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的繡工又有進步了。」一個身著淡藍色長裙的女子，含笑看著面前的小女孩兒。
「是師父教的好。」小女孩兒抬起頭來，衝著女子甜甜地笑了笑。
「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大姑娘和二姑娘也是我教的，卻到底比不得姑娘。」張繡娘搖了搖頭，「姑娘雖然年幼，卻早慧，乖巧得讓人心疼。許多時候看著並不像個小孩兒。」
「六歲已經不小了。」葉明珠搖了搖頭。
張繡娘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憐憫。
葉家有三個姑娘，大姑娘和二姑娘都已經十歲了。大姑娘被夫人嬌寵著，雖然已經十歲了，卻六歲才學女紅，如今也不過是勉強能看罷了。大姑娘不喜歡女紅，吵著鬧著不要學了。孫氏每次雖然對此頗為惱怒，卻到底雷聲大雨點兒小。最後兩人商定，每五天來學一次。
二姑娘比大姑娘小了幾個月，女紅倒是比大姑娘精緻了不少。只不過，那是個心比天高的，心思一向不用到正地方。而二姑娘的繡工比大姑娘強上許多，自認為自己學得差不多了，自然不願意把心思放到這裡。因此也隨著葉明惜一樣，每五日來一次。
張繡娘的繡工也是遠近聞名的了，如今又是雙十年華，卻至今未嫁。
張繡娘這一輩子都不想嫁人，只想著把自己的繡工傳下來。國公府家風較好，卻沒想到是這麼個情況，就在張繡娘想要請辭的時候，卻發現了葉府的三姑娘。
三姑娘那時四歲，卻被張繡娘發現了是個不錯的苗子。比起兩個六歲才學女紅的姑娘，三姑娘學女紅算是早的了。
三姑娘的女紅女紅天賦很好，又肯學。張繡娘是最喜歡的了，頗有一種找到傳人的感覺，因此對葉明珠極為嚴格。而葉明珠雖然年幼，卻不負張繡娘的期望，踏實肯學，又沒有一般千金的那種驕橫。
葉家的三個姑娘，大姑娘刁蠻任性，任意妄為，本性雖然不壞，卻不是個好相與的。二姑娘看起來賢良淑德，卻是一肚子壞水，最喜歡背後捅人。這三姑娘，平日裡不聲不響的，就跟一個透明人似的，卻是個明白的人。
到底是庶出的姑娘，又沒了親娘。雖然夫人待三姑娘不薄，卻到底不是親娘，不可能多麼盡心。又有大姑娘這麼個親姑娘在，三姑娘自然……
張繡娘歎了口氣，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師姐在世時，對她百般呵護。雖然她幼時父母雙亡，卻到底有師姐的庇護。如今，師姐去了……一時間，張繡娘頓時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大約是彼此的身世有些相似，因此張繡娘第一眼看到葉明珠的時候，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喜歡。耐著性子觀察了葉明珠兩年，張繡娘終於動了收徒的念頭。
「姑娘是國公府的姑娘，又養在夫人身邊，日後前途無量。只是，我還是厚著臉面問一聲，姑娘可願意拜我為師？」張繡娘沉吟一番，緩緩開口。
拜師？葉明珠一下子愣在那裡，隨即才反應過來。張繡娘教導葉家幾個姐妹女紅，幾個姐妹都喚張繡娘一聲師父。然而，張繡娘現在說的拜師，肯定和這個性質不同。
似乎古代的許多技藝，都是有著傳承的。就像有些技藝，雖然也會傳給一些有錢有勢人家的孩子當作情趣玩鬧一番，做師父的卻到底只是傳一些皮毛，不是根本。葉明珠也不清楚自己猜的對不對，只是一瞬間突然間卻有了一種玩網游開啟隱藏任務的感覺。
「弟子葉明珠，拜見師父。」葉明珠立馬跪下來，為張繡娘敬茶。
「好姑娘，快起來。」張繡娘說道，「你天資聰穎，又是個知書達理的好孩子。有你做傳人，自然會把我們這一脈發揚光大。只是，你要記住，今日之事不可以告訴他人。」
「明珠知曉了。」葉明珠覺得有些奇怪，卻也不是多話的人。
張繡娘見狀，點了點頭，對葉明珠的很是滿意，卻也沒說自己是哪一派的。
「你已經跟了我學了兩年了。你的繡工比你兩個姐姐好上許多，只是，基礎還要打牢了。」張繡娘說道。
「弟子明白。」葉明珠乖巧地說道。
張繡娘看著這樣乖巧的葉明珠，越發地喜歡了。不經意間轉過頭，張繡娘微微一愣。角落裡放著一張手帕。那是一幅還沒有繡好的繡品，依稀可見是一朵尚未繡好的蓮花。
「你也喜歡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張繡娘回過神來，笑了笑。
「師父，你錯了。」葉明珠搖了搖頭，「不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而是本是高潔傲岸之物，卻深陷泥潭，不得解脫。唯獨被人摘去，才得以遠離泥潭，卻也只是曇花一現罷了。若是沒被人摘去，活的雖然長久，卻到底不得解脫。縱然有一天枯萎凋敗了，也不過是重回泥潭之中罷了。蓮花雖然有根，得世人讚歎，卻終究是浮萍，無所依靠，命不由己。」
「命不由己嘛！」張繡娘歎了口氣你，「你這說法倒是新鮮，仔細想想，卻是這麼個理兒。」
「蓮花本就只是蓮花罷了。哪裡有那麼多的說道。只不過，人看了它，心境不同，便有了不同的想法罷了。說白了，不過是人的寄情罷了。」葉明珠感歎道。
「你小小年紀，倒是能說出不少的道理。」張繡娘感慨道。
「師父太高看我了，哪裡是我說的，這是我聽王媽媽說的。」葉明珠慌忙澄清道。
王媽媽？王媽媽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張繡娘倒是沒見過她幾面，卻覺得對方不是一個簡單的。也是，葉明珠再聰慧早熟，卻也終究是個六歲小娃，哪裡懂得這些啊！
「師父喜歡蓮花？」葉明珠好奇地問。
「曾經喜歡，現在不喜歡了，只是會懷念而已。只是一位故人喜歡罷了。」張繡娘歎了口氣，似乎有什麼故事。
「師父很懷念那位故人？」葉明珠好奇地問。
「仔細說來，算不得故人。我沒那個福分見識那位。那人是和我師姐相識的，兩人身份地位雖然差了許多，卻彼此興趣相投，互引為知己。那位故人倒是愛極了蓮花，是一個宛若蓮花般的女子。只可惜，紅顏薄命，早早地就香消玉殞了。她若是還活著……」張繡娘歎了口氣。
「師父，我還有一位師伯？」葉明珠見自家師父有些傷感，慌忙轉移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