,英雄永遠都會在追悼會上!
追悼會上的氣氛莊嚴肅穆,鮮花叢中,郭永春靜靜地躺臥,接受全局上下的敬佩,也接受沉痛的哀思,當然也接受電視台記者的採訪,在接受市領導「接見」的同時……
隨著哀樂的漸漸消失,一行人出了大廳,葉飛的神色比較激動,但孫鋒的表情平靜,他的目光從追悼會現場掠過,轉向了自己的車子,車子邊一個便衣女子靜靜站立……
「你這時候應該在醫院!」孫鋒三大步踏出,站在她的面前。
「我躺不下去!」羅鈴輕聲說:「如果不是你……這裡面也許躺的就是我!」
「既然你在醫院躺不下去,還是上車來坐坐吧!」孫鋒打開了車門,三個人同時上車,車馳出,極緩慢地馳向前面的大路。
「孫隊,有一句話我早就想提,你為什麼不讓我提?」葉飛沉聲說。
「因為……我在等著你現在提!」孫鋒沒有回頭,但滑過前面反光鏡的目光中帶著幾許複雜。
「你知道我要問什麼?」
「你要問……為什麼在最緊急的時刻,燈光突然熄滅,才給了犯罪分子逃跑的機會!」
「是!」
「我不讓你問只因為這個問題太敏感,而且你也絕對得不到真正的答案!或者說……你得到了答案,而你無法驗證是真是假!」孫鋒的聲音略顯淒涼:「要讓燈熄滅方式太多,犯罪分子的高科技定時爆破、某個隱形人剪斷電線都會是答案,甚至他們可以現場解答,古代武術中的某個妙用!……而我們眼前沒有精力去追查這個!」
羅鈴的聲音中也帶上了某種譏諷:「現在實在很不錯,什麼事情說不通了,都可以朝古代武術上推一推,反正這玩意兒沒有人能懂!就像追悼會上永遠都會是英雄一樣,是英雄是叛徒也永遠都不會有人較真!」
葉飛微微一震:「你不相信他……」後面的話他不敢說出來,哪怕不在追悼會現場,一樣不敢說。
「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與耳朵!」羅鈴平靜地說:「郭永春為我們指了方向,是向西邊大街,但他卻死在南邊小巷,他真的有那麼靈敏的感覺,重新探聽到犯罪分子所在的位置?他真的是一個如此勇敢的人,一個人也敢黑暗中闖入危機四伏的巷道?」
哧地一聲,她的身體向前俯衝,只因為車子猛地停下,孫鋒霍然回頭……
「葉飛,你立刻下車……」
……
城市無論有多麼漂亮,都會有一些傷疤,這裡無疑是比較大的傷疤,傷疤中也會有血有肉,這裡無疑是沒有生機的一部分,因為這片出租屋裡前段時間剛剛死了兩個人,死人的房子就算打折也未必能夠租得出去,住在這樣房子裡的人無疑也是窮途末路之人,他們的臉上不會有笑容!
但也不絕對,這間屋子裡有人臉上有笑容,只是笑容隱藏於面具之下:「你一定不會想到,昨晚死在你手下的人今天成了英雄!」
床上的女孩眼睛猛地睜開,雖然發誓再不看他,但此刻依然還是看了,看到了他可恨的眼睛!
「追悼會上氣氛莊嚴肅穆,我都想哭一場,為人民的好警察哭一場!」張揚感慨地說:「我沒有將你說出來,如果現場之人知道殺害那個偉大英雄的兇手就躺在這裡,我敢保證你會被撕成碎片!」
「我想提醒你!」陳旭冷笑:「椰林血案中,死亡人數是四十七人!每個死者的家屬與親屬合計起來,平均10個的話,你身上的血肉就算撕成碎片,這碎片無疑也會非常碎!」
「就算再碎,也會有順城百姓為我縫補起來,我相信,順城百姓願意為我當這個裁縫的人絕不下47萬!」
「如果他們知道這個追悼會上躺著的……英雄是個什麼角色,我相信豎起大拇指的人不下470萬!」
張揚的眼睛笑了,但他的聲音很平靜:「知道嗎,你的表情很奇怪!」
「……」陳旭再度閉口,本發誓不與他對話的,誰知還是對話了,她有了點挫敗感。
「善惡是相對的!」張揚淡淡地說:「同類人一般都不會指責同類人,而你,明顯認為你的同類該死!……能說說為什麼嗎?」
沒有回答!
「我有一個有趣的發現!」張揚輕鬆地說:「我發現你出手幾次,殺的都是該死之人,而那些普通警察你都只是傷,而不是殺!」
依然沒有回答,但她的呼吸明顯有了波動。
「陳旭!」張揚的聲音變得誠懇:「你心中也有一桿稱,不是嗎?」
依然沒有回答!
「也許你是想用雙玉奇鼎換取你一生的榮華富貴,也許是為你的組織完成一次任務,也許你認為……不殺無辜者你就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張揚說:「但你想過沒有,你這樣做,置自己於何地?置中國人民的感情於何地?」他的聲音漸大:「當年八國聯軍進入中國,他們殺的人不少,但提起八國聯軍,你知道現在中國人記憶最深的是什麼嗎?不是他們殺的人,而是他們火燒圓明園!」
陳旭的眼睛睜開了。
「南方戰亂,百姓不寧,有志之士,采西南奇玉,製作王鼎,南方乃定!」張揚緩緩吟道:「一塊玉石為何有刀兵都不能達到的奇效?原因很簡單,是一種精神支柱在起作用,古代文物有時候不僅僅是文物,而是人們心中的感情寄托,也是一種國之榮耀!他們或許能夠接受這樣的文物在地上摔碎,也不願意接受落入他國手中,你明白嗎?」
依然無語!
「文物保護戰線上,每年都會有一些英雄誕生,是真正的英雄,為了一些殘磚破瓦、為了一些根本不能用的東西送掉性命,百姓都認可他們是英雄,你明白是為什麼嗎?只因為這些破爛後面寫著國家兩個字!」
陳旭的胸脯開始起伏……
張揚死死地盯著她的眼睛,沉聲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心中可有國家這兩個字?」
「我給你兩個選擇!」陳旭突然大叫,這叫聲讓張揚有了幾分震驚的同時,也有了幾分興奮。
「第一個,你立刻殺了我!」陳旭大叫:「第二個,你給我閉上你的臭嘴……唾沫都噴我臉上了……」
張揚臉上的興奮表情慢慢消失……
房間裡的氣氛變得沉靜!
「我真的很想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張揚歎息:「但你自己作出了選擇!」
他的手緩緩抬起……
陳旭的嘴巴閉上了,眼睛也閉上了,從她臉上看不出任何恐懼的表情。
很久很久,陳旭的目光終於睜開,帶著幾分驚訝,她身邊一個男人坐著,他的手已經放下了。
陳旭冷笑:「你下不了手?飛刀奇人是這麼沒種的男人?」
「我相信……你心裡有一道坎,也許這個相信很荒謬,但我還是相信!……」
「又來了!」陳旭大叫:「如果不是我手不能動,我一定塞住自己的耳朵!」
「你放心,我只說這一遍,如果你是中國人,如果你有中國的父老鄉親,如果你心中……」
陳旭一聲大叫打斷他的話:「我說!」
張揚笑了,是發自內心的笑容,也許囉嗦就是對付她最好的辦法,抗不住了,投降了?
「我要說的是,我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做到我所說的,我負責將青玉王鼎送回來!」
張揚喃喃地說:「我真想說一句套話:上刀山,下火海,我一定去!」
「不要你上刀山、下火海!」陳旭平靜地說:「沒那麼難,我只要你……摘下面具,另外將你的身份證給我瞧瞧!」
張揚愣住了,摘下面具?她眼前還是敵人,雖然已有某種轉變的跡象,但依然是敵人,而且是最可怕的敵人之一,她身後的組織尤其可怕,這面具就是保護自己、保護家人、愛人的最後一道屏障,怎麼可能摘下?想想都是荒謬而可怕的。
「為什麼不摘?」陳旭冷笑:「是不是你知道一旦摘下面具,你的性命難保,你的家人不寧?」
「是!」張揚回答很老實。
陳旭笑了:「那你為什麼不想想……你這面具上寫著什麼?國家!國家兩個字,為了國家你自己連這點險都不敢冒?還談什麼國家大義?」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張揚無語了!
「世間人全都是一樣,事不關己之時會是哲學家,會是理論家,也會是偉大的……英雄,但到了自己頭上,全都一個樣!」陳旭的笑聲充滿譏諷:「你說是嗎?偉大的奇人閣下?」
張揚輕輕咳嗽一聲:「我不會上你的當!更不會中你的激將法……我不會摘下面具,只因為一點,這與你送回青玉王鼎沒有必然聯繫,你需要這個前提,只因為一點,你心裡根本沒有真正轉變,為你的一句話而冒身家性命的危險,不是對國家大義的解釋,而是迂腐,甚至是愚蠢!」
陳旭住口了,也許在這一刻,她才真正認識這個對手的可怕,無論什麼情況下,他都能保持冷靜!
張揚的手舉起,掌中一把刀閃爍,正是來自她的那把小刀!
陳旭的目光中掠過一絲淒涼,真正面臨死亡的時刻,又有多少人能夠真的視死如歸?但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手腕處微微一涼,有東西劃過,風聲一響,是門簾掀起的風聲,陳旭睜開了眼睛,房間裡已經沒有他的人,她手上捆著的繩索被刀子劃斷,她愣了。
「你的傷勢自己可以處理!」門外有聲音傳來:「心中一道坎也只有你自己才能走出,一道坎走得過去,你會面向康莊大道,走不過去,就會是你的墳墓,這只是我對你最後的提醒!」
風飄過,外面一線陽光射入,是暴風雨過後的彩虹,陳旭呆呆地看著這道彩虹,久久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