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方媽媽跟玉熙一輛馬車。
方媽媽苦著臉說道:「姑娘,我不認字,怎麼做賬呀?」之前她只算了每個月的開支,到月底餘下多少錢,加減一下就算出收益了。
玉熙笑著說道:「到時候請個賬房先生,也不要他天天蹲在鋪子裡,只需隔三差五過來記一下賬。」
方媽媽有些為難:「那工錢怎麼算?」
玉熙道:「每個月給個二兩銀子的工錢就夠了。」按照現代的說法,就是找個兼職會計。
方媽媽覺得這錢花得有些冤。
玉熙搖頭說道:「媽媽,無規矩不成方圓。包子鋪的生意這麼好,等你教的這兩個人都學上手了,我準備再開一家分鋪。到時候若是賬務不清楚,很容易讓人渾水摸魚。」方媽媽如今收了兩個徒弟,這兩人都有身契在手,玉熙也不擔心她們搗鬼。
方媽媽覺得玉熙說得有道理,也就不再反對了。
玉熙道:「媽媽,教養嬤嬤過兩日會到府邸來,以後我很難再出府了,媽媽有事就讓紅珊的嫂子幫忙遞話。若是有特別重要的事,你就自己進府來。」
方媽媽有些欣慰,說道:「姑娘,你要好好跟宋先生跟教養嬤嬤學。」學好了,將來就能嫁個好人家了。
進了城,玉熙就與方媽媽分開了。紅珊這才開口道:「姑娘,若是再開一家包子鋪,能讓我嫂子去鋪子上幫工嗎?」包子鋪上的幫工月錢八百,另外還包早餐,忙了早上其他時間自行安排,這待遇真的很不錯。要知道,她一個一等丫鬟一個月的月錢也就八百大錢。
玉熙笑道:「等鋪子開了再說,現在說這個為時尚早。」
正說著話,突然馬車來了個緊急剎車。在突發事件時,玉熙反應很快,雙手立即抓住馬車的邊沿,沒讓自己撞在車上。紅珊沒玉熙反應快,額頭撞在車廂上,起了個大包。
紅珊怒氣沖沖地掀開車簾,還沒等她質問車伕是怎麼回事,車伕就慌忙解釋說道:「紅珊姑娘,有個姑娘突然衝到路上,我怕撞著人才趕緊停下馬車。」那是個人,不是畜生,車伕也是條件反射停車的。
聽了這話,紅珊這才看到就在馬匹前面兩步遠趴著一個姑娘,那姑娘年齡不大,大概十來歲的樣子,這會臉色慘白地倒在地上,身上衣服還有血,看著跟鬼似的。
紅珊嚇得一屁股坐回馬車裡。
玉熙看到紅珊這個樣子,倒是起了好奇心。掀開簾子探頭出去看。還沒等她有任何的想法,迎面就跑來兩個人。
跑過來的兩個人都是五大三粗的。其中一臉上有一顆黑痣的男人看到了地上的姑娘,大聲叫道:「在這裡。」
說完就大跨步過去,老鷹抓小雞似的抓起地上趴著的姑娘,然後哼哼道:「你跑呀,怎麼不跑了?有本事再跑呀?」
那姑娘眼中滿滿的都是絕望。
玉熙望著姑娘眼中的絕望,不知道怎麼的就想起自己死在茅草屋的情況。那時候,她也是這般的絕望。玉熙心頭一顫,大聲朝著那個黑痣男叫道:「將她放下。」
紅珊立即放下車簾,跟玉熙說道:「姑娘,可不能救,瞧著這些就不是什麼好人呀!」這姑娘八成是逃奴了。
黑痣男轉頭,看到玉熙的馬車還有身邊跟了好幾個家丁,就知道是富貴人家了。在京城混的,這點眼力還是有的,這兩個人也不敢得罪,當下揚聲說道:「姑娘,這是我們春香樓的姑娘。她伺機逃走,我們這是抓她回去的。」
紅珊聽到春香樓,面色一下變了:「姑娘,這可不能管了。」春香樓那可是妓院呀!怎麼能讓姑娘跟妓院的人沾上邊。
與紅珊相反,玉熙聽到對方是春香樓的人反倒是鬆了一口氣。春香樓的人倒好處理,只要出得起價,哪怕是花魁都能買,更不要說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多少錢?我買了。」
黑痣男臉上閃現過異色:「這事我做不了主,你要買,得問過我們當家的。」
玉熙並不理會黑痣男,而是問著被黑痣男抓在手裡的姑娘:「你的身價銀是多少?」能從春香樓逃出來,就表明這人是個有膽色的,也不怕死的。
那姑娘眼中迸射出一絲希望,一絲生的希望:「二十兩。」
玉熙朝著那黑痣男說道:「我出五倍的價錢買下她,你看如何?」
黑痣男聽了這話,有些猶豫。
那小姑娘心裡湧現出求生的希望,盯著黑痣男說道:「你們若是一定要抓我回去,我也不會活的。」她寧願死也不會如這些人的意。
黑痣男是知道這死丫頭性子倔強,打了不知道多少回都不低頭,這次還趁他們疏忽逃了出來:「臭丫頭,算你好運。」這死丫頭軟硬不吃,說不準帶回去真尋了短見。反正也不是什麼國色天香,還不如賣了,至少能小賺一筆。
那小姑娘眼中露出一抹神采,這意思是答應賣她了。想到這裡,這小姑娘眼巴巴地看著玉熙。能活著,誰也不想死。
黑痣男朝著玉熙叫道:「我這就讓人去將她的身契取來,我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春香樓離他們的地方並不遠,小姑娘的身契很快就取來了。玉熙朝著那姑娘說道:「你看看那是不是你的身契?」
小姑娘看完以後點頭說道:「是我的身契。」
得了身契,玉熙並沒有直接回國公府,而是去了上元街。就這姑娘現在這幅鬼模樣她可不敢帶回國公府,要不然肯定得挨一頓罵。
玉熙望著躺在車上,滿身是傷的姑娘問道:「你是什麼人?怎麼會被賣到春香樓去?」
小姑娘說道:「我叫凌七,我爹是河下鎮的凌員外,半年前我爹病逝了。」
紅珊忙問道:「那你怎麼會在青樓?你家親戚呢?」
凌七聽了這話,眼裡迸射出仇恨的目光:「我是被我後母賣的。本來好好地在家睡覺,一覺醒來就在青樓裡了。」
玉熙望著凌七的臉,說道:「你跟你後母不對付吧?」凌七的爹既然是員外,那家境肯定不錯。凌七也不是什麼國色天香,就憑這的姿色賣到青樓也賣不到大錢,那只一個原因,凌七跟她繼母有仇。
凌七點頭:「若沒有她,我娘也不會死。」
玉熙不用再問就知道了,就這姑娘的性子與殺母仇人豈能和平共處。她繼母將她賣到青樓,不是為了圖財而是為了報復:「你家裡還有什麼親戚嗎?若是有,等你養好了傷就送你回去了。」
凌七卻是搖頭道:「姑娘救了我,我這條命就是姑娘的。」
能屢次三番不顧生死從春香樓逃出去,哪怕遍體鱗傷也不放棄,可見性子是極為剛毅的。這種人,若是能真心歸順會是一大助力。玉熙說道:「你要想好了。若是你想跟在我身邊就是丫鬟了,得歸奴籍了。若是你回去,你還是良家女。」
凌七誠懇地說道:「姑娘,我家沒什麼親戚了,我就是回去也不知道去哪裡。跟著姑娘好歹有一條活路。」與其跟著那些心思莫名的人還不若跟著姑娘,哪怕當丫鬟,至少性命跟人身安全有保障。
玉熙見她不是一時的衝動,倒也點頭道:「你先去方媽媽的包子鋪裡養傷,其他等養好傷再說。」
凌七點頭道:「好。」
方媽媽是個心軟的,聽到凌七的遭遇很是同情,讓人將凌七扶到後院,又急忙給她請大夫了。
申媽媽瞧著天色,說道:「姑娘,得回去了,再不回去老夫人會責罵的。」這都快天黑了,老夫人可是交代天黑之前必須到家。
玉熙說道:「申媽媽,你派人去河下鎮查一下,是否真有凌七這麼一個人?」用人之前先得查清楚對方的底細。萬一這人說謊,用了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到時候可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了。
回到國公府,已經是戌時初了。因為回來得晚,玉熙被韓老夫人狠狠地訓斥了一頓。
玉熙低著頭,乖乖地站在那,由著老夫人訓斥。
看著玉熙這個樣子,老夫人不由又想起玉熙的生母寧氏,每次她訓斥寧氏的時候,寧氏也是這樣一幅樣子。想到這裡,老夫人心裡頭膈應得慌,:「你下去吧!」人與人之間真需要緣份,哪怕玉熙表現得越來越優秀,有那麼一個生母,老夫人對玉熙怎麼都喜歡不來。
玉熙恭敬地退下去。
屋子裡只剩下羅媽媽,韓老夫人才道出了真心話:「這孩子,怕是養不熟了。」面上恭敬可實際上卻對她很防備,要不然也不會事事防著紅珊跟申媽媽,哪怕紅珊已經投誠仍然得不到她的信任。
媽媽笑著道:「老夫人說得這是什麼話?四姑娘可是你的嫡親孫女,哪裡有什麼養不熟的。」
若不是親孫女,她豈能容這般胡來。韓老夫人道:「就怕她對她老子也生了嫌隙?」若是玉熙真對生父不親,對家族有怨,哪怕玉熙再優秀,她也得斬斷了她的羽翼。
羅媽媽小心地說道:「老夫人,容奴婢說一句,四姑娘也不是那般冷心冷情的人,你看她對大夫人與世子二爺就很親近。」老夫人與四姑娘一個月都見不到幾回面,哪裡來的親近可言。至於說三老爺,這些年三老爺對四姑娘忽視太過,但凡有些心性的都沒辦法親近。還不要說四姑娘脾性那麼大的人了。
羅媽媽對老夫人很忠心,而且常常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給老夫人分析問題,她的建議老夫人也聽得進去。韓老夫人歎了一口氣說道:「武氏,不是個安份的。」武氏的做派,越發讓玉熙與老三生疏了。而偏偏老三對玉熙這個女兒不在意。
羅媽媽也覺得這武氏眼皮子太淺,而且手段拙劣,這麼做還沒回來就得罪了一大片:「等她回來,老夫人好好教她就是。」
韓老夫人搖頭道:「老了,沒那麼多精力了。等明兒娶了親,我就放手,好好享兩年福。」秋氏管家理事能力很強,但耍心眼這方面是個渣渣,將家交給秋氏她不放心,如今只能寄希望於未來的孫媳婦。
羅媽媽笑著道:「等世子爺娶了親,老夫人又要操心三姑娘的婚事了。老夫人哪裡就能真正得了清閒。」
韓老夫人感歎道:「是啊,常言說得好,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裡能真正得清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