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天恭敬地回道「是,小邰子領著您的旨意親自去的,到了相池山中,也見到了那位神醫。只是那人性格著實古怪,不肯接旨也不肯出山。」
「大膽!居然敢抗旨不尊。」宗帝剛息下的怒火又騰了起來。
安天眼皮一跳,瞬間恢復平靜「奴才也覺得此人甚是膽大,竟敢藐視聖上,不如奴才現在就命人去將他抓來,聽候皇上發落?」
「混賬,抓來,抓來能做什麼?他若果真連朕的旨意都敢違抗,你以為將他抓來就會願意給太子醫治了?」宗帝怒喝完,想了想又問「那人果真如信上所說十年從未出山?」
安天似乎早已習慣宗帝喜怒無常的性子,垂目而視道「是。小邰子分別派人暗訪了方圓百里的住家百姓,眾人皆言此人已在相池山中隱居數十年,雖醫術驚人但孤僻難處,所有想請他醫治的人無論是否是誰都必須入山求見,便是將死之人也需得用軟轎抬了上山方可,十年來無一破例。」
「既如此,那便罷了。」宗帝說完冷然轉身,扔下一句「讓人去趟太子府,把情況告訴太子。」
「是,奴才遵旨。」
太子府
北越的冬日陰冷非常,南意歡十分不適便終日縮在房中懶得出來。
這一日,越君行也無事,兩人便拿了一副白玉棋出來對弈。
越君行攻城掠地棋風凌厲,只逼的南意歡連連退守,每次落子前思慮的時間愈來愈長。
等了足足有半刻鐘,南意歡手中終於緩緩落下一枚黑子。
看著棋盤上黑子瞬時從成片的白子中脫困,又在局部之地形成反擊,越君行嘴角微揚,夾起一粒白子輕輕地放在右下角「這招不錯,不過還是只能救一時?」
南意歡頭也不抬,盯著棋盤又細細看了半天,從棋笥裡取出一粒黑子,輕輕地放在兩相纏鬥的陣裡。
越君行微微傾身掃了一眼,在棋盤最不起眼的地方迅速落下一子,頓時勝負已分。
「再來,再來。」南意歡完全沒有被連輸三局的情緒所染,將棋子撤回分開放好,準備再戰。
「不許故意讓我。」她眉頭輕攏,語聲堅決。
「改日吧,等會我們估計有客要上門了」越君行淺笑著彎腰摟起蜷在地上瞇覺的卿卿,伸手輕撫著它軟軟的耳朵和柔順的皮毛。
經過這些日的日夜相處,雪貂卿卿終於接納了這位男主子的親近,甚至膩著越君行的時間比南意歡還要多,直讓風嫵等人在背地裡玩笑說卿卿應該是只母貂。
南意歡停下手中動作,往窗外隨意掃了一眼「什麼等會,人已經來了。」
語畢,正好房外傳來林管家的聲音「太子殿下,宮裡邰公公來了,說是有事回稟。」
「進來吧」越君行聲音平淡,似乎還有些氣息不力。
「公公請」林管家恭謹說道,推開門,在前面領著路往內室走。
越君行一臉疲倦地半靠在床上,清冷問道「何事?」
邰公公先是朝兩人行了禮,然後將此次前往相池山請神醫入京,以及被拒之事簡略回了遍。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吧,改日我再進宮親自謝過父皇。」說著說著,越君行又捂嘴輕咳幾聲。
「是」,邰公公猶豫著應了聲,退了出去。
臨出門前,他聽到坐在床邊的南意歡似乎對此情形有些失望,長歎一聲無奈道「想不到此人連父皇的旨意都不放在眼裡,看來,我們只能春年後自己去了。」
「嗯,去吧,就當我陪你遊覽下北越南境的風光,你不是一直覺得在京都呆悶了嗎?」
南意歡忽然一笑,清聲道「那我還要去雲州,去」
「好,陪你去。」
等到察覺到邰公公已經出了院門後,兩人相視一笑。越君行從床上起身,走到桌邊喝了口茶潤喉,問道「你從哪找來那麼個人?那日在宮裡我聽你隨口扯來還替你捏了把冷汗,什麼時候相池山中冒出個神醫來?」
南意歡也緩緩從床邊站起,一把拎起又要往越君行身上撲的卿卿摟入自己懷裡,懶懶一笑「就在東祁宮裡隨便找了個巫醫,出發來北越前塞到了山裡,然後找了一堆人讓他用簡單的巫術治了治,那些人從未見過這些東祁秘術,自然一個個眼睛都看直了,回去把他誇的有如神人。」
越君行忍不住輕笑出聲,溫柔如水地望著那個一身粉紅紗衣輕顰淺笑的女子,心中似被一縷幽香勾住,慢慢廝磨拉扯。
「整天悶在屋裡,不如出去走走吧」,越君行清朗的聲音帶著些許暖意,又取過銀狐裘裳給她披上。
南意歡眼眸微動,順從地與他攜手走出院門。
風動,發上斜挽的梅花纏釵發出清脆的鳳鳴聲,聲聲清脆悅耳。
二人慢慢踱步向前,雪後的陽光雖無多少暖意,但與雪光相映仍將滿園映的白光奪目,若行走在晶瑩琉璃中。兩旁偶有樹枝上的積雪墜落至地發出輕微的簌簌之聲,越發襯得週遭安然靜謐。
冬初,滿目的蕭索中突然迎風展現一株開的繁盛的紅梅,梅花初蕊綻放,獨傲枝頭,呼吸間知覺清芬馥郁,冷香透骨。
有那麼一瞬,南意歡恍如自己置身於當年陸府之中,也是那株紅梅,紅梅勝雪。
映明瞭她的癡心,也黑暗了她的過往。
有多久自己想起那個男人除了滿腔恨意外,不再有其他柔軟。
可是今日,驀然再見這朵紅梅,她突然覺得深藏在自己心底的那道被青苔覆蓋的暗傷,突然之間又被翻駁了出來。
越君行察覺到她的異樣,再看向那朵寒風中搖曳不止的紅梅,心中頓明。
他清楚地知道她的一切過往,包括那株長在別府的紅梅。
輕輕扯過她握得太緊的拳頭,力道柔和地將手指掰開,發現數道深深的指痕嵌進了她白嫩的掌心。
掌心的刺痛讓南意歡回過神來,低頭看著沁出了點點血珠的手掌,再看看一旁目光深邃悠遠的越君行,心頭一緊,有些慌亂。
她想動口解釋,卻已被他擁入懷中。
沁人的暖香瀰漫。
聲音低沉如弦,他說:不必多言,我懂!
是的!他懂!
從來沒有一個女子能像她這樣,容顏妖媚絕麗,光輝明艷不可逼視,內心卻純潔宛如天山上的雪蓮;
她歷經背叛,淒楚痛苦,只將所有的傷心隱忍埋葬在最深處;
她出手狠毒,待人無情,卻從不曾為此失了善良純淨的內心;
而自己,又何其有幸,得她相伴
晚間用膳時,兩人談起今日早朝大殿之上宗帝雷霆大怒之事。
南意歡很是好奇,夜閣之人只探聽出宗帝早在上朝前就接獲一封密報而勃然變色,但卻不知那密報內容為何,於是她隨口問越君行是否知曉。
越君行笑著走到內室,從桌上木盒中抽出一封書信遞給她,示意她自己瞧。
書信滿滿寫了兩頁,但南意歡只掃了一眼嘴角微微勾起笑道「果然是該生氣,養了這麼個好兒子,不聲不響就吞了一千萬兩銀子。一千萬兩,得足足夠三十萬人一年的軍餉了吧。」
越君行笑而不答,取過一條桂魚細細剃起骨刺來。
看到最後落款時,南意歡發現不是以往熟悉的風凜衛的暗記,而是一枚彎月,不由指著那輪月牙問道「這人是誰?」
越君行將剃完骨刺的魚放入她碗裡,看了那個印記一眼,意味深長地笑道「相識的故人而已。」
南意歡見他故作神秘,也懶得再問,夾起魚肉邊吃邊說「聽說冷天凌已經接旨正在調集兵馬轉道去華池,此人與我們是敵是友不明,他這番去了,不會壞了我們的事吧。」
「無妨。」越君行淡然道。
「真的無妨?」南意歡擰著眉,還是有些擔憂,她至今仍未摸清冷天凌的底細,看不透他心中究竟屬意何方,還是真的如百年鎮南王世家一般忠於宗帝。
「真的無妨,我早便知父皇定會派他前往,所以已經暗中吩咐風痕做了佈置,不會讓他察覺到我們。」
此次盜匪一事皆是由越君行和她兩人籌謀而起,按照最初越君行的安排,在他多年懷疑雲氏一族害的自己多年被血魘所苦,特別是在青山狼襲害的兩人差點生死相隔後,那一剎那,他是動了殺心的。
所以,最初的計劃中不但有九千萬兩白銀的失蹤,還會有越君離的傷重而亡。可是後來,自己想助他一舉剷除雲氏解決後患,因此才變更了計劃,只讓越君離斷了一條腿,至今仍無法下地行走。
只是沒有想到的是,越君離和雲相竟然如何膽大,私下吞了一千萬兩白銀,還偏偏讓宗帝得知了此事,不得不說,是額外加贈了一份好禮。
「嗯,豐子書那邊我皇兄也已再次修書一封,那九千萬兩白銀的事他會處理好。」說完,南意歡嘀咕道「你說這麼一個聽起來似文弱書生的人怎麼就成了海匪?」
越君行輕撫她髮絲,溫聲道「此人可不是你口中的文弱書生,五年前,我隨師父行走在東海時曾與他的盜船擦身而過,那時他年紀不過十八,卻獨擁數百戰船和掌舵數萬盜眾。聽說他出生時還曾有高僧言「天星入懷,草木冰著,兵之象。如今,果然應言,只不過,此兵非常人所言之兵也。」
南意歡聽了聽,覺得以此人十八歲既能掌控如此群龍的定是非凡人物,一時也放下心來。餘下之事皆已部署齊備,只待慢慢收網即可。
隔日,越君行全天都在書房與玉傾商量著去明德和華池兩郡部署商號的事。
南意歡就與落璃有一搭無一搭地在房內閒聊,楊榮早已通過風凜衛的入門試,隨風痕一起去了華池。風嫵說風痕傳回的信裡對他是大加讚賞,心中也甚是歡喜。
落璃手上拿著針線利落地來回穿引,隨後輕咬線頭,將手上的衣物抖了抖,輕笑道「我這門手藝啊還是在扶風院的時候學下的,當初閒的無事就跟著張媽學著給楊榮裁了一件,然後,那小子就一直纏著我做到今天。」
寒煙如織,浮雲流逝。藍湛湛的蒼穹下,青瓦朱牆的內院顯得格外靜寧。
看著落璃溫婉親和的側臉,南意歡的目光突然變得悠遠。
她知道,自己,是永遠,再也不會拿起這些了。
「等你和太子殿下有了小太子,我一定替他做幾件好的」落璃盈盈笑道。
「好」南意歡不由自主地應聲道,待她反應過來自己答了什麼後,面色羞紅。
落璃看著她害羞的樣子,似想到什麼,將身體向她嬌俏的身體移近,悄聲問道「你們不會還沒有--圓房吧?」
南意歡臉頰微燙,羞怯地點點頭。
「你--,他--」落璃本只是打趣問問,沒想到他們竟然真的沒有圓房。
怔然之後她輕笑出聲,漸漸有些大笑不止
聞著她聲若銀鈴般的笑聲,南意歡又羞又怒,嗔道「自己也還是雲英待嫁之身,居然還好意思取笑我,你羞也不羞?」說罷,就去撓她癢癢。
「好了,好了,我不笑,不笑」落璃忍住笑意,卻在看見南意歡清冽的鎖骨間露出的那抹細帶時眸光黯了暗,她坐直身體,柔聲勸道「公主,人世蒼茫,能恰好萍水相逢,還能攜手同行的實在少之又少。太子殿下是個極好的人,落璃很是為你高興。」
「嗯,我知道。」
兩人又笑鬧了一陣後,落璃便回了房
傍晚時,越君行命人傳話回來說今日會忙到很晚。因此,南意歡獨自在房中用過晚膳後便早早地沐浴更衣。
今夜星光黯淡,整個蒼穹似被一塊巨大黑布遮掩,只有零碎幾顆寂寞墜在上空。
南意歡在床上躺了半響後睡不著,索性爬起來披了衣袍臨窗作畫起來,畫了兩筆她心生煩躁,便又取過經書抄錄起經文。
一旁的風嫵探身看了兩眼,覺得有些不對,向候在另一側的夜竹使了個眼色自己偷偷退下了。
白日間,南意歡沒有遺漏落璃眼中那一抹失落和傷感,她想起兩人在北越見面時自己曾經問過有關落璃心中屬意的人選,當時她言下之意乃是與此人絕無可能。
南意歡突然心中有些煩亂,她隱約覺得落璃所說的此人她應該認識,而且熟識。
這人會不會,是他!
南意歡一手執筆撰寫著般若經,一手撫觸著脖頸上的細繩,手下用力輕輕一拽,露出的正是那日上元燈節時自己贏得的那一塊半月玉珮,這塊玉珮越君行也有一塊,也是那日他猜中燈謎所得。
她清楚記得,當時落璃正是看見自己脖頸上系的這塊玉珮才變了臉色,後來才與自己說了那番相逢同行的話語的。如果,真是如此!
落璃不是冷羽裳,怎麼辦?
她自是不會相讓,可她也不想傷害落璃。
窗外風起樹曳,幽幽晃動的燭光映著樹葉枝椏的黑影斑駁灑窗台書案上,地上慢慢都是散落的抄好的經文,從最初的一筆一筆端端正正到潦草難懂。
滿屋瀰漫的墨香讓南意歡在冥想中愈陷愈深,連越君行何時回房的也不知。
夜竹看見他進來,與剛行至門口的風嫵對視一笑,悄無聲息地掩門退了下去。
越君行俯身一張張撿起飄落在地上的紙張,從背後輕柔地按住她仍在弄墨的手,低笑道「很晚了,明日在寫吧。」
南意歡眼波一閃,微有些悵然地扔下筆,轉身看著身側那道清俊獨絕的身影,想開口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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