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錦衣夜行

龍騰世紀 第887章 群情洶洶 文 / 月關

    因為夏潯策劃的事對大明至關重要,而東贏政局隨時都可能沒生變化,兩地路途遙遠,通訊又不方便,容不得有所拖延,所以得到皇帝密旨的相關衙門全力以赴,在最短的時間內籌措了足夠的資金,交予夏潯物色的那幾名「海商」。與此同時,在俞士吉打擊之下剛剛有些蕭條的東海商貿也禁令解除,為夏潯這邊的行動打開了方便之門。在此期間,啞失貼木兒身死詔獄的事情,在京裡也引起了一片動盪。

    啞失帖木兒被捕進錦衣衛當天就死了,錦衣衛呈報給皇上的奏章說他是畏罪自殺,許作驗屍的結果證明說他是嚼舌自盡。與此同時,錦衣衛還把從啞失帖木兒家中搜到的一些證物呈了上去,內容包括收受饋贈的厚禮、往來的書信,以及幾個可做人證的下人。

    至於這些證供證物和證人是真的還是假的,是屈打成招還是果有此事,那就無從甄別了,整個案子自始至終是由錦衣衛一手操辦的,旁人根本插不上手,又如何質疑呢?看著那些與韃靼來往的書信、禮物和證人證詞,朱棣只能責備紀綱看管人犯不嚴,致其自盡身亡,卻也不能予以過多的譴責,一個堂堂的二品大員,就這麼莫名其妙一地死掉了。

    啞失貼木兒現在與漢王朱高煦走動極近,他的死令漢王大發雷霆,人們都把這件事看成太子與漢王之爭的一場風波。事實上也是如此,不管紀綱整死啞失貼木兒是否是挾私報復,因為兩人在官場上的立場問題,必然會被視為更高層次鬥爭的外延。

    因此,太子派的官員只能保持沉默他們不可能攻評紀綱,對紀綱的任何刁難,都只能被文武百官視為對漢王朱高煦的示弱。許多人都把眼睛盯住了漢王,紀綱跋扈,漢王同樣是個囂張的主兒,他能忍得下這口惡氣麼?

    可是叫人大出意外的事,漢王朱高煦折了一員大將,居然真的就忍了這口惡氣他只是大發了一通脾氣,此事就不了了之了。消,息傳來,太子派自然聲望大熾,如此一來,紀綱所為等於是為太子立威,更加的不可能對他予以苛責,而紀綱個人的聲望更是水漲船高。

    沒過多久,有關紀綱和啞失貼木兒街頭爭道、惡語相向的事情就被有心人傳揚開來紀綱的聲望如日中天,他再走在街上,不要說與他平級的人都要避道閃讓,就算比他級別更高的許多勳戚功臣,都要和顏悅色,主動招呼。短短幾天功夫因為彈指間就弄死了一個朝廷二品大員,而自己居然毫無發傷,紀綱就成了金陵城裡炙手可熱的大人物。這段時間,夏潯一直忙著日本方面的事,由於兩地相距太遠,每通訊一次都需要飄揚過海,如果事事向朝廷請示,那就什麼事都辦不成了。所以夏潯每日進宮,就日本政局可能的發展方向做出種種推測徵詢皇帝應予的態度和相應的政策,再把這些政策整理出來,匯總後傳達到日本。

    其實朱棣的基本政策和夏潯的意見是一致的:分而治之。夏潯籌劃的這麼細,是想瞭解針對各種具體情形朝廷可以予以幫助和支援的程度,從而叫在日本那邊的人心中有數。同時,他還要通過自己的人,勸導足利義滿就立嗣一事求助於大明。

    援助後龜山法皇的第一筆資金已經運走了,後續的援助未必是現款,還有武器和糧草,糧草好辦,武器就不能是大明官方制式的武器了,因此只能從民間作坊採買。明朝允許民間習武和鑄造武器,因此採買並不成問題,只不過民間武器不包括甲冑、大槍這種戰陣上常用的兵器。

    好在日本武士的主要兵器是刀,竹槍一類的東西他們可以就地取材,因此所採買的鞭銅錘抓、斧鋪鉤叉,乃至虎牙刀、大環刀、柳葉刀、雲頭刀、雙手單刀等五花八門,只要能用來做戰殺敵,都一股腦兒裝了船,悄悄運往日本南朝固有勢力範圍的港灣藏匿起來,只待後龜山法皇出走,一豎反幟,便可取用。

    夏潯忙完這一切的那一天,正好是三場九天、馬拉松似的科考結束的日子,金陵城中一片沸騰,經過九天煎熬,好似脫了一層皮似的舉子們一侯離開考場,就徹底地放鬆下來。

    不管是自覺考的不錯的,還是自覺役有發揮出十成實力的,此時都盡情歡樂,青樓買醉、紅袖相招,舒緩自己緊張的情緒,補償自己多日來吃不好、睡不好的辛苦。秦淮河上,比往日繁華了三倍,到處都是呼朋喚友、徹夜狂歡的趕考舉子。

    外地趕考舉子很少有臨考才從家鄉赴京的,為了能在京中再好好溫習一下功課,同時避免倉促間誤了考期,很多考生提前一兩個月甚至半年就到了京城,這麼長的時間一直住在客棧裡的話他們大部分人是消費不起的,所以都租住在長干裡大報恩寺一側的棚戶區。

    等待發榜的這段日子,棚戶區裡每天都是醉醺醺出入的考生,摟著流鶯粉頭逍遙快活的,隨地大小便的,扭個骯髒不堪棚戶區弄得更是臭氣熏天。可是不管考生們怎麼瘋狂、怎麼發洩,貢院街是他們每天必去的地方,雖然明知還沒到發榜的日子,也要到那裡走一走心裡才踏實。

    另外,那種地方總有一些所謂的消,息靈通人士,傳播各種似是而非的小道消,自、,且不論他們所言是真是假,聽著一驚一乍的,起碼能讓他們忐忑不安的心情放鬆一些。正是在這個過程中,更多的人、包括許多學子,認識了那位據說家裡有人在禮部作官的考生家屬。

    這人姓麥,叫麥維影,以前常出現在這兒,是因為自家有人正在科考,心中牽掛,難免要就近等候消息。現在如考試已經結束,他家裡有人在禮部做官,消息靈通的很,科考結束後,役必要整天留連在貢院街了。不過據說麥夫子的家就在貢院街附近,所以時而能夠看見他提著一隻鳥籠,優哉游哉地到這兒散步。

    一開始舉子們並不知道他是何許人也,還是那些認識他的舉子家屬向他打招呼。這才漸漸知道他的身份。這人不像有些傳播消息的人一樣吹的雲山霧罩,但是有問必答,答則必准,他透露的不少消息,隨後都被證實是準確的,到了後來,只要一見他出現在貢院街,就有許多舉子圍上前去,迫不及待地向他打聽批捲進度。

    明天就是張榜公佈考試成績的日子了,這一天貢院街上的舉子尤其的多。這一天役有人再去喝酒,也役有人再去找女人,那些舉子和他們的家眷就好像患了憂慮症似的,漫無目的的在貢院街上晃悠,這兒聊一句、那兒說一句,看見哪兒人多一定得擠進去豎起耳朵聽聽。

    明日揭榜,高中的一步登天,不中的還要回去苦讀三年,家境實在供不起繼續讀書的,就得扔了書本從此務農,誰不焦慮著急?看樣子,等今兒晚上,這一宿怕是沒有人能睡著了。就在這時,那位麥維影麥員外提著鳥籠子又來了。

    人群中有眼尖的一眼認出他來馬上迎上去很客氣地打招呼:「麥員外,您好啊,今兒遇彎的時辰可有點晚。」

    麥員外面色不善地「哼」了一聲便舉步走開,與平時和靄可親的模樣大不相同。

    眾人面面相覷,有人便道:「麥員外這是怎麼了?怕是他得了信兒,家裡的公子不曾得中?&quot

    那麥員外本要走開了,一聽這話十分氣惱,忽地轉過身,怒氣沖沖地道:「若憑真才實學,還怕我兒不得高中?哼!那解縉任主考,不唯才只唯親,但有關係門路的盡皆取中,與他役有關係的舉子、平素不和的官宦家的子弟,那是一個不取!否則,安得如此?&quot

    眾人一聽,麥員外這是真的已然得了信兒了,大家呼啦啦圍上來,七嘴八舌便問:「麥員外,您已知道消息了嗎,誰中了?誰中了啊?&quot

    麥員外吹鬍子瞪眼地道:「本科進士,共取八十四人,我怎一一記得名姓?只記得被那解縉取為第一的是他山西老鄉姓李的,第二的卻是鳳陽一位姓林的皇親,哼!取士不公!&quot

    麥員外只攘下這麼一句,便推開人群揚長而去,眾人七嘴八舌議論不休,有人急急計算本科考生人數,八十四人考中,多少人中方取一人,自己有幾分希望,有人則四下詢問有無江西考生、鳳陽考生,不曉得誰這般幸運,入瞭解縉的法眼。

    到得次日,貼出皇榜,這榜上儘是取中的進士,排在最後的毫無異問必是同進士出身,排在中間的少不了便是一個進士出身,而前十名是要上殿面試的,再經皇帝殿試,決出狀元、榜眼、探花。一般來說,殿試名次與此刻張榜的名單是不會有太大出入的,而且這變化也僅限於前幾名,看誰能中進士及第罷了,對於其他人來說,此刻已是一切蓋棺論定。

    皇榜前人頭攢動,解縉取士,第一名狀元是江西李洛路,第二名榜眼是鳳陽林觀海,第三名探花是福建唐縱。人群中有那昨日早聽麥員外說出這一刻取士一二名籍貫和姓氏的,只一瞧這榜單人數,莫不與那麥員外所言一樣,再仔仔細細看上一遍,沒有自己名字,登時就炸了窩。

    若是上了榜也就罷了,既未上榜,又事先聽說了那般風言風語,誰肯甘休?哪怕是攪黃了別人他也依舊不中,這落榜考生也希望有人倒霉的,有時候人的心理真的是很陰暗。一時間,無數人恥噪起來,大叫取士不公,不知情的落榜舉子正在沮喪,聽了這消息也像鬥雞似的來了精神。

    貢院街皇榜前人越聚越多,群情洶洶鼓噪不休,到後來落榜舉子們瘋了一般湧上前去,推開看榜的差官,撕爛皇榜,大叫著「取士不公」,便往禮部告狀去也。陳瑛對太子派精心部署的反擊,終於開始了!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