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誠的話立即吸引住在場所有將領的目光,「陸地戰自然不用多說,第五戰區和第九戰區已成唇齒相間之勢,將投入所有兵力共同禦敵,同時,第一戰區在平漢鐵路的鄭州至信陽段以西地區,防備華北日軍南下,第三戰區在安徽蕪湖、安慶間的長江南岸和江西南昌以東地區,防備日軍經浙贛鐵路向粵漢鐵路迂迴,唯獨海戰和空戰,與我軍不利,不過,我們還是獲得蘇聯航空志願隊支援,相信在空軍方面還是有和日寇一拼的實力。」
陳誠話語剛落,何曉峰繼續追問道,「陳長官,我仍舊有一事不明,此次會戰,我軍是以陣地守衛為主,還是防守反擊為主?」
面對何曉峰一個接一個的問題,陳誠和薛岳倒是沒有什麼不滿,反而心中暗讚何曉峰目光如炬,思維敏捷,但並非所有人都有此看法,不少少將以上將領心裡都有些鄙視何曉峰,心想區區一名上校軍官能夠參加這種軍事會議,已經是長官開恩,竟然不先自省清楚,就接二連三的提問,這是要將其他將領的面子置於何地。
陳誠自然得回復何曉峰追問,「當以陣地守衛為主,這也是軍委會高級軍事會議擬定的計劃。」
「陳長官,再次請冒昧的問一句,如果陣地守衛失利,是否有預先商議好的反攻計策?」何曉峰的問話絲毫沒有讓人有喘息的餘地。
「這……」陳誠也被何曉峰的話給問的答不上來,至於反攻計策,好像就沒商議過。當然也就沒有了,但作為最高長官的陳誠而言。這種話怎麼說的出來。
「何曉峰,你想幹嘛?」莫希德見陳誠一臉為難之色。以為時機來了,當著所有人的面,主動發起對何曉峰的批駁,「你不過是一名上校,這種重要會議,連各位軍長、師長都未曾發言,你一口氣就問了好幾個問題,是不是覺得這樣才能顯能耐長本事?」
何曉峰很冷漠的盯著莫希德,說實在的今天他還真不想和莫希德發生什麼口角。這無益於戰前會議討論,但找上門來的麻煩,也逼迫著他不得不去解決才行,「莫軍長,請恕本人無理,剛才薛長官事先說明,會議是要集思廣益,對於如此採集眾人意見的會議,不發言如何提出意見?這一點。本人實在是想不明白,還請不吝賜教。」
「我……」莫希德本來打了一肚子謾罵的腹稿,可被何曉峰輕易的撥亂反正,從新回歸到軍事會議的主題上來。讓莫希德是有話難出口,出口難成。
「好了,剛才我說過會議要集思廣益。你們這樣爭來爭去成何體統,會還能不能開下去了?」薛岳不得不站出來適當做些調解。他可不希望仗還沒打,內部先亂成一團。
「正如薛長官所說。集思廣益,現在我是否可以說下我的想法!」何曉峰趁勢追擊,根本就不給莫希德發言的機會,不過就會議主題來講,莫希德也壓根拿不出什麼有效的主意。
「嗯,何旅長既然有獨特見解,不妨大家靜下來聽聽,也好長長見識。」坐在莫希德旁邊的將領,一副和睦表情,看不出此話意圖,但何曉峰心裡清楚,這人絕對是面善心惡的傢伙,話裡藏刀,如果說不出合適的看法,肯定會被這傢伙下黑手指責。
「敢問,這位將軍名諱?」何曉峰從不打無把握的仗,知其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本人薛蔚英,第167師師長。」薛蔚英傲慢的看了何曉峰一眼,在軍階及官職上狠狠的踩了何曉峰一腳。
「薛師長及在座的諸位將軍,請看大地圖。」何曉峰說完這句話,站起身走向軍事地圖的位置,他需要借助地圖來描繪戰鬥場景。
「講解我的想法之前,我將以換位的方式模擬日寇的軍事行動,假若我是畑俊六,指揮日軍華中派遣軍兵分兩路進攻武漢,自當以霍山、商城、香口等地出發,一路向漢口方向逼近,」說到這裡,何曉峰借用教鞭的幫助,在地圖上順勢劃了幾道行軍路線,將假設的日寇行軍路線大致方向演示明白,「其中,有幾處關鍵的防守要塞勢必要攻下,如馬當、湖口、九江、信陽以及太湖等地,首取馬當為的是能掌握長江入口主動權,借助強大的海軍優勢,運載大批兵力進犯湖口,一路沿著長江逆行而上,再攻取下九江要塞,自此,漢口長江沿線的以東則無險可守,加上軍備上佔據的絕對優勢,結合空中力量的不斷投入,基本上很容易就能達到黃岡。另外,由商城進犯的部隊只需徹底拿下商城,便可輕而易舉的走麻城、奪黃陂,一路上幾乎沒有任何阻攔,而信陽之所以會被列入攻擊範疇,因為其鐵路線延伸直達漢口,當三面部隊匯聚漢口城外,此戰也將以失敗告終。」
「住口!」薛蔚英佯裝大怒,心中卻暗暗高興,年輕人就是年輕人,說話完全不顧及場合,哪有自打臉滅自個兒威風長他人士氣的道理,「按你這麼說,我軍還防守個什麼?直接敗了了事。」
陳誠心中也是一驚,剛才何曉峰看似平淡的分析,恰恰切中了他心中的擔憂之處,他附在薛岳的耳邊,輕聲嘀咕了幾句,薛岳起身離開會場。
何曉峰並沒有被薛蔚英的大怒驚嚇住,反而微微一笑道,「薛師長,切莫焦急,剛才我所講的一切,只不過是以換位思考為手段,假象日寇進犯武漢的設想,或許會有突兀的地方,但剛才所述的進攻路線卻是任何軍官都會認為是最佳的進攻路線,這一點相信在座的諸位應該都能想明白吧。」
「不要繞過話題,今天我們是來談禦敵之策,不是來談日軍可能的進攻方式。這種猜測毫無根據,不可取也不可信。」薛蔚英是打算紅臉到底,力爭輸贏。
「薛師長莫急,剛才我的話只講了一半,還有另一半未說完!」何曉峰淡定自若的表情,到也征服了一些本不是很看好他的將領。
「我就不信你能說出個子卯寅丑來。」薛蔚英氣哼哼的說道。
「接下來
來,邊演變邊分析講講後續可能,假若馬當要塞穩若泰山,日寇沿水路進犯必定會失策,但武漢之戰對日來講,打的是時間戰,拖得太久勢必會造成供給不足,兵源匱乏,那他們一定會放棄水路走陸路,但馬關要塞陸路防守能力不及水路防守的一半,決計難以抵擋的住日寇進攻,如果再次增加一股機動兵力,配合馬關要塞兵力,合圍登陸作戰的日寇,相信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而商城無險可守,大多是以平原為主,並不適合陣地攻堅,如果換陣地守衛的打法,改為節節阻擊,拖延住敵軍快速進攻的節奏,相信也能給其他要道爭取來許多時間,而信陽的鐵路線,我認為應該炸毀,並沿途展開伏擊,讓敵人不敢冒進,以此三法,不過一個月,日寇的後援不濟,自當亂了陣腳。」何曉峰的話無外乎是要表明,空間換時間,並在適當的時候夾擊敵人,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笑話,你這計策黃口小兒都能想個明白,畑俊六也不是傻子,難道會想不到嗎?」薛蔚英聽完何曉峰的話,心中也是有些驚訝,但礙於剛才面子崩的太緊,現在鬆口那多不合適。
「諸位以為如何?」陳誠並沒有接薛蔚英的話,而是另起一篇問道。
支持何曉峰的人自然紛紛說道。
「何旅長剛才所言也不無道理,如果能拖住敵人,到也確實可以讓日寇自亂陣腳。」
「我倒是贊同何旅長的觀點,應該如此。」
「我附議。」
而不支持何曉峰的人,自然歸屬成了頑固派。
「你們這是拿黨國的利益開玩笑,簡直胡鬧,怎麼能相信他的論調,要是一招不慎,那豈不是滿盤皆輸的代價。」
「就是,戰場之上瞬息萬變,哪裡能預測的到,我看還是死守各路關卡要道,守株待兔的為好。」
「兵法雲,以逸待勞者必勝之,移動作戰簡直愚昧至極,朽木不可雕也。」
陳誠沒有做聲,而是冷靜的看著會場上,意見已分為兩派系的將領正在不斷爭執,原本就是話少安靜的會議變成了激烈的辯論會議,最終升級演變成了人格謾罵,一直發展到自家的祖宗十八代都被人一一牽扯出來點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