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潯到了宮門口,迎面正有幾位官員出來,兩下裡正打個照面。
一眼看見夏潯,解縉又驚又喜,連忙迎上來拜見:「下官翰林待詔解縉,見過輔國公。」」解縉?」夏潯看見是他,也不由笑了。
解縉已經知道夏潯就是在燕王面前為他話,替他求下寫父登極詔》這等名垂青史機會的大貴人,登極大典上,也見過他了,還抽暇過去拜見了一下,只是那時大家都在忙,也沒顧上幾句話。接下來夏潯受封輔國公,卻還沒有自己的國公府,這幾天一直在處處打游擊,他也沒機會拜見,此時看見。急忙趨前拜見。
夏潯站住腳步,喚著他的表字,親熱地遒:「哈哈,大紳吶,當日我必有苦盡隼來之日,如何?」
解縉感激地道:「昔日多虧國公指點激勵,否則學生心灰意冷,早做了秦淮河底之鬼了,國公於學生有救命之恩,學生一直銘記在心。」
李貫幾人在後邊看著,又驚又羨,他們還不知道,解縉居然認識這麼一位大人物,國公爺!居然喚著解縉的表字,和他這般親熱。
夏潯笑吟吟的,剛想拿當初的那句:「我看天庭豐滿,地閣方圓,骨骼清奇,靈根甚佳,來日前程必不成限量,未嘗不克不及位極人臣」的話再來譏諷幾句,可話到嘴邊兒。他突然嚥了回去。
不得!正因為他清楚地知遒解縉確實前途不成限量,所以這話絕對不得。如果這話出來,解縉來日果然位極人臣,絕不會想到自己未上先知,唯一的想法只能是自己從中和在皇上面前為他了話。他夏潯在皇上面前句話,就能棒起一個當朝首輔,這是好事嗎?
永樂大帝可是個很強勢的老闆一旦這種消息在朝堂上宣揚開來,絕不是一件好事,而是招災惹禍。常言道禍從口出夏潯如今爵高位顯,一舉一動都有人注意,話可是不克不及不謹慎了。
他打個哈哈道:「好了,皇上傳召我呢,就不與多了,改日咱們再親近親近。」裝神弄鬼的話是不克不及的,可這未來確當朝首輔,該親近還是要親近的,解縉一聽國公爺這麼客氣,受寵若驚地遒:「是是是國公爺先忙著。」
那句改日再親近親近的話,自動被他忽略了,國公爺這麼是跟他客氣,他一個的九品待詔,憑什麼跟人家一等公爵親近親近?人貴自知,人家棒是人家給面子自己可不克不及不知進退。
夏潯笑笑,一抬頭看見胡靖、李貫、高庸三個人,三人正眼巴巴地瞅著,一見輔國公向他們望來,趕緊拱揖遒:「下官見過國公爺!」
夏潯笑了笑,擺手道:「三位勿須客氣!」便向宮中走去。
待他一進宮門,李貫三人立即圍住瞭解縉,艷羨驚歎道:「大紳兄,竟認得輔國公夫人?好夫的面子這是幾時結下的交情?」
解縉滿意洋洋,邊走邊揄揚道:「這個麼,可來話長。話昔時,建父人…喔,洪武三十二年的時候……。」
夏潯進宮的時候,紀綱和劉玉玨已經走了,永樂大帝正在用餐。
朱棣跟他爹一樣,比較摳,吃飯穿衣比較節儉。建文的時候,依照周禮吃飯的時候要擺幾多個盤子幾多個碗都有規定,食用六谷(稻、黍、稷、梁、麥、菰)飲用六清(水、漿、醴、醴、涼、酡),膳用六牲(牛、羊、豕、犬、雁、魚)珍味菜餚一百二十款,醬品一百二十甕……。
還要有八佾之舞,也就是八行八列六十四個美人載歌載舞,要有禮樂,奏優雅的皇庭宮樂等等,朱棣頭一天吃飯的時候不知道,御膳房還是按老規矩上膳食,朱棣一看那滿殿的杯盤,把他心疼的不得了,第二天就削得只剩一桌几道菜了,至於什麼美人兒載歌載舞還要奏樂,也被他免了,永樂帝嫌吵。
夏潯直接到了膳宮,木思傳報進去,朱棣聽他到了,便道:「宣他進來!」
夏潯進去見駕,朱棣擺手道:「行了行了,俺吃飯的時候,無須什麼禮節了。」
他歸,夏潯還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禮,朱棣手裡拿著饅頭,往旁邊一指:「坐,一塊兒吃吧!」
皇上用膳,照例要擺一張空桌子,這是規矩,因為皇上可以賜膳,受賜的人可以是皇后、妃嬪、皇子女或寵臣,皇帝賜膳的時候不是另做一份,而是從皇上這桌兒拿幾道菜過去,讓那人食用,與天子共食,以示恩寵,這種恩寵是禁絕辭謝的。
夏潯連忙謝恩,在那張桌子後邊規規矩矩地坐了下來。木恩親自帶著幾個太監,從朱棣桌上拿了幾道菜,外加兩個白面饅頭給他端過去,夏潯再次謝恩,然後很秀氣地吃起來。陪皇上吃飯,還能真當飯吃麼?
朱棣乜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使勁咬了一口饅頭,然後就拿那饅頭點著夏潯道:「呀,在俺面前就會裝模做樣,既然叫吃,該吃就吃,像個受氣媳婦兒似的做甚麼!」
夏潯笑道:「皇上,這裡比不得軍中,規矩大,臣不知不覺就惶恐起來了。」
朱棣聽了哈哈大笑起來,其實夏潯以前雖未與皇帝共宴,可是久在宮中行走,朱元璋、朱允蚊、朱棣,三代帝王他都見識過了,尤其是朱元璋,那老頭兒氣場很是厲害,雖是老邁之人,一舉手一投足,甚至一個眼神,都令人有莫大的威壓,夏潯能在他面前混那麼久,哪能禁不起這樣的排場。
可是,該裝的場合就得裝,得知進退。別看皇上他忸怩,可是見他這麼規矩,其實心裡還是高興的。古人,伴君如伴虎,倒不見得皇帝個個如狼似虎般凶殘,可這句話是沒錯的。和誰相處久了,沒有產生矛盾的時候?只不過尋常的朋友,兩個就算動了手,也沒什麼大礙,過些日子氣消了,不定就重歸於好了。
可是皇帝手中掌握的權力實在是太大了,讓他不痛快的時候,他一句話就足以決定的生死,而皇帝身邊又圍繞著太多的勢力集團,如果有人攻其不備、落井下石,連和皇上重歸於好的機會都沒有。所以地位越高,為人處事越得謹慎,夏潯自打受封國公那一刻起,他就開始不竭告誡自己,今後要注意為官之道了。
皇帝是高高在上的,高處不堪寒吶,所謂孤家寡人就是如此了,縱然滿桌子珍饈美味,只有一個人在那兒吃,也夠冷清的,朱允墳是皇太孫,從就這麼過,他習慣了,朱棣卻不合,這兩天吃飯他一直很彆扭,現在總算有人陪他吃飯聊天了,他的興致也高起來,兩個人有有笑,惹得朱棣胃口大開,一頓吃了三個嗆面大饅頭,又喝了一大碗湯,這才心滿意足地放下筷子,叫夏潯陪著他散著步往御書房走。
待二人進了御書房,內侍上了茶退下,殿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朱棣的神色便凝重起來:「文軒,還年輕,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很多替朕分擔些事情,現在還不是享清福的時候。」
夏潯剛把茶端起來,又趕緊放回去,起身道:「皇上請叮嚀。」
朱棣瞪了他一眼,擺擺手叫他坐下,沉吟著道:「那件事,有著落了麼?」
夏潯道:「皇上,臣概況上優哉游哉,不過是給人看的,這幾天臣沒忙另外,一直在規畫此事。從臣現在掌握的情況看,那個人恐怕是確實逃走了……。」
朱棣有點出神,片刻才悠悠地道:「都俺殺伐決斷,可俺……,比不上他!對仇敵,俺朱棣不吝舉起屠刀,可是對自己的妻人…,哼!要俺朱棣拋妻棄子,獨自逃生,俺做不來!」
皇帝家事,外人還是不要置喙的話,夏潯沒接這話碴兒,只是接著道:「臣已派出幾路人馬,黑暗楫索,為他放置脫逃的,應該是錦衣衛原指揮使羅克敵羅僉事,臣曾與這人共事過,羅克敵足智多謀,這件事他放置的滴水不漏,眼下,臣手下的人還沒有查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朱棣點了頷首,道:「縱他遁逃在外,終究是個麻煩,這件事不克不及鬆懈,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不管多久,要給朕一直查下去,務必查個清清楚楚!」
「是!」
朱棣思索了一下,放下茶杯,輕輕捶了捶胸口,道:「人心,人心吶!朕之所以如此慎重,不是怕他,他昔日高高在上,擁有整個天下,都不是朕的敵手,就算他現在呈現在任何一個處所,還能掀起甚麼風浪呢?還能推翻朕的天下不成?」
朱棣輕蔑地一笑:「以前,他不可!現在,他更不可!將來,他算個甚麼工具?那麼……,朕為什麼怕,朕怕什麼,知道麼?」
夏潯先是一怔,可是腦海間靈光一閃,他突然明白過來。他的腰桿兒不知不覺地挺了起來,神情肅穆,帶著誠敬,沉聲道:「臣,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