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如箏又到了主院給老太君請了安道別,回靜園安撫寬慰了徐氏一番,又叮囑了林侯好好休養,鄭重拜託了前來複診的葉濟世之後,才蹬車返回了蘇府。
兩日後,宮裡傳下聖旨,准了定遠侯世子林如柏替父遞上的病重跪求榮養的本章,並駁了他自己削爵的請求,令他承繼了定遠侯府的爵位。
消息傳到蘇府,如箏心裡歡喜卻也明白這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中風這樣的重症自然是要上本請求榮養的,而如柏身為新科進士,又是寵妃的兄長,自請削爵也不過是略表自謙恭敬罷了,如今承平帝正是用人之際,怎會放著又好又放心的舅子不用呢……
忙完了兩府的事情,日子也接近了月底,天氣漸熱,如箏吩咐丫鬟們換了帳子,又為蘇有容添置了新的春裝,便安心在寒馥軒等他回來。
相比如箏的安穩,凌霜閣的王瑤卻是惶惶不可終日,算了一下日子,離上次下毒已經過去了二十幾天,若是蘇有容到月初還不回來……
她不敢想,忍不住暗恨自己大意,蕭氏見她一副痛悔的樣子,趕緊上前勸說她將蘇有容身上的毒解了,王瑤卻咬牙歎到:「當初楚雄給我藥的時候,只是讓我預服了解藥,解毒的丹藥卻並未給我,如今聯繫不上他,我也沒有辦法啊!」
所謂知子莫若母,蕭嬤嬤聽了王瑤這話,大約就知道了自家兒子的打算,心裡忍不住又將他罵了一頓,想著若有機會定要向他討了解藥來,卻又怕王瑤擔心,強忍著安慰了幾句。
在戍幾道深山裡試驗了紅衣大炮的威力,除了蘇有容之外的所有人幾乎都被驚呆了,且不說那巨大的威懾力和殺傷力,光是那震耳欲聾的聲音就足夠駭人,神機營騎射佈陣也初見規模,直到真正用上火銃演練凌逸雲才知道當初蘇有容讓兵士們拿棍子捆著石頭端兩個時辰是什麼用意,那樣沉重的火銃還要一手控馬一手瞄準,沒有好的臂力真的是萬萬不成的!
幾經演練,無論是炮隊還是兩千人的神機營,出擊變陣裝填發射都已十分熟練,蘇有容和凌逸雲終於放心留下了兵部和工部的人在深山裡繼續操練,先行返回了京師。
蘇有容和凌逸雲帶著各自的親隨出了中都,顧不得勞累繼續向北疾馳,向承平帝報喜的急切夾雜著對家的思念驅使他們催動坐騎在官道上飛馳著,凌逸雲手臂剛剛恢復,心裡歡喜著,便著意加快了速度,蘇有容好整以暇地跟著,好在蘇小絨神駿,也倒不費力氣,他看著前面凌逸雲難得好興致,正想逗他幾句,卻不防頭猛地一暈,一時間幾乎失去知覺,他自打十幾歲調理好了身體,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若非馬上功夫嫻熟,幾乎就要落馬受傷,瞬間的天旋地轉之後,他猛地警醒,拉動韁繩慢慢勒住坐騎,坐在馬上沉了沉,剛剛那種恐怖的感覺卻蕩然無存。
前面凌逸雲看他突然勒住了馬,也嚇了一跳,撥轉馬頭跑回來問到:「子淵,怎麼了?」
蘇有容搖頭笑了笑:「沒事,剛剛突然暈了一下……許是陽光刺的……」
凌逸雲微皺眉頭歎了口氣:「什麼陽光刺得,你就是太累了,這一個月夜以繼日的,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回府好好歇幾天,用點調養的東西,別仗著年輕就不顧惜身體!」
蘇有容笑著點頭一一應了,凌逸雲也不敢再縱馬,好在離京師也進了,兄弟二人便放緩了速度,有說有笑地進了京城。
入宮向承平帝報了神機營和紅衣大炮的事情,承平帝也是龍心大悅,又著意對蘇有容叮囑了一番,告訴他們如今北狄王還是狂妄自大著,不但要求開邊市,還提出更多無理要求,其中也提到了讓大盛護送公主返黑水城……想來也是要逼蘇有容進一步就範了。
末了,承平帝看著兩位重臣笑到:「好在愛卿們手腳快,朕看準備到入秋,咱們不防就允了他們所求,依計行事如何?」
聽他這麼說,二人心裡也是一陣歡悅,尤其是蘇有容,算是長出了一口氣,趕緊跪地口稱「聖上英明。」又惹得凌逸雲和承平帝一陣笑。
辭別了承平帝,蘇有容同凌逸雲出了翊盛城上馬回府,剛走到稷安大街,蘇有容心裡突然又泛起一陣憋悶,心說自己這次真的是透支了體力不成,暗自運了運內力,卻覺得不對,當下也不敢聲張,推說有事辭別了凌逸雲便向著聽風吹雨樓而去。
上了二樓,蘇有容還記著上次的教訓,仔細敲了門得了令才推門進去,抬頭便看到上官鐸和田小兮正在用中飯,田小兮笑著叫他一起用,蘇有容卻搖了搖頭,笑到:
「怕是要耽擱師嫂用飯了,我覺得……有點不對……」
田小兮見他臉上笑意雖然輕鬆,目光裡卻透著幾分迷惑,當下趕緊拿了脈枕給他切脈,卻連號了三次,一次比一次臉色更加難看。
這一下,不但蘇有容臉上笑意全無,連上官鐸也瞇起了眼睛:「怎的?病得很重?」
田小兮搖了搖頭,收回了手眼圈都紅了:「師弟,你是招了什麼對頭,身上怎會被人下了寒髓?!」
她一言出口,蘇有容心裡猛地一沉,腦子裡轉過千百個念頭,上官鐸卻是目光一厲:「你說什麼?!」
田小兮回頭看看自家夫君,知道他此番是真的怒了:敢在他的地盤上動他的師弟……想來下毒這人是不想活了,可田小兮此番卻顧不得夫君怒不怒,略帶哽咽地說到:「子淵……此毒你恕我無能為力,當下最要緊的是你一定要找到下毒之人,向他求取解藥,不然……」
她話未說完,上官鐸卻是沉聲怒道:「夫人怎麼這樣說,找到那人還用求取解藥!」他轉向蘇有容:「咱倆一起查,若是找到那人你交給我,我就不信迴夢樓刑堂還審不出解藥來!」
田小兮卻是重重歎了口氣:
「夫君,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此事卻是千萬不能唐突,這寒髓是關外奇毒,莫說咱們配製不了解藥,便是得了解藥,若是得不到正確的服藥劑量,到時候只會死的更快!」她著急的看著蘇有容:「師弟我告訴你,這藥不是咱們中原的東西,是關外人用的一種奇毒,特點是無色無味無形,不管是見血還是下在飲食裡,甚至是離近了吸入都能讓人中毒,這是慢毒,若是每月被下毒一次,便與常人無異,但只要超過一月且得不到解藥,便會寒氣侵心,即便是酷暑之時或是內力渾厚也難以抗拒,最後便是心脈破損而亡,給你下這毒的必定是有求於你或是想要威脅你達到什麼目的,且是你身邊常常接觸之人,這毒應該是不到一個月之前下的,你現在最關鍵的是要找到這人,無論是裝不知道還是威bi,讓他再給你下一次毒,不然你連三天都熬不過去!」急急說完這些,她又轉向上官鐸:
「至於後面的事情,卻不是夫君你那個法子能解決的了,定要下毒那人甘願給師弟解毒才行!不過我看咱們還是暫時別離開京師,守著師弟的好!」
聽了田小兮的話,蘇有容稍一思忖便知道自己身上這毒是哪裡來的,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脖子苦笑到:「下毒那人……我知道是誰了,可她所求卻不是我能給的。」
他一言出口,田小兮臉色就是一沉,沒等他們追問,蘇有容便歎道:「走一步算一步吧,真沒想到王瑤身為北狄王族怎會有這種江湖奇毒……」
聽他這麼說,上官鐸和田小兮才明白,王瑤的事情他們也是知道的,蘇有容此次臨走時還特地到聽風吹雨樓托付過她們看顧如箏,田小兮搖了搖頭歎到:「師弟,再難辦你也要想辦法將解藥討來,這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
蘇有容點了點頭,突然又想到了什麼,臉色一下子便白了:「師嫂,這毒可會過給親近的人?」
田小兮略愣了一下就知道他說的是如箏,當下也顧不得別的,開口問到:「你被下毒之後,可曾與她同房?」
蘇有容雖然尷尬,卻還是老老實實搖了搖頭:「我祖父過世,我離家時還在孝裡……」
田小兮略鬆了一口氣,當下便言到:「那就好,應該是不會危及到她,不過王瑤不知是用的什麼辦法,解毒之前你最好別再親近他,對其他人也是一樣,若是王瑤將毒放在你衣服上,可能還是會危及到旁人的。」蘇有容趕緊仔細應了,心裡便是一陣酸楚:
「師嫂,麻煩你抽空去看看箏兒和孩子們,我不放心……你也莫說這毒的事情。」田小兮如何不知她心裡所想,當下仔細應了,又寬慰他幾句。
蘇有容歎了口氣,對著上官鐸言到:「師兄,王瑤那裡我會想辦法,你切莫同關外武林起了什麼衝突……」
上官鐸見他這麼說,心裡也是一歎:他剛剛真的是升起了殺出三關去找解藥的念頭,卻不想早已被蘇有容預料了出來,當下也只得點頭應了,蘇有容又到:
「師兄你手下有沒有身手好的女子,借我一個幫幫忙,我不放心如箏和孩子們……」
上官鐸略一思忖,卻是搖了搖頭:「身手好又懂用毒的……還真沒有,你若是不介意,我讓小七……」
蘇有容愣了愣又笑了:「小七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要委屈他好好裝扮一下了,身份不能露啊……」
上官鐸歎了口氣:「無妨,他不裝扮也不像男人,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