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張大戶
靈泉山下,蓮都灣村。
雖然是山村小巷,倒也有張大戶這樣的大戶人家。
紅袖初初看去:高挑的門樓,華麗的飛簷,無不是精工細作,精雕細琢。
門當石、下馬石樣樣俱全,門口甚至還擺著兩隻石獅子,顯得氣派而又高貴。
村裡人都在私下裡稱之為張大戶,見了面也就叫聲張員外,只有上了年歲的村叟才知道這張員外本也是一個外任的小小知縣,俗話說的好,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張員外正當壯年,卻被府裡參了一本,丟了烏紗,席捲回金銀細軟,回到了原籍,張宅才有了現在如此的規模。
如今二十年過去,很少人知道張員外是怎麼一回事了,只知道是本村中第一個富戶,家底殷實,也是土生土長的蓮都灣人,而張大戶也年近花甲,雄心壯志也早已磨滅了,整日裡守著山下良田,子孫足用。
蓮都灣就在靈泉山下,靈山寺的和尚自然而然的不論化緣、修廟都來找張員外,偏偏張員外的老娘最信菩薩,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兒子上山敬香,逢著齋僧的時候還會坐一席露天的軟轎,讓家丁僕從們抬著去靈山寺燒香還願。
有了這些緣故,靈山寺方丈普濟才央張老太太接待從東都洛陽來的正因師太一行女尼。張老太太自是樂意,也不顧的兒子皺眉,一口應承了下來,而正因師太善劫師太等來到了張家宅院,雖然正因師太總是陰沉著臉,滿臉戾氣,張老太太也不介意,總與她談產說佛,賓主甚是相得。
張員外雖然心中不快,但在母親大人面前絲毫不敢顯露出來,待這些東都來的女尼也十分客氣,早就打掃好了後院,甚至備好了丫鬟婆子伺候,正因師太卻一概辭了,落得清靜。
這日正午,正因師太一行人從靈泉山回來,張員外也早早在門口迎接,卻赫然看見多了兩個絕色的女子,一個身著素衫,長得明眸皓齒,舉止端莊,顯然是大家閨秀,而一個身穿大紅,體態婀娜,妖妖嬈嬈,鳳眼盼處似乎蕩人心魄,張員外不敢多問,連忙低頭施禮。
正因師太道:「有勞張員外親自迎接,這位女施主是佛家的俗家弟子和還有個是貧尼請來的香客。」
張員外不等正因師太說完,忙道:「哦!快請進!」
正因師太也不客氣,直接領著眾人進了後院,紅袖見張宅雖然不是什麼豪門深院,但青磚瓦房,石頭鋪的甬道,也甚是氣派,共有三進院子,都很寬大,正因師太等人住在最後一個大院落。
眾人都在正廳落座,齋飯擺了上來,也是精緻的素食,麵筋,紅袖唯有苦笑,看來不單單在靈山寺,就是住在這裡也動不得葷腥了。
慕容七娘卻不在乎,向來是入鄉隨俗,眾人用完齋飯,張員外特意囑咐丫鬟婆子給紅袖和慕容七娘安排房間,兩姐妹心照不宣,慕容七娘隨口告訴執事的婆子道:「只安排一間房子就夠了,省的麻煩。」
於是姐妹倆又住在了一起,正因師太自去約束弟子們唸經午課,紅袖卻與七娘回房歇息。
屋中只剩下姐妹兩,嶄新的被褥,嶄新的鴛帳,紅袖一進屋就搶佔了梳妝台,對鏡整起雲鬢,慕容七娘只有苦笑,立在鏡旁,怔怔的看著鏡中的紅袖。
紅袖卻懶懶道:「姐姐,我托你辦的事情辦完了麼?」
慕容七娘一愣:「什麼事?」
紅袖訝然道:「捎信呀。」
慕容七娘恍然,笑道:「你說的是你放藥的小瓷瓶吧,玉面郎君已經把他塞到你說的那個小白臉懷裡了。」
「他說了什麼?」
「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請我們一起喝了二十年陳釀的花彫。」
「什麼也沒說?怎麼可能?」
慕容七娘淡淡的道:「他身旁有三個美女,根本沒空也不能看你的信。」
紅袖苦笑:「嗯,確實,那三個我知道。」
慕容七娘卻奇道:「你不是去烏鎮找秋風十二去了麼?怎麼又來靈山寺湊熱鬧?教中的人追你追的急了?」
紅袖道:「快別提他了,秋風十二已經死在聚賢樓後了。」
慕容七娘奇道:「他死了?怎麼死的?那可是我教傳人呀?」
紅袖冷冷道:「鬼知道他怎麼死的,別一口一個我教的,我現在是佛教傳人,算是佛教弟子。」
慕容七娘笑道:「好好,你是佛教的,算你狠,舊情人死了好像還開心的很呢。」
紅袖淡淡的道:「因為我的情郎一抓一大把,誰像你,找了個酸丁學當崔鶯鶯了,一心一意,死心塌地的粘上人家了,嘿嘿。」
慕容七娘辯駁道:「我家玉面郎君有什麼不好?至少他也是一生一世真心實意的心裡也只有我一個,你看看和你鬼混的男人,不是貪花戀色就是虛情假意,還好意思說一抓一大把。」
紅袖冷冷笑道:「哼!我樂意,你管不著,反正玉面郎君要想經過我的認可,見了我就得叫姐姐,你就變成慕容七妹啦,哈哈。」
慕容七娘又好氣又好笑,忽然發現了紅袖手腕上帶著的寶玉金珠,驚道:「呀!這麼貴重的手珠,你哪裡得來的?」
紅袖卻搖頭歎道:「哎,你是做什麼的?此刻才看見,我還故意明晃晃的一路張揚呢,原來是做給瞎子看了。你看啊,這些黃金珠子倒罷了,關鍵是這幾顆紅寶石和藍寶石,漂亮吧。」
慕容七娘點點頭:「告訴姐姐,哪裡來的,是不是你哪個大財主的情郎給的,幫姐姐也討一串回來。」
紅袖笑道:「你羨慕了吧,這個容易,他說他還有,改天還會給我的。」
慕容七娘道:「他是誰?」
「淨光歡喜佛。」
慕容七娘臉色一變:「是淨光歡喜佛給你的?」
紅袖奇道:「是呀,怎麼了?」
慕容七娘沉聲道:「你以後少跟這種人來往,我聽說佛教密宗的淨光歡喜佛可不是好東西了,專門敗壞良家女子的名節,你又不是沒有見過歡喜佛的明王像,簡直是卑鄙下流。」
紅袖冷笑道:「我可不像你,我又不是什麼良家女子不是你這種大家閨秀,我本來就是風塵女子,人家送我東西我就收,有什麼好客氣的。告訴你,琉璃藥師佛還送了我件見面禮呢,西域秘藥,沒聽過吧。」
慕容七娘拿起了象牙梳子,對鏡撫摸這紅袖的青絲,細細梳理,幽幽長歎道:「想當年你小的時候,姐姐常給你梳頭的,沒想到長大了卻很少有機會了,哎。」
紅袖也是眼圈一紅,險些掉下淚來,怔怔道:「你自從跟上了窮酸秀才玉面郎君,而我又是個浪跡天涯的風塵女子,相見的日子就更很少了。」
慕容七娘道:「聽姐姐的話,少要跟那些壞男人來往,姐姐知道你心裡寂寞的緊,只是沒遇到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罷了。」
紅袖苦笑道:「你好意思說我,我看玉面郎君才是臭名昭著呢,妙手空空的天下神偷,嘿嘿,連官府都在緝拿,現在你都快成了欽犯了,哪天躲不過去了也加入佛教,跟上正因師太出家算了。」
慕容七娘哭笑不得:「死丫頭,虧你還叫我一聲姐姐呢,真該路上就讓你拜了正因師太為師,天天青燈古佛,也好收收你的野性。」
紅袖攏了攏雲鬢,重新換種髮髻樣式,描眉撲粉,這才坐好,忽道:「姐姐,來,我幫你也打扮打扮。」
慕容七娘搖頭道:「我才不呢,誰像你一樣一天到晚處處招蜂引蝶。」
紅袖不生氣,反而笑道:「那才好呢,把那些蜂蝶兒耍的團團亂轉,才有趣呢。」
慕容七娘搖頭皺眉:「真是瘋丫頭,偏拿肉麻當有趣,反了反了。」
紅袖淡淡道:「好了,不跟你貧了,你不困我可要睡了,昨夜奔波了一路,困死了。」
慕容七娘歎道:「哦!你也知道困呀,睡覺還要打扮的濃妝艷抹的,哼。」
紅袖坐在床沿上,伸了伸懶腰道:「我畫的可是淡妝,你連這個都不懂,還名門閨秀呢!」
慕容七娘也脫了鞋上了床,也打個哈欠道:「好,你懂,是淡妝,受教了,淡妝濃抹總相宜呀。」
紅袖笑道:「我發現你身上的酸腐之氣越來越嚴重了,一看就是深受玉面郎君那小子毒害,說話文縐縐的,酸死了。」
慕容七娘忽然奇道:「咦?你怎麼不睡裡面了?我記得你向來都是怕神怕鬼的,搶著和我睡裡面。」
紅袖把她推了進去,又伸個懶腰才躺下,淡淡道:「我黃昏時候還有約會,見我的真命天子去!」
慕容七娘不屑道:「又是佛教俗家弟子?哪一個舊相好?」
紅袖喃喃道:「不是,就羅漢堂裡那些個?不是禿驢就是又老又醜,他們配麼?我的真命天子是道教的大英雄、大豪傑,武功相貌人品比你家的玉面郎君都強上百倍。」
慕容七娘奇道:「我不信,道教的?是誰?」
紅袖笑道:「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