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潯主動請纓的舉動,令朱棣非常欣慰。
夏潯對自己的能力總是不敢過於自信,但是朱棣卻不這麼看,沿海剿倭也好,經略東北也罷,夏潯所表現出來的政治前瞻性,以及施政用兵的技巧,令朱棣非常欣賞,他不知道夏潯是以過來人的身份,自然一眼就能發現問題所在,因此對夏潯的能力非常信任。
朝中無大將,要應對西方大帝貼木兒,在他心中除了自己御駕親征之外,就只有夏潯一個人足堪大任了,可夏潯若不給他個台階下,這次他是寧可御駕親征,也是不願依賴夏潯的,因此夏潯趕到謹身殿,向他毛遂自薦,讓朱棣非常高興,夏潯接下來說的話,也就特別順耳,能夠聽得進去了。
夏潯道:「臣以為,拋開地方勢力、完全依賴自中原調去的軍隊,不妥當。這是擺明了對他們不信任、有戒心,甘南、寧夏的武裝縱然本來沒有異心,這樣一來難免也要生起想法了,雖然他們之中有許多少數民族的士兵,用之作戰有一定風險,但是盡最大可能發揮他們的力量,遠比對他們保持警惕、將他們置於後方棄而不用作用更大。
另外,朝廷如果現在就集結四川、河南的兵馬趕赴西域,在貼木兒的軍隊趕到之前,這數目龐大的軍隊人吃馬喂,消耗是十分驚人的。依臣之見,對貼木兒東征不可不予重視,卻也不宜敵尚未至,我們先自亂了陣腳。
臣是這樣想的,一方面,整肅甘涼地方武裝,通過查緝、剔除一些不安份的人,嚴明軍紀;與此同時,將甘涼軍隊調出堡寨,前趨數十里、上百里,依托險要地勢加緊時間趕築工事。
無論將來是由他們戍守最前沿,還是由河南、四川以及京營兵馬去鎮守最前方,這修築工事堡壘的前期準備,都可以由當地士兵來完成,敵軍未到,甘涼軍士中縱有異心者,眼下也不敢妄起事端或者在建築上偷工減料的。這樣一來,後方軍隊就不用早早奔赴前線,徒費錢糧。
總結起來,臣的意思是:一:對甘涼武裝,示之以恩、示之以信,盡最大可能將他們爭取在朝廷手中;他們久鎮西域,對當地最為熟悉,利用好了,就是一股強大的力量。尤其是,咱們是守,而貼木兒是攻,要守,尤其要依托這些對甘涼再熟悉不過的地方軍隊。
這一點,要施行起來並不為難,我們不需要去爭取每一個士兵,只要爭取那些將領們的忠誠和擁戴,肅清軍隊、全力備戰的事,他們自然會不遺餘力地去做。說到對他們部下的熟悉,朝廷還能比他們更勝一籌麼?只要他們肯動起來,必定事半而功倍,這是人和,必須要爭取!
二:四川、河南以及京營武裝加緊訓練,隨時做好奔赴甘涼的準備,只要各種準備早早做好,一聲令下,立即奔赴前線,可以在我們預定的時間內到達作戰地點,這就行了,這樣一來,我們一方面可以最大限度的減少錢糧消耗,另一方面,也可以減少河南兵、四川兵、江南兵久屯其地,不習甘涼水土,非戰減員的情況發生。
三:臣率一路兵馬先赴西域,一則與甘涼各方武裝做個接觸,對甘涼地方的將領和部落首領做個瞭解;二來可以考察地形,監督工事建築的進行;三來,可以派遣精幹的探馬斥侯,掌握貼木兒大軍的準確動向,以便隨時傳回消息,使得朝廷兵馬及時進入作戰位置。咱們佔據著地利,完全可以把握主動。」
朱棣沉思片刻,緩緩地道:「這樣的話,何人可為帥?」
夏潯道:「若說到對西域地理的熟悉、對西域軍隊的掌握,無人可與宋晟將軍相比,宋將軍可信麼?」
朱棣斷然道:「宋晟對朝廷的忠誠絕無疑問。否則先帝與朕不會一直由他鎮守西域,數十載不易其人,只是……宋晟老邁,朕擔心他不堪重任。」
夏潯道:「西域戰爭,爭的不只是戰場上的勝負,更重要的是軍心、民心,宋將軍在甘涼的作用,無人可以取代!臣不能,說句不恭的話,縱然是陛下親征,也不能!因此,臣以為,可以讓宋將軍總領西域戰事,臣去西域,可以做個監軍!」
朱棣微微有些猶豫,夏潯又道:錦衣夜行吧小品「宋老將軍年邁,不能親自上陣殺敵,可甘涼邊軍,自有猛將無數。如果貼木兒的大軍一旦逼近我西域,朝廷兵馬,差遣的自然也都是精兵良將,宋老將軍坐鎮中軍,指揮調度,這個卻是費不了太大氣力的。
甘涼地方可是有朝廷十五萬久鎮西域、精於戰守的大軍的,這支人馬由宋將軍統率,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宋將軍在西域威望卓著,各族各部俱憚其威,有這頭猛虎坐鎮,敢生異心者必寡!」
朱棣緩緩點了點頭,說道:「若宋晟再年輕十歲,西域戰事盡付於他,數十萬大軍盡付於他,朕也無需擔心,如今所慮者,只是他的年紀。你既這麼說,那就由宋晟總領西域戰事,由你來任監軍。你須早赴西域,若覺宋晟老病,確實難當重任,須得及早回報,至少也得派一副帥,分其憂勞才成!」
「是,臣遵旨!」
夏潯起身領旨,語氣微微一頓,又道:「皇上,眼看就要年底了,大報恩寺的役夫都要遣散回去過年,今年這役夫,多是以工代賑,徵召的江南百姓。來年開春,他們就要留在故土,重新墾地種田,還須從各地徵召役夫。
疏通運河,也須徵調大量民夫,如今將屆寒冬,江南還好,北方河水結冰,疏浚起來非常困難。此外,擴建北京城的事情,到了冬天也是無法進行,這些事情暫時都要放一放。這幾項大工程,都要到明春才能重新徵召民夫,而明年春夏之交,西線戰事一起,少不得又要徵召大量民夫,民壯抽調過多,不免影響農耕。農耕乃國之根本……」
朱棣失笑道:「不就是想勸朕暫且停了這幾項工程麼?這彎子繞的!嗯……」
他沉吟了一下,頷首道:「准你所請,叫內閣通知工部,這幾項工程暫停了吧,全力備戰!」
夏潯心道:「不繞彎子成麼?誰不知道你是屬驢的,心氣兒順了,怎麼說都成,心氣兒不順,說破了天去你也固執己見!」
夏潯一邊腹誹著,一邊喜孜孜地答應下來。
※最※新※最※快※文※字※更※新※百※度※錦※衣※夜※行※吧※夏潯與永樂皇帝一番密議,針對即將到來的貼木兒軍擬定了應對計劃,一系列內政外交的措施便馬上通過各個衙門開始有條不紊地進行了。
兵部、五軍都督府連番下令,命四川都司、河南都司加強訓練、核檢兵員、補充缺額、剔除老弱、更易壯丁,又命山西都司陳兵雁門關,嚴密戒備。
很快,朝廷又封一個叫脫脫的中年人為忠順王,任命禮部員外郎周安為忠順王長史,派兵護送他們一行人火速離開金陵,奔赴哈密。哈密在嘉峪關以西一千六百里處,漢代屬伊吾盧。元末,由威武王忽納失裡鎮守,不久,改封肅王。
這個脫脫就是肅王之子,肅王死後,因為脫脫年幼,肅王之弟安克帖木兒篡位稱王。
洪武年間,太祖朱元璋平定了輝和爾地區,建立了安定等衛所,逐漸逼向哈密。安克帖木兒異常驚懼,立即納貢稱臣,向大明邀好,並把他的侄子脫脫送到大明來做人質,太祖便封他為忠順王,哈密就此成了大明的藩屬國。
這脫脫自幼年時就被送到大明,在這兒生活了三十多年,從一個少年成了一個中年人,現在漢話說的比他的母語還流利,自幼讀詩書,學漢字,精通大明文化,娶的妻子是漢人,生的兒女更是根本不懂哈密話,這一家子已經被漢化的極其徹底了。
朱棣繼位不久,哈密王安克帖木兒就被韃靼可汗鬼力赤給毒死了,哈密王位空懸,內部為此一直爭鬥不休,這些哈密王子中,最有資格繼承王位的就是脫脫,但是當時朱棣不放人,任由哈密內訌,可眼下強敵壓境,再任由哈密亂下去,其中有些勢力為了爭奪王位,就有可能倒向貼木兒,所以他立即加封脫脫為忠順王,護送他回國歸位。
這時,日本對馬、壹岐諸島一群海盜又跑來攻掠中國沿海,因為現在大明水師日漸強大,他們只撈了一筆就逃之夭夭了,消息報上朝廷,朱棣正忙於南線正在進行和西線即將進行的大戰,實在沒空理會這幫無賴,便只發國書一封,叫足利義滿懲治海盜。
足利義滿與大明正常貿易遠比縱容海盜劫掠獲利更多,而且,他正在加緊籌謀,想讓自己最寵愛的小兒子繼承大將軍的位子,如果有大明的支持那就事半功倍。
另外,朝廷上,後小松天皇日漸老邁,眼看沒兩年活頭了,依照當初南北兩朝合併時的約定,該由當初遜位的南朝後龜山天皇一系的子孫登基,而足利義滿當然希望是由他把持的後小松一脈來繼承天皇之位。
以上種種,他要倚重大明的地方多著呢,對此哪敢不賣力氣,一接到永樂大帝的詔書,他就立即派出軍隊,對經過幾年苟延殘喘,稍稍恢復了些元氣的海盜們再度實施圍剿打擊。
大明這邊,朱棣也開始實施夏潯啟程前的最後一步,對甘涼諸將敲敲打打、恩威並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