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宮門,秦陌漫無目的地在宮中走著,冬風蕭瑟捲起枯黃的落葉漫天飛舞,盤旋,上升,落到他衣袍上再冉冉滑落,不停反覆。不知不覺間竟然走到了普靈塔前,他仰頭看著這座九層高塔,當初剛建國時,攝政王陸述天曾強烈要求拆除掉這座塔,他說這是南楚開國大帝南日誠所建,所代表的正是前秦皇朝莫大的恥辱,後來這個折子被自己給駁回了,只是雖未拆除但卻貼了封條,將塔永久地封了起來。
守著塔門的侍衛見是皇上遠遠走來,紛紛跪地恭敬行禮。
秦陌揮手讓他們退下,自己推開大門,在厚重嗆人的灰塵中抬腳地往塔頂走去。九層塔,每層九米,他沒有用內力,只憑著自身體力一步一步地踩著木質階梯慢慢爬到了塔頂,額上微微滲出密密細汗。
這條路,當年有個女子也曾一步步不辭辛苦地來回走過多遍。
塔頂風光果然極好,遠遠正對著落霞巍巍青山和長長的琉璃瓦青石宮道,凜冽的寒風吹來,已讓他醉意全無。曾經,有過一個對自己滿腔情意的女子,天天迎著肆虐的冷風,焦急地站在這裡眼巴巴地望著遠方,等候一騎挾著救命藥草的人盡快歸來。
可是,那樣美好的日子,那個美好的女子已經被自己親手推落塔底,碎成一地無處可尋。
他看著那漆黑一片星光全無的夜空和四處死寂的宮廷,將視線從遠處收回,雙手輕撫黑石欄杆,目光溫柔,語聲惆悵「意歡,在你離開我一年零七個月後的今天,在這個寒冷的夜晚,我又想你了。到底要到何時,何時我才能忘了你?」
忽然,「皇上」,女子擔憂的聲音在身後耳側傳來。
秦陌緩緩轉身,看見劉夢凝孤身一人站在塔頂入口處看著自己,氣息因為走的太急而微微有些輕喘不止。
「你怎麼來了」?他眼波平靜道,對她的到來既無欣喜也無厭惡,隨後又將視線轉回遠處。
劉夢凝澀然一笑,走到秦陌身邊,與他並肩而立,目光同樣看向那遙遠天空的片片行雲,答道「臣妾聽聞了剛才莊婕妤之事,擔心皇上,便出來尋一尋,正好碰到守塔的侍衛,知道您來了這裡,所以冒昧跟了過來。」
秦陌聽了不置可否,沉默半響後,他突然開口問道,「夢凝,你也在恨朕嗎?」
劉夢凝一怔,隨後鎮定地反問道「臣妾為何要恨皇上?」
秦陌看著劉夢凝眉宇間籠罩的那一縷如晨霧般薄薄的憂傷,忍不住伸手在她眉間輕揉了兩下,蒼白地笑了笑,道「算了,不說這些了,做都做了,還說這些有何用。」
說著就要抽回撫上她額前的手,誰知,被劉夢凝突然伸手握住。此前,她在他面前一直是怯弱的,從不主動,可今天她卻一反常態,用力抓住他的手不放,一雙似水翦眸定定地望著他。
秦陌看著她清麗秀美的面容,輕歎一聲,用力將手抽回,偏過頭去淡淡道「夜深了,風涼,你先回宮吧。」
劉夢凝怔怔站在原地不動,貝齒微咬下唇,低聲道「皇上,她已經去了,早就不在了,您究竟還要折磨自己到什麼時候?究竟何時您才願意放過自己?」
「你先回宮吧」說這話時,秦陌的聲音明顯低沉了下來,顯然他並不願與她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
要是換做以往,劉夢凝早就聽話地乖乖離去,可是今日,她難得的再次堅持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突然,她「咯咯」輕笑,眼淚簌簌而下道「夢凝今日始知,原來意歡公主並不苦,她自己乾脆地去了,將您留在這世上,困在夢境裡遲遲不願出來,這才是比死更厲害的懲罰。」
越往後說,她的淚意更加兇猛,聲音也微微有些發顫道「您滅了她的國,可是卻控制不住地愛上了她,所以她在懲罰你。而臣妾,臣妾的哥哥助您殺了她的親人,自己又自不量力地妄圖取代她在您心中的位置,所以,您也在懲罰我。」
秦陌驀地轉身,緩步走上前,墨色披風隨風輕輕拍動如巨大的黑色羽翼,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異常陰鷙,臉色鐵青,似乎下一瞬間就要將她一掌揮開。片刻後,他眼底怒意慢慢散去,疲憊地閉上眼,只冷冷道「你說的沒錯,只是,夢凝,早在你入宮那夜,朕就告訴過你,不要愛上朕,你要的,朕給不起。」
「臣妾記得,可是臣妾高估了自己。」劉夢凝忍住喉中哽咽,帶著哭腔道「臣妾一直在等,終於等到有了孩子,等到皇后也不再是原來的皇后。臣妾本以為自那以後能在您心中略有一席之地,可是已經幾個月過去了,您還是從來不正眼瞧我,唯一來宮裡看我兩次還是因為哥哥的喪事。您知道今夜當臣妾知道您下令斬殺了莊婕妤後有多難受嗎?她是該死,可是您殺她的原因,突然讓臣妾覺得也許此生,再也沒有一絲希望了。所以您剛才問臣妾恨嗎?臣妾要說,臣妾恨!不光恨您,更恨我自己,為什麼這麼沒用,為什麼明知道您眼裡永遠不會有我,卻還仍在癡心妄想。」
聽到她提到那逝去的孩子,秦陌神色複雜地欲言又止。可是此時劉夢凝已經痛苦的屈膝蹲下,於是他將到口的話吞了回去,長歎一聲,上前拉住她手臂將她扶起,劉夢凝順著動作伏在他肩頭痛哭不已,眼淚瞬時潤濕了他的肩膀。
秦陌見狀只得僵立著任她靠著,躑躅片刻後艱澀地開口道「夢凝,要不你也出宮吧。」
劉夢凝猛地抬頭,面容頓時失去血色,她努力擠出幾分笑色,只是那笑比哭還難看道「你也要趕我走?」
秦陌輕輕推開她,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覺微微發抖。這一輩子,自己究竟要負多少女子,先是讓自己痛苦不堪的南意歡,再是自己一直當妹妹的陸婉兒,現在又多了一個她,若是一直放縱她在自己身邊下去,將來只會傷的更深。於是他狠下心,別過臉道「朕不會喜歡你,以前不會,今後也不會。所以夢凝,出宮吧,朕替你擇一門好的親事,保你風光下嫁,一生無虞。」
「風光大嫁,一生無虞」劉夢凝口中不停念叨,悲滄笑道「皇上,為何您可以對著一個如此愛你的女人說出如此殘忍的話?風光大嫁,你想讓我嫁給誰?是啊,您是九五至尊的皇上,您下一道聖旨,誰敢不從,便是您睡過的不乾淨的女人,旁人也得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接著,還得磕頭謝恩多謝皇上賞賜不是嗎?」
「夢凝,你何必如此詆毀自己,不是那樣的」,秦陌沒想到她反應如此之大,說出的話又字字誅心,不禁也有些懊惱,自己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可是他真的只是覺得自己不可能愛上她,這樣留她在宮裡孤苦一生又何必,倒不如放她去外面的世界,尋找新的生活。
看著劉夢凝顫抖的身形,最後,秦陌終是不忍道「朕只是說說,也真的只是為你著想,要是你不願,就算了,當朕沒提。」
半響,劉夢凝淡淡的應了一聲,低垂的眸中散發出濃濃的哀傷和刺骨的寒冷,她仰起頭緩緩道「臣妾多謝皇上好意,只是臣妾寧願一生老死宮中,也不願再嫁人。今後臣妾會安安份份做我的貴妃,不敢對皇上再有任何非分之想,您若願意見我便見,若是不願,那便終生不見吧。」
說完,不待他回答,直接默然行禮後轉身木然朝著來路走去,轉首間,髮髻間一點翅蝶銜珠的的銀簪閃過一絲寒星般的光芒,劃破抹黑的天際,轉瞬不見。空氣中只餘留下淡淡一句,聽不出任何感情道「對了,今日皇后娘娘請臣妾轉告皇上,她說自己也寧死不願出宮。除非,您廢了她,然後再親手殺了她,送她的屍首去永陽。」
秦陌神色鬱鬱地看著她遠去的背影,下意識握緊手心卻只覺汗膩無比。突然,天空中下起寒雨紛紛,夾雜著碎雪紛亂,雨雪寒潮從四面八方撲面而來,濕冷了一地身心。
……
北越太子府
南意歡從睡夢中緩緩睜開眼睛,朦朧地往窗外看去,只覺一片耀眼的白,她懵懂地爬坐起來,揉揉眼睛,突然驚喜地叫了起來,翻身就要往床下爬。剛爬到一半,胳膊就被一個大掌拉住,輕輕一拽,整個人呈趴伏狀跌進了一個溫暖熟悉的懷抱中。越君行伸臂一摟,將她圈在懷裡,懶懶道「什麼事大清早的這麼激動,來,陪我再睡會?」
南意歡一心念著屋外的雪景,手腳用力掙扎著就想往外爬,可是動著動著她突然發現不對了,越君行先是悶哼了一聲,然後雙腿微蜷,紅著臉急促說道「別動。」
南意歡只覺得好像雙腿碰到了什麼,卻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成了這樣,以為他身體哪不舒服了,於是扭動身體,匆匆問道「怎麼了,有哪不舒服嗎?是病又發了嗎?哪疼嗎?」
「嗯。疼。」,越君行忍不住又悶哼,然後低低應了聲。
「真的疼啊!」南意歡聽完心裡愈發著急,嚇得一個激靈便翻身坐起,誰知正好坐在不該坐的地方,這下感覺更明顯。她呆呆傻傻怔了半天後突然摀住唇,驚訝地瞪大眼睛,面色羞紅的如煮熟的蝦殼般趕緊兩步滾回了床榻內側,將整個人埋進了被子裡。
越君行低低笑著,眼角眉梢都帶上滿滿笑意,他眼帶柔情地看著身側某個羞澀的女人,等了又等,可是那個女人還是一動不動。一直等到估計再不動手自己這個小女人就要悶死了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掀開被子一角,將她整個人撈了上來,又見她羞的連脖子都呈粉紅了,一時情難自禁地俯身親了下去。
南意歡呼吸一顫,滿臉通紅地想要拒絕,可還是不自覺伸手抱住他纖瘦卻偉岸的窄腰,輕啟唇瓣生澀地回應著。只是一雙秀腿卻是離得遠遠的,再也不敢和他靠近。
好一番纏綿後,兩人皆氣息不穩地輕喘著,越君行敏感地察覺到她故意避開自己的動作,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樣是最好的。看著懷裡雙頰暈紅、星眼如波的小女人,他輕歎一聲,頓時覺得心裡好滿足,笑道「你剛才在看什麼,那麼急著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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