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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凱旋(中) 文 / 奚別離

    因皇宮飲至御宴安排在了正午,崔家的女兒節家宴便推到了晚間,也算是給崔明軒接風洗塵。

    未時末,崔明軒終於風塵僕僕地趕回了家,崔侯謝氏便帶著琳琅如箏出了二門去迎他,謝氏一看到變黑變瘦的兒子,兩行淚就忍不住滾下,上前輕輕撫著他的臉,哽咽到:

    「歡歡……你吃苦了。」

    崔明軒沖自家娘親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娘,不辛苦的,這不是回來了麼!」又略帶尷尬地說到:「我都多大了,還叫小名兒。」

    謝氏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卻也破涕為笑:「再大,也是娘親的兒子。」如箏這才知道,原來自家大表哥還有個這麼可愛的小名兒,忍不住回頭看看琳琅:「你們都有小名兒?」

    琳琅苦著臉點點頭:「沒辦法,我娘瞎起的。」她抬頭看著如箏興致盎然的臉,無奈地歎了口氣:「我姐叫樂樂,我叫……小喜……」

    如箏拚命忍著笑點點頭:「卻是喜慶!」琳琅瞪了她一眼。

    崔明軒沖謝氏笑了笑,又肅容走到崔侯身前,垂眸行禮:「父親,兒子回來了。」

    崔侯微笑頷首,看看崔明軒被海風吹得微醺的面色,伸手將他扶起:「好,此次出征,你辛苦了,作戰勇猛,不愧是我蘭陵崔家的子弟!」

    崔侯此一言出口,崔明軒的眉梢便微微動了動,臉上現出驚喜之色,如箏又一次感到了「蘭陵崔家」四個字的份量。

    謝氏見天色已晚,便打發著崔明軒快去梳洗,自帶了丫鬟婆子們去安排晚宴去了。

    晚間,崔明軒洗了個澡,清清爽爽地來到花廳,脫下戎裝換了燕居的碧色雲錦直身,他又變回了那個風趣詼諧,風度翩翩的世家公子崔子揚。

    崔明軒走到桌旁,先給崔侯和謝氏行了禮:「父親,母親,兒子來晚了。」

    崔侯笑著揮手:「無妨,坐吧。」

    待崔明軒落座,家宴便正式開始,說是家宴,卻也沒有那些繁縟的規矩,只是琳琅笑著問,崔明軒不時答上一句,謝氏不停地支使著丫鬟們給三個小兒女布菜,崔侯微笑執了一杯淡酒,慢慢地飲著。

    如箏看著舅舅家三人臉上的笑容,覺得自己沒有喝酒就要醉了,這正是她前世今生都求之而不得的,家的感覺。

    琳琅心細,看出如箏神色恍惚似是觸動了心思,眼珠一轉,便想到個好話題分她的神:

    「箏兒,還沒回過魂兒呢?著實是被蘇子淵給嚇著了吧?」

    如箏知道她要說的是大軍入城那一節,趕緊起身去捂她嘴,卻沒防備旁邊崔明軒也笑著放下筷子:「是了,我還忘了這一節,箏兒此次實是威風啊,你沒看旁邊……」

    如箏又跳到崔明軒身邊,可男女有別,她也只敢死死瞪著他。

    看她三人打啞謎,崔侯倒是來了興致:「怎的,說來聽聽。」

    崔明軒和琳琅便不顧如箏反對,將早間大軍入城,蘇有容離隊和如箏相見的事情細細說了一遍,講的繪聲繪色,令人如臨其境,直把如箏羞得避了出去,又被琳琅強行拽回,臉紅紅地坐在椅子上,衝著琳琅咬牙切齒:

    「不過是某些人歡喜過頭,輕狂無狀罷了,有什麼好說的!」她嘟著嘴,這樣嗔怪到。

    謝氏看她臉上有些掛不住,笑著拍拍她手:「無妨的,箏兒,自家人說說怕什麼,舅母看啊,容兒倒是很好,平日裡端瑾的人,見了你變得不一樣,才說明心裡有你呢!」說著又轉向崔侯:「侯爺,你說呢?也算不得失儀吧。」

    崔侯帶著一個淡淡的笑,點了點頭:「無妨的,以前大軍凱旋,比這瘋的都有,箏兒不必太在意。」

    旁邊崔明軒聽了他們的話,「噗嗤」一笑,看如箏又怒視自己,趕緊擺擺手:「箏兒,我可不是笑你,我是笑娘親居然說子淵『端瑾』想來是被他平日裡在咱們府中裝出來的世家公子模樣給騙了!」

    崔侯笑著呵斥了他一句:「明軒,怎的就排揎起人家來了。」

    崔明軒笑著到了聲「是」,又搖搖頭:「父親,您是真不知道,蘇子淵這人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他興致盎然地開口笑到:「都說相由心生,子淵這小子長的就妖孽,打仗辦事也帶著三分邪性,一曲退敵,扮鬼劫糧草什麼的就不說了,就說打仗,每每在戰場上,不管誰那裡有漏洞或是頂不住了,總能看到他帶著**陣飄過來,所過之處就說一片狼藉啊,連謝帥都說,他天生就是帶步兵軍陣的料,此一役,若非他不貪功,總把功勞往部屬那裡推,就憑他殺傷的東夷人,就不會是現在這樣僅僅六品的封賞了!」他笑著搖搖頭,總結似得說:「凌帥說他天縱奇才,凌朔風卻總排揎他,說是天降妖鬼……」

    他一番話,說的如箏好似身臨其境般,不由得忘了害羞,眼睛亮亮的仔細聽著,生怕漏掉一個字。

    崔侯聽著明軒說蘇有容的事情,忍不住頻頻頷首,待聽了最後一句,卻又沉了面色:

    「明軒,那是你的同袍,又是未來的妹婿,怎的如此說人家,兵法云『兵者,詭道也』,戰場上不出奇謀,難道老老實實等人來打麼?」

    崔明軒笑著點點頭:「父親說的是,剛那是凌兄說的,我和子淵還是很投契的!」

    崔侯面色稍霽:「這還差不多,你比他大些,戰場便應照應著才是。」

    他一言出口,崔明軒臉色卻紅了:「父親這麼說,兒子倒是慚愧了,我和子淵都是初戰,他卻是比我勇猛的多,我反倒是承他多次相助,才化險為夷呢。」似是想起了什麼,又肅容到:

    「淦城決戰那日,若非他疾跑兩里多趕來相救,怕是我也難全身而退了。」他微笑著搖搖頭:「可憐跑過來的時候還帶著傷,我倒是絲毫未損……」他話一出口,才想到如箏還在,趕緊轉頭看她,果見她臉色白了:「表哥,你剛剛說什麼?」

    崔明軒趕緊安撫的笑笑:「箏兒,你別怕,子淵他……傷在手臂,皮外傷而已,現在已經都好了,你看他今天不是很精神麼?」

    如箏想了想,今日見到蘇有容的確沒什麼異樣,才勉強笑笑:「那便好。」

    崔明軒抬頭看看謝氏一臉責怪,不自覺地縮了一下,又轉向如箏到:「箏兒,你這未婚夫婿,實在是厲害!」他點點頭突然又似想到了什麼,詭異地笑了笑:「不過,他卻總說是刀好,每日裡把那橫刀看的比命還重,白天不離身,晚上抱著睡,我看那刀……倒是眼熟的緊,好像是上一批那船東夷貨品裡面,我挑出來給你鎮店的那把吧?」

    如箏想著蘇有容把自己送的刀視若珍寶的樣子,心裡一甜,臉上就帶了笑:「是又如何,便是我送的,可有不妥?」她抬頭,挑釁似得看著崔明軒。

    崔明軒趕緊擺擺手:「無不妥,大大的合宜,表妹饒命!」

    他倆一番話,把崔侯等三人都逗笑了,謝氏又讓人給如箏盛了一碗冰糖雪蛤,笑到:「你們幾個別光顧著說話,趕緊用菜,看一會兒都涼了。」

    一家人這才重新拿起筷子,如箏飲了一口雪蛤羹,清甜甜的滋味便一直潤到了心裡……

    翌日,如箏拜別了崔侯,登上了自家馬車,在車上他打開臨別時崔侯交給自己的書信,粗略讀了一遍,臉上便帶了一絲笑,對著浣紗說道:

    「葉先生經舅舅推薦,已經入了太醫院了,又機緣巧合醫好了慈和太妃娘娘的頭痛宿疾,如今已經榮升右院判,眼見是夙願得償了。」

    浣紗也喜笑顏開:「那可真是大好事!」轉念一想又歎到:「可惜,以後小姐要讓他把脈可就難了。」

    如箏笑著搖搖頭:「小心眼兒的丫頭,葉先生豈是那等趨炎附勢之輩,他信裡說了,今後不當值的日子,還是要在舅舅家借住的,這不就是說,還願意繼續照顧舅舅的身體麼?咱們要找他號脈也不是什麼難事。」

    浣紗瞇著眼笑了笑:「嗯,葉先生當真好人!」

    如箏掀起簾子看看外面天色還早,便吩咐車伕改道去了東市,到得勝樓找李錢根。

    如箏主僕二人進到得勝樓後堂坐定,有小夥計來上了香茶,不一會兒,李錢根便風風火火地趕了來:

    「東家,久等了,前面有個熟客拉著小的說菜色之事,這才耽擱了這許久。」

    如箏笑著說了句「無妨」李錢根便拿了得勝樓的賬目來給她看,如箏看著賬本上的數字,著實愣了愣,抬頭笑到:「李掌櫃,收益如此之好,我真該給你再漲些薪水才是啊!」

    李錢根笑了笑:「不敢,也是這幾日大軍得勝還朝,咱們這酒樓佔了好綵頭,又有全本的東夷話本能聽,這才生意火爆的,東家說起漲薪水,小的還怕東家要扣小的的薪水呢。」沒等如箏發問,他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前些日子,小的相中了一爿好店面,東家正行宮呢,那店面又好得很,小的就沒來及請東家示下便自作主張……」

    聽了他的話,如箏一陣好笑,心說這人還真是個癡迷經商之人,當下笑到:「無妨,我相信你的眼光,你也知道我定親了,這一年間可能會很忙,如果以後再有此等事情,只要你忙得過來,手下錢財也夠,你便可自行處置,若是拿不準,找我表哥商量亦可。」

    李錢根聽她這麼說,先是一喜,又肅容行禮到:「東家如此信任小的,小的感激不盡,今後定當……」他還斟酌著措辭,旁邊浣紗便「撲哧」笑出聲來:「你不會又想說『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吧?」

    她一言出口,三人都笑了,李錢根神色一動,伸手到懷裡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笑到:「浣紗姐姐不說,我還忘了,上次你給我出了好主意,我還沒送謝禮……」說著便遞上手裡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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