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塵殿滿滿一屋人,有昭帝、元後、陸相、陸夫人,還有陸婉兒也在。
今日是第七日,因此每個人臉上表情都很陰鬱。陸夫人這幾日已是哭干了眼淚,與陸婉兒一起怔怔地呆坐在角落裡,不時抽泣兩聲。
陸相也是一臉愁苦,眉頭緊鎖,滿心悲痛,眼神複雜地看看陸陌,又看看南意歡。
南意歡看著這悲苦的一家人,心裡直苦笑,心想,若自己不是公主,若陸相不是臣子,恐怕自己早就被她們給扒皮吃干抹淨了吧。
初見南意歡憔悴的樣子,元後嚇了一跳,趕忙上前,拉著南意歡的手,大驚失色道「意歡,你怎麼了,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我沒事,舅母不用擔心」南意歡勉力扯出一笑。「只是昨日感染了風寒,夜間又沒睡好,已經吃了藥,無大礙了」
「真沒事了嗎,可是你的樣子,要不你還是先回自己宮裡去吧。」
「不了,陸公子因我而受傷,今天是第七日了,我想留在這裡」說完,她看向昭帝,小心翼翼問道「皇帝舅舅,霍延那邊還沒消息嗎」
昭帝面露憂色,歎道「還沒,朕已經派了幾撥人馬去查探,可惜還沒他們的消息」
「哦…好吧」南意歡低下頭,目光幽幽地往床上看去。
昭帝看向一直面色凝重、這幾日明顯衰老的陸相,道「述天。朕。實在愧對於你,若不是因為朕,因為意歡,陸侍郎也不會像如今這樣。」
陸述天連忙低頭,通聲道「微臣惶恐,皇上如此豈不折煞老臣。能為皇上和公主分憂解難,本就是我等做臣子的本分」
「唉。本來多好的一對,朕和皇后本來還想著。」頓了頓,昭帝終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說著無心,聽者有意。
角落裡的陸婉兒迅速抬起頭,看看陸陌,又看看南意歡,半響,復又低下頭去,繼續扶靠著陸夫人,於無人暗處雙手已將裙擺揉捏成了無數細碎的皺褶。
一時間,殿內又靜了下來,人人滿懷心事。
突然,李義推門進來,大聲喊道,「大喜啊,皇上,大喜啊,霍院首和蕭校尉回宮了,現已到了宮門口,馬上來此覲見」
南意歡騰地轉身,站起來,喜道「回來了嗎,太好了」說完,才發現起來的過猛,一陣頭暈目眩,她揮開玉階伸來想扶她的手,往門口而去。卻發現陸婉兒比她還快,已經奔出了殿門口。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過於激動了,於是便退回軟榻上,與元後坐在一起等。
元後也很是高興,伸手過來輕輕牽住陸婉兒的手,道「霍延回來了,這下你可以放心了」
南意歡眼神不住地往門口望去,忐忑道「也不知他們可找到狼花了」
元後取出身上的白紗娟,替她輕輕拭去臉上的冷汗,憐惜道「你別擔心,本宮相信陸大人一定會無恙的。倒是意歡你的身體,再這麼折騰下去可怎麼得了」
南意歡勉強擠出一個寬慰的笑容,道「我沒關係,只是小風寒而已。」她又看了一眼平躺在床上的陸陌,道「都是因為我他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只希望他千萬要好起來,不然我會一輩子愧疚不安的」
元後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昭帝聽到後也都十分高興,連忙吩咐留守的太醫準備好藥爐和其他一應物品。
一會功夫,就見霍延和蕭翰急匆匆地入了門,後面跟著面帶喜色的陸婉兒。
兩人看見昭帝,打算跪地行禮。
被昭帝連忙喝止,急問「可找到狼草了」
霍延喜道「此行幸不辱命,多虧了蕭校尉,在絕壁懸崖下找到了一株,為此還差點丟了性命。」
昭帝點頭,揮手讓霍延趕緊去煎藥,旁邊的一眾太醫也都隨著下去幫忙。
眾人這才齊齊都舒了口氣。南意歡一顆緊懸了幾天的心也終於落了地。
陸夫人雙手合十,嘴裡不停地念著「阿彌陀佛,佛祖保佑」。陸相也重重的舒了口氣,在一旁的梨花木椅上坐了下來,端起早就沏好的一杯茶,抿了一口,看向一旁面容憔悴而又神采奕奕的南意歡,眼睛裡投射出一絲精光。
昭帝回頭一看,發現蕭翰仍跪在地上,一身衣衫不少地方似被尖石和荊棘勾破,破爛不堪,還染著斑斑血跡,想必定是吃了不少苦頭才取了那株狼花。
「蕭翰,此次你尋回狼花,立了大功,朕現在封你為驍騎營副統領,仍在日光殿就職」昭帝說完吩咐李義現在就擬旨。
蕭翰聲音沙啞道「臣領旨謝恩,微臣即使捨棄性命,也會護衛公主安全」
「你身上也有傷,趕緊下去讓太醫給你瞧瞧,然後回宮休息去吧」
從那天出發到現在,他們全程每天最多只能睡二個時辰,加上去崖地採花時體力透支,能硬撐到現在早已是完全依靠內心意志力在支撐。因此他在昭帝發話後便退下了。
半個時辰後,霍延帶著藥童端了煎好的藥過來,因為服藥後還有一個漫長的用針灸逼出毒素的過程,為了不打擾霍延施針,昭帝便命其他人都散了,回宮等候消息。
南意歡躊躇著請求昭帝說「舅舅,我想留下來,陸大人若是不醒來,我內心實在不安」
昭帝想了想「好吧,那意歡你就留下來,其他人先回去等候消息吧」
陸婉兒見狀,也想出言請求,被陸相一個凌厲的眼神制止,本來到嘴邊的話便又吞了回去,看著南意歡的背影,眼眸暗了又暗,然後朝床上的陸陌看了幾眼,不情不願地隨著陸相等人出了殿門。
所有人離開後,霍延命藥童給陸陌灌下了煎好的藥汁,然後開始施起針來。
南意歡在床邊站著,霍延一針針下的極慢,佈滿了他的手臂,細小銳利的針頭慢慢穿過他泛著光澤的皮膚,那種感覺就像是紮在她身上,異常難受。
等到霍延在額頭上施針時,陸陌開始有了反應,他雙眉緊緊皺起,冷汗直冒,渾身也有些顫動,看起來十分痛苦。
南意歡面色陡然一變,顫聲道「霍院首,這是怎麼回事,他好像看起來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