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驚魂
忙忙活活的吃完餃子,戰士們收拾完吃飯的傢伙,迫不及待的將桌子挪開騰出地方,抄起鑼鼓傢伙準備和團裡派來演出小分隊開聯歡會,他們為了今天的表演準備了很長時間了,王勇卻背上槍悄悄離開了會場去哨位上換崗,這也是老規矩,幹部要把這歡樂的時光留給戰士們。
空中黑沉沉的,雪光映照著通往哨位的小路,清冷的夜風捲起地上的雪花扑打到臉上涼絲絲的,讓身上的燥熱很快消退下去。王勇豎起大衣領子遮住灌進脖子中的寒氣,坑洞裡這時已經傳來咚咚鏘鏘的鑼鼓傢伙聲。
朝鮮也同中國的風俗一樣,都過春節,除夕夜應該是萬眾歡騰的時間,但是戰爭改變了一切,即使是在首都也聽不到鞭炮聲,甚至為了防空,連窗戶都遮掩起來了,到處都是一片黑洞洞的死寂。公路上的車輛行人都絕了跡,只剩下兩道深深的車轍伸向遠方。
「口令!」王勇去的是設在山腰的警戒哨,這裡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沒人愛到這裡站崗,他一靠近哨所就聽到哨兵拉動槍栓詢問口令的喊聲。
「除夕,回令!」
「三十!」哨兵回了口令,「連長,你怎麼來了?」
「你下崗吧,這班崗我替你站了,餃子還是熱的,節目剛開始,什麼都不耽誤,快回去吧!」王勇走進哨位,對哨兵說道。
「連長,我……」哨兵心裡癢癢的很,可是要走又有點不好意思。
「好了,別婆婆媽媽的了,這些節目我早就看過了,你還沒見過,趕緊去吧,要不就看不上開頭了,宣傳隊的那幾個女兵可漂亮啦!」王勇笑著說道。
「謝謝連長!」哨兵給王勇敬了個禮,歡呼著三步並作兩步往回跑去。
「新兵蛋子,小心點,別摔著,晚會結束了再讓下班換崗的人來!」王勇笑著在後邊喊道。
「好勒,連長春節快樂!」哨兵頭也沒回的喊道,轉眼不見了蹤影。
站崗是最沒有意思的事情,哨位裡就一個人,兩個說話的都沒有,當然有也不准隨便說話。哨位設在一個小坑道裡,這是個哨位,是為了保證公路上檢查站的安全,一旦發現有人偷襲,或是闖關,可以用機槍封鎖前邊的道路。為了防止凍傷,也怕機槍被凍住打不響,裡邊生了個燒劈柴的小爐子,這樣人後背烤的熱乎乎的,可是前邊卻像趴在冰上一樣涼,
王勇點著一顆煙側著身子趴在掩體上,讓前邊也能暖和一下,他們這些老兵有的是法子可以不讓煙頭上的火光暴露出來。他少年離家,對家的感覺不是那麼強烈,常年的軍旅生活也讓他學會了克制,可是每逢節日,也不免想起年邁的父母。
現在爹娘應該已經開始吃年夜飯,今年有嫂子和小侄子陪著他們過年家裡應該能熱鬧一些,桌子上肯定擺著他們的碗筷。街道上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鞭炮聲,可是他和大哥都遠在朝鮮,家裡連個放炮的人都沒有,他們一定會感到寂寞,想到這裡王勇不免有些惆悵。不知道這場已經打了兩年多的戰爭什麼時候能結束,全家能坐在桌前過一個團圓年……
第二天一早,團營領導開始到各個基層連隊拜年,與戰士們一起過年,接著是朝鮮的政府組織工廠學校工人學生到他們這裡慰問聯歡。現在王勇是連裡的主官,雖然他不喜歡這些應酬,這時候他想躲也躲不掉,只能強打精神應付著,弄得自己疲憊不堪,比打仗還覺得累。
直到大年初五王勇才得了點空,一早冒著大雪搭上便車去衛生隊找楚瑩,晚上吹過了熄燈號才回來。
「連長,你怎麼啦?跟人打架啦!」看到王勇一身的血污鼻青臉腫的進了屋,財迷驚呼道,他下意識的認為連長準是又不知道跟誰爭風吃醋打起來了。
「別嚷嚷,給我先找點吃的,餓死我了。」王勇哆哆嗦嗦地脫下大衣,湊到爐子前烤火,看樣子凍得夠嗆。
「連長你到底是怎麼了,誰打你了,我馬上集合隊伍去給你報仇!」在王勇不吱聲,財迷更加斷定王勇吃了虧。
「大過年的我跟誰打架去,不過今天真他媽的險,差點把小命搭上!」王勇看看財迷的著急樣,心有餘悸地說道。
「那是回來碰到特務了,跟他們幹了一仗!」財迷鬆了口氣,可看到王勇的樣子,又緊張起來。
「沒有,我們跟火車碰上了,他媽的真慘……」
「連長,你沒事撞火車幹嘛,瘋啦?」財迷詫異地喊道。
「我沒瘋,差點給嚇瘋嘍,你先給我弄點吃的,回來我再給你說!」王勇暖和過來了,對財迷說道。
時間不長,財迷給王勇從炊事班弄來了筒罐頭,幾個冷包子和點剩菜,把衛生員也找來了,連部的幾個人聽說了也都趕了過來,財迷把飯放到爐子上烤著,王勇洗了洗,讓衛生員給他把擦破皮的地方上了點藥,才坐下來邊吃邊講今天的『遭遇』。
王勇和楚瑩『親密』了多半天,節假日部隊為了能讓大家自由活動的時間多一點,是吃兩頓飯,吃過下午飯,天就要黑了,王勇準備歸隊。這時候衛生隊的幾個人聽說兵團文工團在市裡大劇院演出,現在還有空位,團裡派車送他們去看,在大家的挽留下他也跟著上了車,當時為了搶駕駛室裡的兩個座位幾個人還差點打起來。
車廂裡擠得滿滿的,大家只能站在後邊,在紛飛的大雪中晃晃悠悠出發了,開始汽車開得很慢,因為怕暴露目標,沒有打開車燈。經過山路時,駕駛員一直小心翼翼緩慢行駛,生怕掉到溝裡。好在路上車輛稀少,很少錯車,加上副駕駛幫助觀察,總算順利沿路前行。
等拐上大路,雪下的更大了,能見度很低,可是路上幾乎看不到其他的車,行人更是稀少,司機就放開了速度。經過一個鐵路岔口時,一列火車正好開過來。司機發現的時候,車離那裡距離已經很近了,司機把剎車踩死了,車在雪地上打著旋,還是沒能剎住,衝著火車就衝過去了,剛才還興高采烈的人們都嚇壞了,上面的女兵們更是發出淒厲的尖叫。
這時候就顯示出了戰鬥人員和文職人員的不同,即使在坐車時,戰鬥人員想到的也是遇到空襲等情況時,如何能以最快的速度脫身。當王勇聽到緊急剎車的聲音時就意識到了不好,大喊了一聲『跳車』,他就抱住了楚瑩穩住身子,利用汽車甩尾的慣性跳了下去,接連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卸了力道,迅速起身拖著還在暈頭暈腦的楚瑩跳進路邊的排水溝,深深的埋下頭。
聽到王勇的喊聲,幾個參謀也馬上抓住時機跳了下去,機靈的就跟著往下跳,可憐那些在團部裡抄抄寫寫,玩嘴皮子動筆桿子的秀才們了,有的豁出去了,不管不顧的就跳了下去,膽子小的眼睛一閉聽天由命了,其實留給他們逃生的時間也不過幾秒鐘,根本就沒有時間考慮。
『轟』的一聲,汽車和火車撞到了一起,這就像雞蛋碰到了石頭上,火星四濺,車頭立刻癟了下去,被火車帶著又往前衝了二三十米才被甩到路基下邊。一時間汽車上零件,人體的血肉四處橫飛,如同下了陣血雨,染紅了皚皚的白雪。
火車停了下來,隨車護送的警衛部隊用電台通報了情況,清理了下鐵軌上的殘留物,馬上開走了,這種事情他們遇到的太多了,根本見怪不怪了,善後留給後續趕來的部隊。
王勇雖然摔得鼻青臉腫的,但是他見機的快沒有受什麼打傷,楚瑩在他的保護下更是毫髮未傷,可是其他人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匆匆跳下車的幾個人不是摔斷了胳膊就是墩折了腿,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撞車後甩下來的人躺在雪地上一聲不響,也看不出死活。駕駛室早就被撞得稀爛,坐在『貴賓座』的兩個人連同司機已經沒了人形。
即使見慣了大陣仗的王勇和楚瑩看到狼藉的現場也覺得心驚肉跳的,兩個人很快鎮定下來,爬出水溝,把還有氣的拖出來,搶救包紮安排到一邊,對壓在車廂下的人卻無能為力。時間不長,接到報告的救援部隊趕到了,搶救傷員,清理現場,傷員被送到了醫院,死了的登記後,就在鐵路邊挖了幾個坑,就地掩埋。
王勇跟著車把幾個輕傷員送到了衛生隊,最後統計了一下,全車二十多個人,死了七個,輕重傷十一個,看演出的人幾乎是全軍覆沒,王勇和楚瑩算是死裡逃生,受了場驚嚇。
「連長,大難之後必有後福,我給你找點酒去,壓壓驚!」賴子聽完王勇的講述,也跟著後怕,出門給王勇找了半瓶酒。
「唉,真是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啊,戰場上槍林彈雨都闖過來了,現在去為了一場戲把命搭上啦!」王勇喝了口酒搖搖頭說道,從清理現場的人口中他得知,坐在駕駛室裡的是團裡的兩個作戰參謀,剛剛從連隊裡提上去不久,如果不是坐在前邊,也許就能跳車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