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徐府家將雖然奇怪,卻不敢違拗,連忙點了幾個侍衛,跟著他跑去趕人了。
茗兒返回車廂剛剛坐定,外邊便傳來侍衛們叱呵驅趕的聲音,茗兒越想越覺不安,難免有些心浮氣燥起來。
她年紀,不曾親身經歷過洪武年間胡惟庸、李善長那幾次禍延滿朝公卿的大案,可是身在公卿世家,這幾樁大案她是耳熟能詳,這個時候能往漩渦裡跳麼?國公又如何,僅胡惟庸一案,就連累了幾多公侯世家、幾多當朝一品?
楊旭向王駙馬借宅子這樣一件私事,王駙馬不會,楊旭也不成能對人,並且這才一天的功夫,除非是有心人,否則怎麼可能探問獲得這個處所?指點段御使家人來求楊旭的,恐怕是不懷好意,朝堂上勸阻皇上少起殺心,和接受犯囚家屬請托為之項,那可是絕對不合的兩碼事。
茗兒是勳臣世家身世,政治嗅覺靈敏的很,她的政治素養不要是梓祺、蘇穎那樣粗枝大葉的女子,就是謝雨靠那樣生了一顆七巧玲瓏心的女孩兒也不如她,這是身世和地位經年累月沉澱下來的知識。他人要摸爬滾打一輩子,僥倖不死的話,才能用無數教訓總結出來的這些知識,她是從就耳濡目染了。
「不成,得馬上找到他,提醒他一下!那個臭傢伙雖然蠻機靈的,可是官場上軟刀子殺人的手段多著呢,他一個新丁,一不心還不叫人給賣了?」,茗兒一個大家閨秀總不克不及滿大街的去找男人,離開王駙馬借給夏鼻的那處宅院後,她馬上返回定國公府,要侄子徐景昌去尋找夏潯此時夏潯剛剛離開皇宮,正向刑部趕去。
夏潯從一開始就有意識地不想沾惹改朝換代帶來的必定的政壇清洗,一人有罪,株連全家乃至全族,甚至如景清一般,天子震怒之下,連他同村的人都受到了株連,應不該該?夏潯認為不該該,可他認為不該該不見得就得去糾正。
人貴自知,得拈量拈量自己有幾兩重就像他在濟南城中,滿城饑民,慘死無數,他手裡有糧,卻只夠保全自己窮則獨善其身,他還沒有左右天子的能量,這一點,他對自己認識的很是清楚。
何況,他認為的不該該,是依照後世的價值觀念來衡量的他無法用這些來服這個時代的人。就像某些夯貨以現代教育形成的思維模式去抨擊古代三妻四妾為種馬一樣孰不知他的祖宗十八代除非一直都是貧民否則也是這麼過來的。不合的時代、不合的環境,有不合的文明,用的一廂情願地去評價另一個時代的價值觀,豈非雞同鴨講。
夏潯做為一名執法者在做事的時候,大大都情況下他的理智是比情感佔上風的,他很清楚,即便在現代,也做不到對政治犯的家屬不予株連,雖然現代不至於鬧到連坐殺頭的境界,可是現代社會,政治犯本人又有幾個殺頭的?
不合者,只是古今刑律輕重的不合,至於罪不及家人乃至種種不公正待遇,古今皆然。現代尚且如此,在六百年前以一個現代人的理解,傻啦吧唧嘰的去跟人家講人權?傻又有穿越權麼?
可是理智是一回事,人總不成能永遠由理智來左右他的行動,新的奸榜名單已經擴張至五十三人了,看情形,還有愈演愈烈之勢,夏潯真的有點沉不住氣了,他進宮就是想勸皇帝適可而止,震懾是應該的,卻不該該繼續擴張下去,看這樣子,只要皇帝不開口,陳瑛和紀綱就會一直抓下去,生命不息,整人不止。
朱棣雖然滿腔怒火,卻沒有只顧著抓奸黨的事,這件事叮嚀下去,有人做就行了,站在他的高度,有太多的大事需要措置,沒可能整天專注於此。擱現代來講,就算一個處局級領導,要整幾個根本沒有抵擋之力的普通職員,叮嚀人力、計財、辦公室這類的心腹部分一聲就得了,他會自降身價親自跑那人現在有多不利或者過問具體如何整治麼?何況是一國天子。
史書上那種皇帝興致勃勃搬把椅子親自觀看行刑的離奇記載,不過是那些以為皇帝下地幹活用的都是金鋤頭的傻多想像出來的,而皇帝在金殿上架起油鍋炸人的離奇傳,更是直接把陰曹鬼門關閻羅王炸鬼的故事給嫁接過來的。
夏潯趕到宮裡的時候,朱棣正忙著選人入閣,以及遣派使臣告示諸國自己即位的事情。
一般認為,內閣制度是朱棣的首創,實則否則,廢宰相,設內閣,創建內閣制和分權制,是始於朱元璋。朱元璋對自己的創舉很是滿意,特意在《祖訓條章》,即《皇明祖訓》中敕諭子孫和臣民:「自古國家建立法制,皆在始受命之君。以後子別不過遵守成法以安天下。
蓋創世之君,起自側微,備歷世故艱難,周知人情善惡。恐後世守成之君,生長深宮,未諳世故。山林初出之士,自矜己長。至有奸賊之臣,詢權利,作伶俐。上不克不及察而信任之,變動祖法以敗亂國家,貽害天下,故日夜精思,立法垂後,永為不刊之典。」
他的意思是,開國之君出於民間,深知蒼生疾苦,也知道官府的各種弊斷,因此制定的制度比較完善,後世子孫生擅長深宮,容易被人欺騙和盅惑,所以對開國皇帝的制度,不克不及不得稍有更改。不過建文即位後,雖未立相實已立相,國事盡操於方孝孺和黃子澄之手,內閣制名存實亡。
現在朱棣籌算重新建立內閣,他這幾天又陸續選拔了一些官員介入對建文朝四年來的奏章進行整理,這實際上就是對他們的一個考察和培訓過程,朱棣籌算從中挑選五到七人,共同組成內閣,介入軍機國事。現在他已經相中了兩個人,解縉和楊榮,解縉是執筆寫《登極詔》的人,才調橫溢,楊榮是提醒他先謁祖陵,後繼大位的人,心思縝密。
另外他還相中了胡靖、黃淮、楊士奇、胡儼、金幼孜等幾個人,不過這幾個人他籌算繼續考察考察,因為國務忙碌,他準備先讓解縉和楊榮入內閣,其它幾人陸續加入。
除此之外,就是把自己登極之事告諭四夷諸邦了,朝鮮、日本、琉球、安南……,除沿海諸國,還有哈密等西域番國,包含更遙遠的貼木兒帝國,那個在西方顯赫一時的大帝國,他也是知道的。
另外,他還籌算放置人查詢拜訪韃靶和瓦刺的情形,這兩個北方國家,在他看來是大明最大的威脅,而這兩國從割裂到成立的過程中,大明正忙於內戰,對他們國家的大軍力的多寡、主掌政權的領袖……」各個方面前不瞭解,這件事他準備放置夏潯的飛龍和紀綱的錦衣別離去做。兩者雖然都是錦衣衛,但一明一暗,各有首腦,這樣放置也是他對這兩個秘諜組織處事能力的一次考驗。
夏潯見了正忙碌不休的朱棣,朱棣馬上把這件事給了他聽,夏潯也不希望自己一手打造的飛龍秘諜把全部精力都耗費在尋找朱允墳那個廢柴身上,雖皇上最重視的就是這件事,夏潯馬上一口承諾下來,隨即就向朱棣建議,威已經立了,破而後立的「破」,力道也差不多了,如今百官惶惶,應該適可而止。
幾天下來,朱棣的火氣已經不像頭兩天那麼大了,思付了片刻,便點了頷首。
夏潯一喜,連忙應了聲是,又試探著問道:「黃子澄和齊泰都抓回來了,「奸佞榜,頭一榜上所列奸臣,俱已在押,皇上對他們籌算怎麼措置呢?」,朱棣睨了他一眼,問道:「又有什麼話?」,夏潯趕緊道:「皇上最希望的,不是殺幾個愚腐的書生,而是天下士子的歸心,所以臣以為,對可以爭取的,還是應該大力爭取,即便他們不克不及為皇上效力,也大可沒必要一併殺了,經過景清刺駕這件事,如果皇上還能對他們寬宏大量,書人也不是個個都書傻了,總有明事理的,會欽服於陛下的胸懷,甘為陛下所用。」
朱棣又睨了他一眼,夏潯趕緊叉手垂頭。
景清刺駕,牽連甚廣,陳瑛和紀綱又抓了一大批人,建文舊臣現在都急著和他們撇清關係,避之唯恐不及,哪有一個肯為他們求情,早就大難臨頭各自飛了。而夏潯這麼做,明顯走出力不討好的,一旦有人效仿景清,再來一個假投降真行刺,夏潯豈能不受牽連?他是從龍之臣,功勳卓著,現在已位極人臣,如果是為了甚麼私心,明顯不需要這麼做。
「他是在為俺籌算」想到這裡,朱棣心裡有些暖意,他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奏章,神色緩和下來,對夏潯道:「好吧,那去一趟,堂堂國公出面,朕算給足了他們面子,表足了朕的誠懇吧?願意認罪的,朕開一面,官復原職。執迷不悟的,縱然罪不當斬,也要發配流放,絕不饒過!」
「臣遵旨。」
朱棣又看了他一眼,道:「不過……,有三個人,是不消理會的。」
夏潯並沒有問那三個人的名字,在朝,朱棣最恨的就是方孝孺、黃子澄、齊泰,其中尤以用離間計險些害他殺失落自己兒子的方孝孺為甚,在外,最恨的則是把他老子的靈位捧上城頭當盾牌使的鐵銷,要是為這幾個人求情,那是鐵定碰一鼻子灰,他趕緊應道:「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