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君站在寒壁居門外,又焦急又無可奈何。燕文讓她退出來,她不敢不聽,真不知燕傑會被打成什麼樣子。可是三叔傅龍晴又奉命出門,往關外雄州去了,二少爺也不在家。
這事情若是告訴小卿公子或傅大少爺、五少爺知道,只怕會把燕傑打得更重,要怎麼辦才好呢。小君正急得不行,一個身著青衫,俊逸非凡的男子遠遠走了過來。
「燕月少爺,請您快救救燕傑吧。」小君想也不想,連忙跑過去攔住他。
這個青衣人正是燕月。因為明日就可隨小卿一直前往江南西峰了,傅龍星跟大哥求情,放了燕月出來,活動活動。
燕月奇怪道:「小君姑娘,燕傑怎麼了。」
小君哭道:「燕傑偷了府裡的藥材去賣,給燕文少爺抓住了,這會怕要打死他了。」
燕月不由嘴邊略過一絲笑意:「燕傑倒是越來越會闖禍了。」
燕文讓小君退出大廳,準備狠狠教訓燕傑一頓。
燕傑長跪於地,心裡害怕得要命。三叔不在寒壁居,義父還在抱龍山莊,誰能出面給自己求情,這次怕不要給大哥打死了。
「燕傑!」燕文的喝聲嚇得燕傑一哆嗦。「你真的偷府裡的藥材去賣?」燕文至今還無法相信燕傑會作這種事情。
事到如今,橫死豎死都是死了。燕傑也沒有必要再隱瞞:「是,我需要一些銀兩,所以拜託小君,從寒壁居的藥庫內拿了一些雪蓮之類的名貴藥材,賣給京城的容家藥莊。」
容家藥莊是京城的大藥莊,容家主人與傅家關係頗深。
燕文的頭有點暈,對了,鞭子在哪裡,燕文往左右看去。這裡是寒壁居的偏廳,是侍奉傅龍晴的弟子居住的地方,並沒有什麼棍棒家法。
「燕傑這就去取鞭子。」燕傑不用想也知道大哥現在最需要什麼。
燕文怒視他:「你給我跪著別動。」早知道燕傑這小子一定會欠打,怎麼沒想到帶著鞭子來。燕文有些懊惱。
其實燕文傷在前胸,倒是不宜鞭責。燕文喝道:「你一共拿了多少?」
燕傑忙道:「沒有多少,我只賣過兩次,大概有七錢多些。」
「賣過兩次,那這些是什麼?」地上散落的藥材乃是小君再次為燕傑準備的。
燕傑不由暗暗責怪小君,誰讓她又自作主張送來這些的。
燕傑只好道:「是,大概是,是因為怕那些賣的錢還不夠,所以。」
燕文再也聽不下去,一揚手,再給了燕傑一巴掌。這掌打得很重,燕傑雖不敢去摸,忍不住偷偷用舌頭舔了舔嘴唇。
燕文還想再打,又收回手來,喝道:「你自己打。」燕傑聽大哥罰了掌嘴,心想自己若是變成豬頭,靈犀一定會笑自己的。想歸想,右手卻抬起來向自己臉上打去。
雖然自己打很痛,總比大哥打得要輕些。這樣打了幾掌,燕傑的臉雖然不像豬頭,可兩邊臉頰也都紅腫起來。
「在做什麼?」一聲清朗的男子聲音傳了過來。燕傑心中一喜:「有救了。」
燕月帶著淡淡笑容瀟灑地走了進來。燕文看見來人,卻把臉一沉。「燕月,你怎麼會來?」燕文只好先打招呼。一邊示意燕傑停手。
「燕傑見過燕月師兄。」燕傑的臉雖然火辣辣地痛,但是聲音裡明顯帶著喜悅。
燕月沒理燕傑,對燕文道:「是月師兄。」
燕文只得欠身道:「月師兄。」
燕月微笑道:「聽說燕傑在明家一戰中受了傷,我特意來看看,不打擾你吧。」
這是明知故問。燕文心裡道,嘴上沒說話,卻忍不住哼了一聲。
燕月未來傅家前,燕字一系的老大本是燕文。燕月用了手段,佔位在燕文之前。
燕文為人處世一板一眼,規規矩矩,燕月桀驁不馴,常有越矩之事。燕傑害怕大哥,卻很喜歡燕月師兄,幼時常跟在燕月身邊。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燕月是什麼禍都敢闖,什麼錯都敢犯的,燕傑總跟著燕月,在燕文眼中看來,自然也越來越頑劣,越來越不好管教。還經常因為兩人的連累,跟著擔驚受怕。
而且每每燕文要罰燕傑,燕月總是予以包庇。燕文認為若非燕月對燕傑放縱,燕傑也不會像現在這般膽子奇大,每日闖禍不斷。
這三年來,燕月去關外辦事,燕文真是輕鬆不少。現在這種情況看見燕月,一定會生一肚子氣。
燕月略皺眉道:「燕文,這是你對師兄的態度?」
燕文忍住氣道:「燕文失禮,月師兄別放在心上。」
燕月微微一笑:「你在罰燕傑?」燕文道:「是。這次燕傑實在過分,我正準備將此事稟給小卿師兄處理。」
燕月道:「什麼事情,這麼嚴重?」
燕文將燕傑所做之事敘述了一遍。
燕月奇怪道:「燕傑,你要用多少錢,為何不和你大哥說,到做起家賊這種事情?」
「是有一些需要花錢的地方,我沒敢和大哥說。」燕傑輕聲回答。
「那你現在說說看吧。」燕月笑瞇瞇地道。燕月笑的時候,嘴角輕輕上揚,看起來十分舒服。但是燕文見了這個笑容,就知道無論燕傑是因為什麼事情做錯事,燕月都準備找理由替他開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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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傑。你睡了嗎。」小君輕輕推開燕傑的房門。
燕傑仰面躺在床上:「睡了。」
小君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桌邊:「這是玫瑰露,可以活血化淤的,你擦在臉上,很快就會消腫的。」
「不用。」燕傑索性把臉轉向裡邊,清楚地表達自己的怒意。
「別生氣了,燕文少爺打你也是為你好……」
「我難道是生大哥的氣嗎?」燕傑一躍而起,因為表情太用力,痛得他直吸氣:「你為什麼出賣我?」燕傑氣勢洶洶地質問:「枉我那麼相信你。」
「我沒有」,小君連忙搖手,看著燕傑紅腫的臉,小君覺得好心疼,而燕傑怒氣沖沖的樣子,更讓小君害怕:「我真的什麼也沒有跟燕文少爺說。」
「你沒有說,大哥為何會突然來這裡?一定是你害怕將來被三叔發現所以先把我供了出來,既然你害怕受責,為什麼一開始要答應幫我?」對小君,燕傑向來覺得自己很有道理。
小君心想,我若是真的害怕受責,一開始就不會幫你。「反正我沒有說,而且若是可能,我寧願燕文少爺罰的是我。」小君垂下頭,幽幽地道。
「你別假裝好意了。」燕傑悻悻然躺回床上:「我不是說過上午那些是最後一次嗎,誰讓你又自作主張再送來那些藥材,若不是你,我可能還不會被大哥掌嘴呢。」
「對不起。」小君低垂著頭,眼淚都快掉出來。
「對不起有什麼用?這次被你害死了。明日一早,我就得帶大哥去靈犀她們的藏身之處,我本來答應要幫她們的,都是你,害我變成一個言而無信的小人。」燕傑又把身體轉向裡面,將背部留給小君:「反正現在不想看到你,快出去。」
小君的淚水輕輕流了下來,她轉身想走,卻還是將手中的玫瑰露放到桌子上:「玫瑰露我放在這裡,你擦不擦,隨便。」小君低著頭跑了出去。
燕傑哼了一聲,轉過身,「她生的什麼氣。」目光落到桌子上,旋過去將瓶子拿到手中,又身法曼妙地躺回床上,將瓶子的塞子拔下,嗅了嗅:「還是用一用好。不然靈犀看到我的臉,應該會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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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卿盯著手裡的信,心裡氣惱非常,臉上卻不敢表露。因為師父傅龍城就端坐在那裡。
傅龍星面上帶著笑意,正留意小卿的神情,看了小卿投過來的目光,微微一笑,往旁邊看去,意思很明顯:「別看我,我可不幫你。」
小卿暗地歎了口氣,不知如何是好。
「信裡有多少字?」傅龍城開口問。
小卿微愣了下,欠身回道:「三十六字。」
傅龍城眼裡含著笑意:「三十六字的信,你要看這麼久?」
小卿這才明白師父話中含意,忙將信收起,雙手奉給師父。
傅龍城問道:「看明白了?」
「是。」小卿再看看傅龍星,傅龍星再次把頭往旁邊扭了扭。
小卿無奈,只好道:「師父,信,徒兒是看明白了。只是想聽聽師父的教誨。」
傅龍城笑斥道:「明知故問。既然讓你看信,那麼慕容前輩的吩咐就是我的教誨。你記下了。」
小卿欠身道:「是。師父的教誨作徒弟的自然不能不聽,只是還有一件事要請師父示下。」
「還有什麼事情?」傅龍城有些不悅。
傅龍星對小卿輕輕搖頭,小卿卻視若未見,欠身恭敬地道:「徒兒是想請師父教誨,若是見到這位慕容前輩,是稱呼他為師兄呢,還是祖爺爺?」
傅龍城斥道:「大膽。」
小卿曲膝跪地,卻並沒有一絲驚慌神色。
傅龍城臉色繃了又繃,卻還是忍不住有些笑意,心裡一面氣自己還是太年輕,不能做到神色不動,一面氣惱小卿真的是會給自己這個師父出難題。
抬頭看向傅龍星,傅龍星也是面帶笑容,卻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傅龍城冷冷地道:「龍星,你說。」
龍星想不到大哥會把這個難題扔給自己,不過,他可不會接,於是恭敬地欠身回道:「大哥。這件事情上,小弟也不敢妄出主意。」
傅龍城看看小卿,這個徒弟當真是讓自己滿意無比。幸虧自己當年將小卿帶來傅家,不然小卿現在會是什麼模樣?
小卿見師父沉默不語,輕聲小心地道:「師父,徒兒還等您的教誨呢。」
傅龍城瞪了傅龍星一眼,才對小卿道:「你是不是皮癢,臨要出門了,還想討打?」
小卿垂首道:「徒兒不敢。只是這件事情若是沒得師父的吩咐,只怕徒兒處理不好,將來也難逃重責,既然早晚都要挨打,徒兒也不敢求師父寬免了。」
傅龍城輕哼了一聲:「你到是聰明的很。」略沉吟了一下:「你既是傅家弟子,總不可對慕容前輩失了禮數。至於稱呼嗎,就先尊稱一聲前輩吧。」
小卿抬頭看看師父臉色,雖然心裡一萬個不願意,卻並不敢再說,委屈地應道:「是。」
傅龍城也聽出小卿的委屈之意,微沉了面色:「若是你言辭不慎,觸怒慕容前輩,不管什麼理由,為師都會嚴懲,知道嗎?」
小卿忙應是。
傅龍星和小卿退出傅龍城的院子,天上已經繁星滿天。
小卿臉上的淡淡笑容已經消失不見,看起來很是冷肅。
「五叔。」小卿的聲音很冷。「侄兒有事?」傅龍星臉上的笑容依舊,目光中卻隱含警告之意。
雖然小卿與傅龍星年紀相若,但是輩分之分,讓小卿空有一腔怒氣,卻還真是不敢發做。
「五叔真要這麼對待侄兒嗎?」小卿盡了最大的努力,讓自己的語氣恭敬一些。
傅龍星知道小卿是真的很生氣,才會這樣,微笑了一下,才道:「這個,可怨不得人。誰讓你在明家時讓那位陳姑娘發現你會移花接木之術。」
小卿這才知道毛病出在哪裡。「這個多嘴的死丫頭。」小卿在心中罵道。
「查良前輩的夫人本就是慕容家的嫡親,當年你父母的事情,她也知道一些,她自然會向慕容太狂稟報。慕容太狂向師父詢問,師父當然不會否認。這件事情可和五叔沒有一點關係。」
小卿忙對傅龍星欠身道:「五叔,是侄兒誤會。」原來小卿還以為是傅龍星將自己的身世告訴給了明三小姐,而明兒又將此事告訴了慕容氏。
慕容太狂!那個長著八字鬍,臭氣熏天,古里古怪的死老頭!小卿彷彿又看到那個讓他討厭至及的老傢伙,那老傢伙給師父寫信時,一定是樂翻了天。
想到此處,懊悔不已。
傅龍星微微一笑:「你也不必太過在意。你真以為慕容太狂不知你就是慕容太卿之事嗎?」
慕容太卿,這就是小卿的真實身份。可是小卿的身世是一個很荒唐的故事。他是他娘和他娘的祖父的師父生下的孩子。而他的祖父的師父就是他曾曾祖父的義子。輕輕宮的宮主,慕容太瘋。
輕輕宮裡輕輕瘋,沒錯,全是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