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慈姥山下的人是紀綱。
紀綱投入燕王軍中後,先做了他的馬伕。
可不要瞧這個時代的馬伕,他的責任不只是平時照料戰馬,還包括在戰時牽馬墜鐙,一定程定上,他的存在關係著馬主人的安危,這就像上古先秦時候戰車做為主戰武器的年代,駕駛戰車的人通常都是由有一定身份的貴族,而且是主將極親信的人才可擔任一樣。
燕王要他做自己的馬伕,有就近考察的意思,也確是想栽培這個主動投靠自己的書人。紀綱有勇有謀,絕非一個庸才,他在朱棣身邊,作戰時勇猛向前,平時照料燕王又心細如髮,甚得燕王寵信,這才兩年光景,已經晉陞為忠義衛千戶。
連番大戰嘗到甜頭,使得朱棣越來越重視情報工作,他開始察覺,一個強有力的情報機構,對主帥的決策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戰場的勝敗,有時候就取決於那一紙情報,所以對夏潯領導的飛龍秘諜越來越予重視,儘管前方戰事不斷,到處用錢,可是夏潯這邊但有所需,他必定第一時間予以滿足。
後來,紀綱在軍中聽了燕王三子自江南逃回的詳細情細,甚感興趣,因為這個楊旭是他的知交好友,忙向燕王打聽自己這位好朋友如今的下落,朱棣這才知道他與楊旭是舊相識,前不久,夏潯撤離金陵城,向他匯報了化明為暗的前因後果,並請他再派遣幾個膽大心細的人來協助自己,朱棣就把紀綱派了來。
夏潯到燕子磯去接人時,還不知道來人就是山東諸生紀綱,故人相見,確也甚是歡喜。
兩個人回到夏潯住處的時候,徐茗兒也向白纖纖告辭,回到了自己的家。
還未坐下,一見又跑進來一個穿綠襖著紅裙的很土氣的村姑,紀綱不由一怔。
夏潯卻是毫不見外,對徐茗兒笑道:「去燙壺酒來,再燒兩道菜來。」
在徐家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大姐這幾個月可被夏潯調教出來了,生火做飯、鋪床疊被,這些對尋常人來很簡單,但她原本不會的事情,現在做的很不錯。
只不過就像孩子學走路,不會走路時拚死拚活地非要下地去走,等他學會了走路,卻死乞白賴地抱著的脖子就是不肯下地一樣,剛一開始徐茗兒興致勃勃,往灶堂裡添一根柴火,看著那火苗竄起來,她都能開心老半天,現在卻不愛碰這些東西了。
話雖如此,夏潯讓她去做,她還是乖乖答應了,無他,就因為她覺得自己是女的,不管身份如何高貴,洗衣做飯那是女兒家的事,沒有讓大老爺們幹這活兒的,既然這地方沒有丫環使仆下人可以使喚,那就得自己動手,要是讓夏潯動手就太不像話了。
紀綱見他並不介紹自己與這女孩兒認識,卻也並不避著她,使喚她做事也像一家人似的,細一打量,這女孩兒看著土氣,實則五官靈媚,眼眸中那股子慧黠機靈勁兒,可不是故意裝扮的蠢笨外表可以遮掩的,不禁嘿嘿一笑,向夏潯擠擠眼睛,促狹地道:「文軒,不管走到哪兒,總是不缺女人吶,這女孩兒挺不錯的,細打量水靈靈的一掐一兜水兒,燒鍋暖腳挺合適的吧?」
「別胡,這個丫頭,可得罪不起。」
夏潯神秘地一笑,仍是不肯明徐茗兒身份。徐茗兒身份特殊,如果叫朝廷方面知道她投奔了燕王,只要建文帝願意,就可以連坐之罪治徐家的罪,所以在與燕王通報消息的時候,為了防止情報被朝廷方面截獲,夏潯並未在信中提及郡主現與自己在一起,紀綱對此自然一無所知。
不過他是何等精明的人,一見夏潯神色,便料到這位姑娘必定大有來歷,當下立即閉口,再也不敢用這事胡亂調笑了。
還別,丫頭挺有下廚的天份,夏潯下廚做飯的本事粗淺的很,能教給徐茗兒的也就是些基本的常識,諸如如何生火,如何熗鍋,油鹽醬醋下鍋的先後順序,很快徐茗兒就全掌握了,而且入了門的丫頭自悟自修,比師傅做得還好,從此夏潯也就心安理得地受用起來。
袖筒兒一挽,露出兩截嫩生生脆藕似的胳膊,再繫條藍花碎布的圍裙,週身上下透著股子颯俐勁兒,徐茗兒便在廚下忙活起來。夏潯自在院中樹下沏一壺粗茶,只管與紀綱談天地,等著上菜。
普天之下,能讓一個郡主給自己當鋪床疊被、燒火做飯的使喚丫頭,這麼大的派頭,夏潯也算是古往今來第一人了。
時鮮的菜蔬,一道炒筍片兒、一道菘菜、一道蒲菜,再切盤現成的豬頭肉、擺碟糟白魚、煎幾條長江刀魚,是弄兩道菜,一會兒功夫,徐茗兒居然弄了四熱二涼六道菜,又燙了壺酒,一道道地端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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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綱可不知道自己嘗的是中山王府郡主的手藝,吃一口菜,鮮香可口,不禁點頭讚了一聲,便提起壺來先為夏潯滿了杯酒。兩人昔日雖是朋友,而今夏潯可是他的頂頭上司,紀綱很清楚夏潯在燕王殿下心目中那是何等重要的人物,恩澤惠及燕王滿門,對燕王本人及三位王子都有救命之恩。雖從未領兵上過戰場,名聲也不彰顯於外,可是除了張玉、朱能、邱福這幾個自打燕王起兵就追隨在他左右的老人,其他那些文臣武將,沒有一個能與他平起平坐的。這等人物,此來他又是接受夏潯指揮的,還能讓上官給自己斟酒不成。
正是四月天氣,兩個人在如蔭樹下推杯換盞,喝起酒來。
雖然是在農家院兒裡,這兩個人湊在一塊兒自然不可能「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而是各述別後這幾年來的經歷。想起當初兩人在蒲台縣第一次見面,紀綱、高賢寧還是遊學天下的書人,而他則是青州府裡有名的士紳。如今呢,兩個人不約而同,聚到了燕王麾下,成了一個秘諜。而昔日共同的好友,高賢寧如今在濟南,成了山東布政使鐵鉉的得力助手,劉玉玨則身在應天府,成了錦衣衛的一員。
四個人,就在兩年前誰會想到今天呢?更料難及會變成貓與老鼠的敵對關係,世事變幻,莫過於此了。
徐茗兒端個馬扎,坐在屋簷下,並著雙膝,拄著下巴,好奇地看著兩人在樹下飲酒談天,一會兒開懷大笑,一會兒搖頭感歎,時而唏噓,時而黯然,悲也好、喜也好,那酒總是不斷的,她很不理解,男人怎麼這麼愛喝酒,更不理解,兩個大男人坐在那兒,也可以有這麼豐富的感情。
江南的黃酒,勁兒並不大,兩個人的酒量又都不錯,一壺酒,喝不醉。等到往昔經歷漸漸罷,兩個人的話題便都集中在了眼下,集中在了燕王,集中在了關乎兩人前程的大事上。
夏潯的神色冷靜下來:「殿下派來,倒是極恰當的人選。投奔燕王的事無人知曉,這就是最大的掩護,可以讓在金陵城中公開活動。」
「我要不要去見見玉玨,他並不知道我的身份,有他的庇護……」
「不可以!」
夏潯想起了當初救助燕王三子離開金陵時,劉玉玨曾在林中放過他一馬,雖當時動手的話,他自信也能夠打敗玉玨,但是玉玨放手,絕不會是因為自忖不是他的對手,這份情意他一直記著。所以,他不想拉玉玨下水,就像他對徐增壽一樣,顧忌多了,明明他是最容易策反的人物,夏潯反而不好施展拳腳。再者,玉玨畢竟是在錦衣衛做事,誰知道他現在有沒有什麼變化,如果他不念舊情,在他眼皮子底下反而容易露餡。
紀綱改口道:「也好,畢竟……我對他現在的情況也不瞭解。那麼我此去金陵,主要做些甚麼呢?」
夏潯抿了口酒,微笑道:「此去,只有一件事:重新啟動咱們最重要的情報線。」
他放下酒杯道:「我們在金陵的行動一直就沒有停止過,但是最重要的兩條線,從我離開金陵開始,就完全切斷了,在接到我的指令之前,這兩條線不會啟動。」
紀綱聳然動容:「大人這般慎重,這兩條線,一定極為重要了。」
「不錯,人常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對咱們間諜細作來,尤其如此。這兩條線非常重用,其中一條線,我還從來沒有讓它傳遞過任何一條消息,非重大緊要消息,不得動用。這兩條線一旦遭到破壞那就是不可挽回的重大損失。它們的重要……,這麼吧,為了保住這兩條線的任何一條,我可以放棄在金陵城的整個情報。」
紀綱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他當然知道夏潯這麼意味著甚麼,更知道夏潯這是把多麼重要的責任交到自己手上。
「到底是知交故友呀,大人竟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了我!」紀綱有些激動起來。
當然,他不知道的是,飛龍之下,還有一個潛龍,夏潯對所有部下一視同仁,這麼重大的責任交給他了,哪能不派潛龍的人盯著他。
夏潯道:「在風聲最緊的時候,我把它切斷了。現在,我要重新啟用它,進城之後……」
紀綱凝神仔細聽著。
紀綱離開了,他在這兒只停留了半日。
望著他匆匆離去的的背影,徐茗兒幽幽地歎了口氣:「又要開始了麼?」
不知不覺,她已喜歡上了這種恬靜、自然的生活,沒有勾心鬥角、沒有爾虞我詐、沒有利慾熏心,所以,哪怕沒有錦衣玉食、沒有僕從如雲、沒有眾星捧月的高貴,她寧願在這裡做一個無憂無慮的村姑。
可是,這美夢就要結束了麼……
p:今早正碼字,一濁師太很驚奇地俺,:「好奇怪,昨晚做夢夢見了。」
我還了個鄙視的表情,:「怎麼可能,又沒見過我。」
她:「真的真的,可真實了。」
關關興致來了,奸笑曰:「啥夢呀,來聽聽。」
她:「我做夢夢見站在一處還沒蓋好的樓上,我就爬上去找話,爬樓沒有意思,爬樹比較好,純潔善良的俺就和去爬樹了。結果好不容易爬上去,還沒站穩,就讓的一把給推下去了,正好掉在羊圈裡,然後我就走不出去了,到處都是綿羊在叫,老糾結了。」
關關興致頓失,怏怏地:「好吧,發書評區,請高人解解夢。」
她:「不行,那多尷尬,其實這件事情我只是想,關關,蕩漾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了,連做夢夢到都是壞人。」
關關想了想:「既然如此,何妨再做一次壞人,嘿嘿,不發,我替發^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