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箏嚇得趕緊撂下簾子,回頭惶惑地看著琳琅,琳琅也有點傻了,雖然不至於還弄不明白這架勢是何意,可她們卻不敢相信,在這天子腳下,京畿近郊,怎會有強人嘯聚?!這可是近幾十年都沒有過的事情!
此時,領頭的家丁按捺著驚訝開口問到:「不知幾位壯士攔住我家車駕意欲何為?我家主人有急事要從此處經過,若是壯士為了求財,我們可以將隨身資材雙手奉上,但請壯士通融,放我們過去。」
如箏在車內聽到崔府家丁一番話,不由得暗暗佩服舅舅**下人的本事,這話說的不卑不亢,若是攔路搶劫的盜匪,此時就該收下買路錢,放她們過去。
想到這兒,如箏禁不住抓住琳琅的手,靜靜聽著對方的回答。
只聽外面一個粗嘎的聲音狂笑了幾聲,說到:「我們兄弟攔在此處,自然是為了求財……」
如箏心裡一鬆,沒想到那人又說到:「不過,除了財,人我們也要!」
聽他此言,如箏驚恐地回頭看著琳琅,琳琅眼中也是一片恐懼,旁邊的浣紗嚇得也是一縮,卻又挺身跪在如箏和琳琅前面,死死把住車門。
崔府家丁見來者不善,也不再多言,紛紛拔出防身兵刃戒備著,可崔府和林府家丁統共就十幾個人,因著京城兵刃管制的緣故,防身武器也不過就是匕首,短劍之類,那裡比得上對面人高馬大,手執朴刀的強人!
那為首的盜賊一聲令下,賊人們蜂擁而至,和兩府家丁戰在了一處,如箏和琳琅緊緊抱在一起,雖然驚恐,還是憑著僅存的一絲冷靜使勁壓抑著想要尖叫的衝動,若是讓強人知道了車裡面是女子……
她們不敢想,只盼家丁們殺退賊人,或是有路過的人能來幫手。
外面兵刃相交之聲不絕於耳,間雜著不知是哪一方的慘叫,如箏大著膽子掀開一條簾子縫向外看去,只見兩府的家丁已經有幾人躺在地上呻吟著,大部分都是林府家丁,崔府家丁看上去身手還要好些,但此時也只是勉力支撐了,這樣下去,自己二人早晚要……如箏心裡一緊,回頭看看琳琅:至少,不能讓表姐……
如箏環視了一下四周,只見賊人們一直擋著去往國子監方向的路,恐怕是擔心自己這方有人會去左近的南大營報信,而通往城內的道路卻沒有幾個賊人把守,她又看看四周,除了已經跑散的幾匹侯府的馬,賊人們並沒有帶來馬匹,想必是為了埋伏而留在了遠處,她當下心中一動,回頭問琳琅:「表姐,你可會騎馬?」
琳琅不解她意,卻也點點頭如實答道:「會的,哥哥教過我。」
如箏勉強笑了一下:「那便好,你家功夫最好的家丁是誰?」
琳琅想了想指了指車旁不遠處一個奪了賊人長刀,正浴血奮戰的家丁說到:「是他,崔仁。」
如箏點點頭,將琳琅往車裡一推,揚聲叫到:「崔仁,拉匹馬上前!」崔仁聽到車那裡傳來女子的聲音,還道是自家小姐有令,奮力殺翻了眼前的賊人,拉住旁邊一匹馬拚命衝到車前,如箏將琳琅向外一推:「帶你家小姐回城求援!」那崔仁眼前一亮,接住琳琅放在馬上,狠命一拍馬臀,馬兒吃痛載著琳琅一股腦衝出薄弱的北面包圍,那崔仁也揮刀殺出重圍,大步跑著躍上馬背,顧不得男女大防,一路護著兀自掙扎喊著如箏的琳琅向都城方向狂奔而去。
如箏見她二人去的遠了,沉下心喊道:「崔府家丁聽著,殺馬!」
崔府的家丁聽到這個命令,都愣了一下,但多年來服從的本能還是讓他們迅速殺掉了旁邊幾匹馬,正欲殺馬車上的馬時,又被如箏喝止。
當周圍的賊人意識到有人逃跑,想要奪馬去追時,所有的坐騎已經都死了,只剩下車上緊緊套著的拉車馬。
不遠處,一個手執長刀,一直沒有出手的賊人眼看著琳琅逃走,卻並不緊張,他冷笑了一聲,暗自想到:今兒接的這個活兒……還真有點意思!
他看了看自己臨時雇來的十幾個土匪,知道差不多到了自己出手的時候了,便縱身上前,手起刀落,將兩府家丁並自己的同夥一一殺死,電光火石間,地上只剩下了屍體。
當他殺掉第一個人時,如箏就感覺不對,這人和剛剛那些賊人的身手差的太多了,又看到他連自己人也殺,如箏心裡更是籠起了一陣驚恐,她沒有多想馬上令車伕趁著賊人們內訌的機會策馬向著那悍賊相反的方向以最快的速度逃走,慌亂中,她並無時間多想前方等著自己的,會是什麼……
那悍賊看到如箏駕車逃走,也並不著急,提氣幾步便縱出一兩丈遠,緊緊跟著馬車飛奔在密林小道上。
如箏透過後窗,看到那悍賊緊緊追來,心中一陣絕望,只能拉住浣紗同樣冰冷的手,眼睜睜看著那賊人越追越近。
浣紗看著後窗極速追來的賊人,又看了看驚慌失措的自家小姐,當下心一橫,努力扯出一個笑意,對著如箏到:「小姐……你多保重!」說著甩開如箏的手,挪到車門邊。
如箏看著她眼中的決絕,心裡暗道一聲不好,伸手拉她時,卻已經來不及了,只見門口一個水紅色的身影閃過,浣紗縱下飛馳的馬車,滾了幾滾便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那悍賊上前查看了一下,見是一個小丫鬟服色的女子,相貌也不對,便將她踢到一邊,重新發力狂追,但畢竟也是耽誤了一瞬,加上車子變輕,速度加快,距離就拉得遠了,那賊只能遠遠綴在車後,重新慢慢拉近距離。
如箏一直強忍著的淚水終於落下,沒想到今生危難之際,又是浣紗為了自己豁出了性命!
眼看那賊人越追越近,如箏心裡只剩下絕望,淚眼朦朧間卻見旁邊道上兩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她本能地高叫到:「子淵世兄!!」
陪自家兄長一同自太學返家的蘇有容奇怪地看到一輛裝飾華麗,頗為眼熟的馬車從自己兄弟眼前飛馳而過,後面還緊緊跟著一個黑衣蒙面人,還沒反應過來,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嘶喊著自己的名字,當下心裡一驚,對蘇百川到:「兄長,是如箏世妹啊!」
蘇百川也是一驚,看著漸漸遠去的馬車和賊人,略沉吟了一下:「此處離南大營不遠,咱們速去請凌三哥發兵救援!」
蘇有容聽了他的話,冷笑一聲:「南大營?發兵給她收屍還差不多!」說完也不再看他,自跨上白馬,向著馬車方向飛馳而去。
蘇百川被他說得一愣,也上馬欲追,卻還是思忖著,轉向了去南大營的小道。
如箏喊了幾聲,再也看不到蘇有容二人的身影,卻見那悍賊漸漸靠近馬車,心裡一陣惶恐,也帶著一絲慶幸,剛剛自己驚恐之下顧不得思量便喊了一聲,若是他們真的追上來……她想想剛剛那悍賊凌厲的刀法……恐怕子淵世兄也不是他的對手,更遑論蘇百川。
也好,至少不會再連累了他……
此時拉車的馬漸漸吃不住長時間狂奔,喘著粗氣慢了下來,那賊人卻似不知疲憊似的,漸漸靠近了馬車。
如箏正準備跳車,想著即使是摔死也不讓賊人得手,卻見不遠處樹木後,閃出一個白影,白影漸漸靠近,卻是一匹神駿的白馬,馬上正是自己熟悉的那副面容。
「子淵世兄……」她喃喃自語,淚水滑落了眼眶,一時間不知是慶幸,還是後悔。
蘇有容看前面那悍賊漸漸靠近馬車,急的拚命拿馬鞭抽著坐騎,就在此時,拉車的馬終於支持不住,前腿一踉蹌就要跪倒,好在車伕有經驗,忙一提韁繩,好歹是將馬穩住了,但那賊人卻馬上趕上,一腳踹開車伕,將如箏拽了出來。
車伕嚇得連滾帶爬地竄入樹叢跑遠了,蘇有容則策馬奔到那賊身前,提韁下馬:
「放開她!」
那悍賊獰笑一聲,抽出袖裡的短劍架在如箏脖子上:「哪裡來的公子哥兒,我勸你趕緊走,莫趟這渾水。」
蘇有容劍眉一擰,一向平和的面上陡然現出濃濃的殺氣:「我不管你是剪徑的土匪還是別的什麼,馬上把她給我放了,我可以放你走,不然,我讓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那悍賊聽了他的話,先是愣了愣,後又嘎聲大笑:「哈哈哈哈,小娃娃,我看你嘴上毛還沒長齊呢,就和大爺說這樣的大話,我勸你還是趕緊走吧,否則丟了小命,家裡娘親要哭死的!」
如箏這時稍微緩過來一點,顫聲說到:「世兄,你走吧,這人不是普通的賊人,你回去告訴我舅舅,給我報仇!」她厲聲說完這一句,兩行清淚落到腮邊,兩眼癡癡地瞪著蘇有容,似乎是想要在臨死之前,再看看這唯一熟悉的面孔。
看著她驚恐絕望的眼神,蘇有容心中一痛,柔聲安慰著:「小箏兒別怕,等兄長救你……」
聽他捨了「世兄」的稱謂不用,而自稱兄長,如箏心裡一暖,卻也更加著急,果然那悍賊獰笑一聲:「呵,我還道是擋橫的,沒想還是要救自家妹子。」說著手下一緊,如箏被他拽的退後一步。
「退後!再上前我殺了她!」
蘇有容看他聲色俱厲地大喝,心中浮起一絲奇怪的感覺:若是此人是剪徑盜匪,或是奉命來殺如箏的殺手,自己剛剛並未露出武藝,以他能力完全可以殺了如箏再殺了自己,從容離去,若是求財,亦可威脅自己交出錢財馬匹,逃之夭夭……此時看他所為,卻像是要逼走自己,對如箏做什麼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