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
茗兒扭頭看見夏潯,趕緊眨去眼中淚光,帶著些鼻音兒道:「今天姐夫謁孝陵,就要即位稱帝了,怎麼沒有一起去?」
夏潯道:「在下受命,留守尊城。」
茗兒怏怏地嗯了一聲。
夏潯歎了。氣,勸慰道:「郡主,逝者已矣,大都督若是泉下有靈,也不會希望郡主悶悶不樂的。」
茗兒一聽他起三哥,原本忍住的淚水馬上又漾起了淚花,夏潯自袖中摸出自己汗巾,想想不當又塞回去,瞅瞅路人異樣的目光,只好囧然道:「看,就算我不會勸吧,好歹也是我一番心意,怎麼……。哭得更厲害了?」
茗兒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心中覺得好笑,那難過的滋味便輕了些,她吸了吸鼻子,扭過頭去道:「我才沒有傷心呢,是個大忙人,一到金陵就根本看不到人影兒了,忙的去吧,人家不消操心。」
夏潯解釋道:「這幾天,事情確實多了點,再,郡主如今有殿下照顧嘛。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郡主不要傷心了,皇上一定會給徐家一個交待,給徐大都督一個交代的。」
茗兒繃緊了俏臉道:「我都了沒有生氣!」
「唉,郡主就不要嘴硬了,其實……」。
茗兒惱了,霍地鞍向他道:「好了好了,我傷心,成了吧?我傷心現在無家可歸了,就光會嘮叨,那給我想體例!」
夏潯奇道:「無家可歸?在下知道郡主不肯回王府,現在不是住在龍江驛麼?」
茗兒憤然道:「姐夫今天就即位稱帝了,稱帝后就要住在宮裡,龍江驛的駐地也要撤了,難道我搬去宮裡面住麼?聽過這樣的規矩?」
夏潯語塞,這幾天大家都忙著大事,郡主如何安設,還真沒有想起來過。茗兒負氣地道:「我無家可歸了,就會假惺惺的故作關心……。」
夏潯陪笑道:「在下是真的關心郡主。
「好,那給我放置個去處。」
夏潯一呆,道:「郡主,在下如今也是無家可歸呀,我這幾天居無定…」
茗兒瞟了他一眼道:「當初在北平的時候,我記得過在金陵有一處宅子,現在應該空著吧,不克不及借我住住麼?」
「這個……」不瞞郡主,自打進了金陵城,在下一直在忙,還沒顧上回,現在府中是一片凌亂還是被人侵佔,又或者是遷民入城的時候也被官兵一把火燒了,在下一概不知……。」
「那怎麼辦?」
夏潯一攤手。
茗兒賭氣道:「我不管,是男人,想體例!」
這句話完,似乎也覺察其中有些岐義,俏臉不由一紅,連忙繃住臉,免得叫夏潯看出她的羞怯。
夏潯訕然道:「郡主,可以叫皇上放置呀,雖他是皇上,終究是姐夫。」
茗兒道:「現在忙,他豈不是比更忙?」
夏潯無語了。
茗兒瞪了他一眼,原本只是負氣,可是看他真的袖手,卻真的有點生氣了:「管不管?不管,我就叫叔叔!」
「嗯?」夏潯有點沒反應過來:「叫我叔叔,這和幫不幫郡主有什麼關係?」
茗兒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道:「簡直沒甚麼關係,歸正我見了姐姐姐夫,就這麼叫,我見了滿朝文武,還是這麼叫,我叫皇上姐夫和滿朝文武聽聽,要和我皇大爺做平輩,要做現今皇上的尊長!叔叔、叔叔、楊叔枷…」
夏潯怎麼也沒有想到,好心上前解勸幾句,仙女居然就釀成了魔女,他欲哭無淚地道:「郡主,沒事搞那麼大的輩分做甚麼?這不是難為人麼?」
茗兒嬌俏地白了他一眼:「我哪知道?這事兒得問我爹去!我不管我,我就叫,叔叔、叔叔…」
茗兒雖然平時一副淑女的樣子,可是萬千溺愛集於一身,還是有點兒刁蠻性兒的,只不過平時都被她良好的教養給抑制住了。可是不知道怎麼的,自打夏潯帶著她找到燕王后,也不關心她吃沒吃飽了,也不關心她睡沒睡好了,比她起的早的時候,也不知道給她拉拉被子,掖掖被角了……。
固然,現在不是逃難路上,這些事確實輪不到夏潯來管,這個……,有點難為人家了,不過…問候一聲總可以吧?她氣就氣在夏潯把她丟給姐夫之後,就好像完全忘了她這個人似的,那種被他輕視的感覺讓她很難受,現在終於爆發了出來。
夏潯苦笑著求饒:「好好好,算我怕了了,我來想體例。姑奶奶別叫了成麼,叫我的頭都大了!」
茗兒滿意起來,卻故作矜持地道:「楊大人不消這麼客氣,本姑娘可沒有做人尊長的習慣……「對,我嘴欠……。」夏潯認命了,他扭過頭,沒好氣地衝著站在遠處的蔣夢熊嚷:「,過來!」
蔣夢熊趕緊屁顛屁顛地跑過來:「大人。」
夏潯道:「皇上馬上就要回城了,我得立即趕過去,,先找個處所,妥善安設這位祖宗……。,「茗兒不樂意了,她可不肯意比夏潯輩兒大,哪怕他隨口也不可,妮子馬上瞪起一雙慧黠美麗的大眼睛,不開心地道:「我是誰祖宗?」
夏潯一指蔣夢熊:「他!」
茗兒瑤鼻兒一翹,「。哼」了一聲不話了。
夏潯策馬奔向朝陽門的時候,朱棣已經到了朝陽門,剛到門口,就被兩個人攔住了。
這兩人身著朝服,莊嚴隆重,卻是御使連楹和董鑣。
朱棣早在與建父帝談判的時候,就列出了「奸佞榜」二十九人,其中並沒有這兩個人的名字。他們對削藩其實不熱衷,對方黃之流的削藩手段更不以為然,可是朱棣進城、建文帝**之後,他們也沒有跟著吳有道等官員一起去覲見燕王,向燕王勸進。
他們一直在期待,期待燕王下一步的行動。
是靖難,可以,朝廷戎馬打不過,我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人自然只能聽之任羔建久皇帝**,他們同樣沒有體例,舊主雖去,他們並未選擇殉死追隨,朱允墳對他們遠未達到以國士相待的境界,朱允墳以國士相待的是方孝孺,方孝孺都未自殺呢。
可是他們也有他們的堅持,那就是道統,道統是天下奠定,萬不成廢。建文皇帝死了,太子朱文奎也死了,可是建文帝還有個兩歲的兒子朱父圭,靖難既已結束,這帝位就該傳給朱父圭,就算朱父圭年幼,不克不及掌理國家,建文帝還有幾個兄弟在,朱棣自己做皇帝,那就是失了道統。
做為儒家門生,這是他們萬萬不克不及容忍的。可是他們兩個不是勸進之臣,無緣隨朱棣赴孝陵祭祖,孝陵山腳下護衛森嚴,他們也混不進去,所以一直候在朝陽門這朱棣必經之處等著。一見朱棣的儀仗到了,連楹和董鍺立即舉起警衛士卒橫攔的蛇矛,向朱棣的儀仗撲去。
朱棣的侍衛一見馬上將他們攔住,朱棣見是兩個父官,不覺有些疑惑,他把手輕輕一舉,侍候在一旁的紀綱連忙喊道:「鋪開他們!」
兩個御使撲到朱棣身邊,一把揪住他的馬韁繩,厲聲喝道:「逆賊,下馬!」
這一聲大喝,百官盡失顏色,朱棣把臉一沉,沉聲道:「們甚麼?」
連楹正氣凜然地道:「以臣篡君,可謂忠乎?以叔殘侄,可謂仁乎?背先帝分封之制,可謂孝乎?既曰靖難,竊據主位,名分紀法蕩然無存,這不是逆賊嗎?」
朱棣沒想到剛剛回城,就受到他們如此詰難,只氣得面赤如血,他還未及回話,紀綱已大聲喝道:「孟聖人,君視臣為草芥,則臣視君為仇寇,君王不仁,何以盡忠!以叔殘侄,四年以來種種,眼瞎了看不到?究竟是以叔殘侄還是侄殘叔父!叛變先帝分封之制的,究竟是建叉皇帝還是燕王殿下!來人,把這兩個奸臣同黨拿下!」
連楹和董鍺破口大罵,連楹被兩個侍衛擰住臂膀,他仍掙扎著跳起來,朝朱棣臉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厲聲喝道:「狼子野心,天地可鑒,朱棣逆賊,不得好死!」
朱棣臉上露出一絲令人心悸的笑容,輕輕頷首道:「好,罵得好,道本王的鋼刀晦氣麼?」
他的目中攸地閃過一片血色,沉聲喝道:「把他們就地斬首!」
紀綱把手一揮,錦衣侍衛拖起連楹、董籍就走,二人仍舊罵不斷口,直到被錦衣大漢拉到路旁摁倒,揚起鋼刀「噗噗」兩聲,乾淨俐落地砍下了他們的人頭,罵聲這才止歇,圍觀蒼生中馬上傳出一陣驚呼。
伴在朱棣身邊的周王氣得渾身顫抖,道:「孫子可以當皇帝,兒子就不可;侄子可以殺叔叔,叔叔就只能束子就擒。這就是他們的忠,他們的道!這兩個倒置黑白、指鹿為馬的工具,書都到狗肚子裡去了!」
一個面容清瞿,兩頰削瘦的官員上前道:「殿下應天順人,萬姓率服,今日即繼皇帝位,那就是天下之主了。此等佞臣冒犯殿下,乃大不敬之罪,當誅九族!」
這人叫陳瑛,才學是有的,先從太學,後任御史,接著擔負山東按察使,後來又調任北平府僉事,建文帝欲革除燕王時,把與燕王走動甚近的官員都籍故或貶或調遷離了北平,這陳瑛被人舉報收受燕王財物,所以貶謫廣西,去年上下活動,才得以回京。
朱棣抬起手,將臉上唾液輕輕擦去,淡淡地道:「不過兩個中了腐毒的老朽罷了,其智雖愚,氣節難得,總歸無傷於國家,斬其首足矣!」
陳瑛連忙欠身道:「殿下仁慈!」
經過了這件事,朱棣的心情受了影響,臉上沒了笑模樣,他擺擺手道:「走吧!」
儀仗繼續往皇宮而去,陳瑛捻著鬍鬚,慢慢跟在後面,一臉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