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風的艦隊隨著旗艦傳下的一道道指令,一絲不芶地進行著各種操演。
偵察、反饋、試探性接觸、包抄、截擊、衝鋒……。
波瀾壯闊的湖水被一艘艘戰艦犁來犁去,浪濤滾滾,感應到水面上產生的劇烈波動,魚蝦鱉蟹各種水中的生物都遠遠逃開了。
主艦上,除李逸風和夏潯,俞家的主要人物都來了,全部披掛整齊,站在戰艦上觀摩。
就連金花公主和茗兒郡主也登上了戰艦,只不過郡主似乎身體不適,強自支撐著看了一半,就臉色潮紅地進入船艙歇息了。她的酒力實在太淺,一杯葡萄酒都能醉上半天,何況是俞家自製的這種陳年佳釀。
俞正龍穩穩地站在戰艦上,臉上帶著不屑的笑容,與兄弟輩們指指點點,不時竊笑兩聲。對李逸風搞出的許多改變,他覺得是譁眾取寵,好看罷了,沒甚大用。他書得不多,指揮戰艦靠得是尊長的口傳身授,指揮作戰的本領是尊長們一點點夾磨出來的,而李逸風閒暇時間看過大量的兵法,總喜歡琢磨些新鮮道道。
對此,其實俞正龍也有過一些好奇,所以和這位姐大曾經測驗考試性的交過手,那是一種近乎於實戰的演習,兩次演習的結果,他都大獲全勝。實際結果擺在那兒,他對李逸風華而不實的指揮戰術自然不再放在眼裡了。
他暗含譏諷的談笑和對自己兩次大勝的賣弄,隨著風,隱隱約約地飄進了並肩而立的夏潯和李逸風耳中,李逸風被他損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可他又爆發不得,兵好佯裝沒聽見。
他與俞正龍兩次測驗考試性的演習操練,簡直一敗塗地。這世上沒有一生下來就是天才的人,他的第一次交戰演習,是他對自己的艦隊大刀闊斧進行改革後的第一次操演,艦船之間的磨合不敷作為整個艦隊的靈魂,他的改革立異也確實還有許多不成熟的處所,那一次是實打實的失敗了,輸的不冤。
此戰之後他根據實戰結果,修改了許多自己在戰術設計上的缺陷,並且加強了操練,讓他手下這批原本只熟悉傳統作戰體例的水師官兵也漸漸熟悉了他的戰法,可是第二次演習,他又失敗了。雖然這一次其實不像上一次一樣一觸即潰,他們與對方旗鼓相本地堅持了許久,最後才在正面衝突中敗下陣來。
實際上這次失敗已經不是李逸風的戰術不鐺鐺了。他之所以失敗有三個原因第一:他對艦隊的改革,是假想走出巢湖,應對各種水勢水情,應對各種不合仇敵所創作發現的戰術,而這裡是巢湖,他們對戰的處所始終是巢湖,對這裡的水情,他們雙方每一個人都瞭如指掌他在偵察、探測方面優於對方的利益全無用武之地。
第二,知己知彼。因為是一家人,整日在巢湖中演練雙方艦隻的數目、功用、配備和兵員,彼此全都一清二楚,他的許多戰術動作根本無法瞞過對方,自然就在對方眼中釀成了華而不實。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演武的時候是劃定了一塊固定區域的。水域面積狹窄,作戰空間有限,他設計的許多迂迴包抄的技巧全無用武之力。而他的改革是在拋卻一部分武力的基礎上,加強了各艦的機動能力和專門職能,這時被迫著只能進行正面矛盾觸犯,他的優勢根本無從體現。
先進的,其實不是在任何環境、任何條件下,都優於傳統戰術的。這樣的比試再比一千年,他也必輸無疑。對此,一向固執的李逸風卻認為,其實不是自己的戰術不成行,而是自己的設計還不敷完美,所以他而後又針對戰鬥中暴露出的缺陷進行了修正,不竭完善自己的戰術。不過而後一直沒有再進行過實戰操演,所以他無法檢驗自己的成績。
實戰操演,哪怕再心,總會有所損耗的。四海昇平,沒有外部威脅的壓力,俞家尊長們便不大贊同這種操演,李逸風是俞家的女婿,人家不提出來對練,以他的性格也不成能主動找上門去請求對戰,而有資格也有能力提出再戰一場的俞正龍,已經對他的艦隊完全失去了興趣,懶得再跟他對戰了。
所以李逸風只好一直背著常敗將軍的稱號,整個艦隊在家族其它兩支艦隊面前一直都不大抬得起頭來,這就是金花公主和李逸風主動的甚至是十分迫切地想要搶到領兵出戰機會的原因,他們已經到了必須證明自己的能力的時候、必須用戰功和實力來贏得家族的尊重。
只憑一個與生俱來的長房身房,他們在家族裡的話語權將越來越,長此下去,恐怕唯一的特權就只有祭祀祖先時由長房東祭這麼一點榮耀了。茗兒通過以前在宮裡和金花公主的接觸,以及偶然從兄長們那裡聽過的一些議論,知道俞家長房的這些苦惱。
只不過,她的兄長們知道的也有限,議論的時候也不是十分詳細,所以茗兒事先的判斷,是俞家長房是一支最可爭取的力量。卻沒料到這幾年下來,俞家長房的境況更加不堪,已經到了必須主動證明自己的時候。
固然,這種窘迫不堪,其實不是俞家二房、三房為了竊據家主的地位,對長房如何的使手段、下絆子,用陰謀手段進行壓制。一個傳承許多代的大家族,固然會有一些紈褲、會有一些莠民,可是更多的人卻是有一種家族責任感的,用這些手段來競爭的話,殺人一千、自損八百,消耗的是整個家族的實力,弄得內部離心離德,不成取。他們靠的是無可爭議的實力,無法對家族的履行義務,自然就沒有底氣。
夏潯看得很認真,在他原本的籌算中,就是準備選擇俞家長房這支艦隊的。內部競爭的壓力,會闡揚他們全部的動力為自己所用,它們就算不是俞家最好的艦隊,卻一定是最適合自己指揮的艦隊。所以他在登船之前就拿定主意,不管演習結果如何,他都要不吝讚美,大加褒揚。
一支在家族內部飽受排擠和輕視的勢力,先是有機會出人頭地,以功勳穩固自己應有的地位,再受到他這位主將在整個家族面前竭盡全力的欣賞和讚美,他相信可以獲得這支軍隊的忠誠、服從、信任和擁戴。這是一種手段,一種領導技巧。
可是當他親眼看到李逸風的操演之後,夏潯震驚了。這位將軍不是一個因循守舊、只知道繼承的水師將領,他的作戰理念和指揮風格,很有一點近現代更趨完善的指揮風格。楊旭沒當過海軍,也沒學過這方面的知識,可是這方面的見識還是有的,他直覺地感到,自己撿到寶了!
原本,他之所以要選擇俞家,只是因為俞家的水師和淅東水師絕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瓜葛,他此次出戰,不單外面有仇敵,內部也有仇敵,他實在不克不及再分一部分精力來時刻與自己麾下的艦隊較勁了。而之所以選擇俞家長房,也不是因為俞家長房的水師最強,而恰恰是以為他們最弱,他們需要戰功來鞏固自己的地位。
可眼下看來並不是如此,在大明拋卻海洋三十年之久的今天,再也沒有一支艦隊比眼前這支艦隊更適合走出去了。
只要讓他們適應適應海船的操控,熟悉熟悉海上的風浪,他們就是一支合格的海軍艦隊。而這些方面,是很容易克服的,他們就像同一領域同一系統下的一群高級工程師,只不過一直在固定地負責某一方面的工具,可是知識和基礎都在,更調到另一個部分,很快就能適應。
隨著最後一條將令,各條戰船緩緩駛回了原處,重新組成了待戰的艦隊編組陣形,前方的湖水漸漸平靜下來,洶湧翻滾的浪濤被風撫平了,重新化為一片湛鑒的波瀾,俞家的人都把目光投在夏潯的身上,金花公主和李逸風眼中尤其帶著一絲緊張和期待。
如果代表朝廷而來的這位輔國公對他們的艦隊也表示出失望,那麼對已經不再得到家族內部認可的他們,無疑將是雪上加霜的結果。尤其是李逸風,天永日久,他對自己也有了擺盪,現在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已,如果不克不及獲得輔國公的賞識,爭取到這次機會,不只俞家長房喪失了一次崛起的機會,恐怕從此他也要一蹶不振了。
李逸風添了添嘴唇,強自壓抑緊張的心情,向夏潯問道:「呵呵,輔國公,看……。末將這支艦隊,可還入得了國公的高眼麼?」
夏潯慢慢向前兩步,扶著高大的戰艦俯瞰著整支艦隊,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背影上,過了片刻,夏潯慢慢轉過身來,望著俞家老少,神情嚴肅地道:「公主殿下,句失禮的話,今日之前,楊某一直以為,在俞氏水師之中,李將軍所統率的這只艦隊,最強的固然算不上,可是勉強也可居於中游,可是今日一見……。」
一聽他這麼,李逸風的臉那時就白了,也許輔國公接下來的話,要讓人羞慚得找條地縫鑽進去吧,可是夏潯接著就張開雙臂,很是莊嚴地來了一句:「毫無疑問,李將軍的艦隊將是我大明,最強的艦隊。」
茗兒迷迷糊糊地躺在船艙裡,有點噁心,酒是她永遠不克不及征服的工具。原本睡了一宿覺,已經好多了,可是一登船,風吹浪湧的,又難受了,忽然,她感覺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耳邊傳來一個驚喜的聲音:「茗兒,茗兒,可真是我的福將!」
「?」茗兒迷迷茫茫的睜開眼,一時搞不清楚狀況,好半天才瞄準焦距,看清夏潯的臉龐,用鼻音回答了一句:「怎麼了?」
夏潯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已然開心得語無倫次:「!不對,真是我的福星!不對,真是我的福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