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門外的風寂不明情由,但看著越君行一臉冷峻的樣子,也趕緊地隨了上去。
倆人匆匆上了門口的馬車,越君行快速地鑽了進去,說了一句「馬場」後就再也不言。
回府時風寂一直隨在他身側,林奉孝來回稟南意歡去向時他也在場,所以當他聽到越君行說要去馬場時,便反應過來他是擔心南意歡,想要去尋了。
認識到這個事實後,再看越君行臉上那凝重的神色,他乾脆接過馬伕手中的馬鞭,親自趕起來。
馬蹄聲「噠噠噠」直響,每一聲都似擂鼓聲般敲擊在越君行心頭,他眉頭越蹙越緊,心中那一絲隱憂也越擴越大,如今他只恨不得自己騎上快馬,馳掣地奔到她身邊。
可惜,他不能!
這裡是玉傾,他不能拖著「病體」在京城大街上疾奔,那樣會引得全城人的注目。
馬車不一會出了城,沒有城中路上行人的阻擋,風寂揚鞭將馬車趕的更快了些,此時天邊墨色綿延而來。
終於,藉著那最後一絲昏黃的光亮,路的盡頭出現了數個黑點。
「主子,是太子妃回來了。」風寂高興地衝著馬車內喊了一聲。
「唰!」一隻手從車內將車簾扯開,探出頭來,凝目視著遠方。
終於,在看見越來越近的隊列中看到了熟悉的那一抹紅色身影後,他長長地舒了口氣,將那顆懸了許久的心緩緩落了下去。
他僵著手中握扯著簾步的動作,一瞬不瞬地盯著前方那個在馬背上躍動的身影,眸光頃刻柔和。
萬幸,一切都只是自己胡猜亂想!
萬幸,她,一切安好!
……
遠方奔馳來的一行人也看見了越君行停在路邊的馬車,雖然天色昏暗,但那顯眼位置上金色亮眼的太子府標徽依舊格外清晰。
越無雙故意慢下馬步,衝著南意歡眨眨眼道「皇嫂可真是幸福,這才一日不見,皇兄就巴巴地追來了。」
南意歡正要笑著應回去,卻在不經意中,看見冷羽裳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澀然,她突然想起自己和冷羽裳說的讓夜竹回府報信的事,心中暗想,糟了,可不能露陷。
只因她知道夜竹根本不是回府報信,所以越君行會出現在這裡定然也不是因為來迎自己,而是因為擔心自己有危險才會這麼追來。
於是她佯作嬌羞地朝越無雙笑笑,然後催馬,越過隊列最前面,也作出一副急不可待的樣子,率先騎到越君行身邊停下。
彼時,越君行已經從馬車上下來,站在路邊,修身若竹地靜默著她,紫衣翩然,眼中柔光繾綣。
南意歡翻身下馬,一躍入他懷中,雙手環擁著他的脖頸,嬌聲嗔道「不是已經讓夜竹和你說了我們馬上就回城嘛,幹嘛還非要出城來接人家?」
聲音酥軟入骨,聽得越君行心中泛起萬頃波瀾,似一雙手,輕柔地叩在他的心房,又似一滴心頭血,融進他的骨血中。
紅衣艷麗如火,在他眼底躍動。
他知道若非必要,依著南意歡的性子,是斷然不會在有旁人在場時和自己這樣親近。
所以他敏感的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便也主動配合地挽過她的手臂,寵溺道「反正我在府裡也沒事,正好出來走走。」
說話間,他的嘴角微滯,眸中冷色一閃而逝。
南意歡低頭一看,發現他的手正放在自己的衣袖處,指腹也在不停摩挲著。
她心中一驚,唇邊泛起一絲苦笑。
那衣袖浸了血,這一番時辰下來,雖說染在紅色的衣袍上,又隱在夜色下看不分明,可是卻依舊會讓布料僵硬,在柔軟的指腹下立即無所遁形。
她惶然地看著越君行,想再說些什麼,卻聽越無雙銀鈴般笑道「皇兄與皇嫂這般恩愛,倒真是讓無雙和羽裳姐姐看在眼裡,艷羨不已啊。」
越君行視線從依舊立在馬背上的越無雙和冷羽裳面上一掃而過,淡淡道「你若再不回宮,怕是淑妃娘娘要派人出宮來尋了。」
越無雙面色一變,她剛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壓根忘了時辰,如今聽到越君行提醒,驚呼道「哎呀,是啊,快些,快些走,要不然我這幾個月都別想再出來了。」
語畢,連連打馬揚鞭,也不告別了,直接聲聲催著往城門處跑去。
她一走,宮裡那些禁衛就也都嘩啦一片地追了上去。
冷羽裳凝目望了望相偕著站在一起的兩人,睫毛輕顫,溫聲道「既然殿下在此,那麼羽裳也先告辭了。」
南意歡笑著點點頭「好。」
冷羽裳言罷,也帶著剩下的冷府的侍衛們遠遠離去。
……
一時間,人走了個乾淨,南意歡嘴角笑意頓收,整個人露出無比疲累的神色,她重新將雙手環上越君行的腰間,將頭無力的靠在他肩頭,大口呼吸著他熟悉的香氣。
他氣息,他的肩膀,他的胸膛,那麼溫暖。
一顆千瘡百孔的心,偎著這樣的溫暖,讓她再也不肯鬆開。
「夫君,抱我上馬車吧。」如瀑的青絲垂下,遮住了那如畫容顏裡,碧眸中蘊著的濃濃氤氳。
「好。」越君行彎腰,將她橫抱起來,轉身上了馬車。
車簾落下,簾外,風嫵和夜竹一臉冷峻和不安。
簾內,越君行緊緊地摟著她,黑眸中滿是濃的化不開的暗沉。
他知道,從來能讓她如此失魂的,世上除了自己,唯有那一人而已。
他自行宮出來時,聽秦陌說下午要去見一位故友,因此婉言謝絕了自己邀他入宮見宗帝一事。當時聽著語氣不像是說的南意歡,所以他便沒有放在心上。
回府後聽說南意歡是不情不願地被越無雙拉去了郊外馬場,就更是沒有在意。
沒曾想,他和她,終還是遇上了!
他摸索過,南意歡身上並無傷口,那麼,那衣袖上潤上的血漬,便該是他的吧!
終是開始,刀兵相見了嗎?
他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她的心中,在那滿腔恨意之外,也許連自己也不自知地,是為那曾經愛過的人留了一個角落吧?
否則……為何會如此悲傷!
……
馬車駛過不平的路面,縱然風寂再小心控著韁繩,仍不免讓馬車上下起伏,正如越君行的心,在各種不安中搖晃著。
不是不信她?
更不是懷疑她?也未曾介意!
唯有心疼!
若她能徹底狠心絕情,想來未來之路才能更順暢,否則,越往後走,於她,只會更加痛苦!
……
感受著越君行在自己背上的輕撫,南意歡知道自己這樣不言不語只會讓他更為擔心,她不想騙他,可是她又怕將自己內心深處那些微不可察的莫名情緒說出來,會讓他更為擔心。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
明明那般堅定地要恨他,明明恨不得一劍刺入他心間,讓他血債血償。
覆了他的國,讓他也嘗嘗一無所有的滋味。
可為何卻又在看見他的血流在自己面前,在看見他眸中那樣深悔的痛色時,自己也會有一些心痛呢?
是因為最近聽了太多他的悔,他的痛,聽到他放了易炎,聽到前日南秦宮中傳來的那則消息嗎?
還是因為自己一直想在當年那殘酷的真相之外,再尋一個自欺欺人的事實?
所以,今天,當自己聽到他那樣痛苦地說對不起,說想要解釋時,心慌,心動了嗎?
她咬唇苦笑。
南意歡,你何時竟然變的如此軟弱無用!
……
她深呼吸了口氣,緩緩坐直身體,看著越君行依舊含笑溫暖的眼,澀聲道「我今天碰到他了。」
「我知道。」越君行點點頭,隨即又溫聲道「意歡,若是現在不想說,你可以不說,我不介意。」
寬心的話語讓南意歡眼中湧上陣陣熱意,她堅定地搖搖頭道「不,我與你之間,沒有什麼是不能說的。」
見她態度堅決,越君行溫柔地凝看著她,輕撫著她微紅的眼角,心中憐惜不已地又將她拉到自己懷中摟著,低低歎道「可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意,那便足夠了」
「可是我……」南意歡張口欲言,她不想瞞著他自己心中今日浮出的那微妙的感受。
越君行伸掌輕捂在他口上,眸色無比認真地看著她「意歡,有些話我很久以前就想說,一直沒有機會,我想今天可能是最恰當的時候。」
「什麼話?」南意歡忍不住問。
越君行唇邊笑意淡淡,鳳眸清亮,一字一句柔聲道「意歡,我愛你,卻從不曾在意過你的過往,我知道他先我一步識你,先我一步得你心,若非有那一番變故,也許我永無機會可走近你,更逞若如此親密地擁你入懷。」
南意歡身體微顫地聽他說著,這是兩人間自認識以來第一次如此公開坦誠地談論她和秦陌的事,便是在西延發生那樣的事後也未曾提過隻言片語,還有這次得知秦陌和燕驚鴻要來,兩人之間也只是多次論過如何應對燕驚鴻,卻刻意避過南秦之事,一字未提。
「我愛你,我知道愛一個人的滋味,所以這三年來,我也一直清楚地看著他的悔恨和他對你愛,身在皇家,本就有著許許多多的不得已,他只是在生來的使命和你之間做了一個艱難卻錯誤的選擇而已。」
「而你,意歡,你是那麼善良,對著那樣一個你曾付出真心的人,會有如今的無奈和彷徨很正常。所以,我雖然愛你,但我不會以著愛的名義,去要求你,束縛你。」
說到這裡,越君行頓了片刻,眸中露出一分淡然的笑意道「所以,你和他之間的一切,永遠無需向我多說什麼。你若想恨,我定當竭盡全力,哪怕傾盡所有也會幫你、助你!你若傷心彷徨,我也定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倘若……最後你……真的難以抉擇……我也會……選擇成全!」
最後一句,他說的頗為艱難,但依舊是完整地說出了口。
南意歡仰首抬起朦朧的淚眼,癡然地看著他,看著淡淡月光透過絞紗窗照在他清雋的側臉上,浮起一種邈遠的光澤。
她哽咽著,雙手用力地捶著他的胸膛,泣聲道「你……你怎能說這樣的話,你這是……想棄了我嗎?」
越君行無奈地揚起嘴角,握住她胡亂揮舞的拳頭,懊惱地苦笑道「棄你我怎會捨得,我說了這麼多,你怎麼就只聽見最後一句呢?」
「是,其它我都沒聽見,就聽見最後一句了,你說你不要我……」南意歡奮力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卻被他握的死死的,絲毫不得動彈,最後只得痛上心頭,一口咬到他肩上,不願鬆口。
這一口,南意歡咬的極狠,絲毫沒有留情,瞬時痛的越君行輕呼一聲,渾身也不覺一顫。
可愈是痛在身上,心中反而覺得暖意融融。
沒曾想到,她竟然反應如此激動。
越君行面上如清風拂過,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泛起了一絲似水柔光,輕輕用手拂著她的墨發,及腰長的青絲便如柔軟的綢緞般溫順地從指間滑下。
車外月色清醉,察覺到南意歡微微放鬆的身體,他低低道「好了,咬也給你咬了,別惱我了,好不好。」
「誰讓你胡說來著,還說什麼早就想告訴我,你早就存了這個心思,想和我說這個嗎?」南意歡氣呼呼道。
越君行苦著臉笑道「是我胡說了,太子妃娘娘大人大量,饒過我這一回可好?」
「不要!」南意歡鼻音濃重,依舊深深埋在他的脖頸間不動。
越君行有些懊悔地歎了口氣,為難道「那你要我怎麼樣,才肯原諒我,才不生我氣?」
「不原諒!」南意歡腦袋又在他胸前胡亂蹭了蹭,淚水終究抑制不住地自眼眶簌簌滾落。
「那罰我晚上睡書房好不好?」越君行一副豁出去,做出巨大犧牲和退讓的樣子。
可話一出口,南意歡卻像是炸了毛的卿卿一般,抬起頭,怒瞪著他。
「你……你……」南意歡隨後又撲到他懷裡,埋頭在他胸前蹭的更厲害,嗚咽著道「你還說不是不要我?這都打算搬出去,和我分房了?」
越君行僵了身體,僵了手地呆坐在那,眉間悔不欲生,有種極度無力的挫敗感。
他哪裡就是這個意思了?
在他看來,與她分榻而眠已是對自己最大的懲罰,可到了她耳裡,卻又變成了自己想要和她疏遠的心意。
「不要哭了好不好,我不是這個意思,歡歡……你知道的,自從你答應嫁我以後,我連書房的榻都撤了,我只想每天晚上抱著你睡,你若是一日不在我身邊,我會心慌,會睡不著,會做噩夢……」越君行低聲哄道,他這一輩子,還沒說過這樣的話。
說著說著他耳背都有點發燒,他又偷偷往馬車外看了幾眼,還好風寂和風嫵離得馬車還有些距離……
南意歡沒有出聲,雙手緊攥著他胸口的衣襟,將那一身原本光滑的錦緞揉的越來越皺。
「我剛才那樣說其實只是為了懲罰我自己,哪裡是想要不理你,但是我錯了,雖然我覺得那樣對我來說,真的是最嚴厲的懲罰,但我不該在這個時候說這句話,讓你誤會。」越君行邊說邊偷瞄著她的臉色。
南意歡還是沒有出聲,只是蹭他的動作漸停了下來。
「我也忘了,其實那樣不光是懲罰了我,你聽了也會傷心,我知道你如今沒我在身邊,也會睡不安穩!」
「誰說你不在,我會睡不好!」一個咬牙切齒低斥的聲音悶悶響起。
越君行窘的臉又紅了些,急急道「我錯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如今天冷了,我若是不在,被子太涼,你一個人睡也會不習慣,所以我還是不去書房了,我們就在一起睡,我胳膊借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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