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曉峰正坐在聽雨軒的包間靠窗戶的位置,一個人抱著酒罈子,兩眼直勾勾的盯著路上稀稀拉拉的行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自從他與法肯豪森將軍見面結束後,李宗仁就好似早就算準了時間,特意安排侍從將何曉峰叫到他的個人書房。
李宗仁與何曉峰單獨聊了一會兒,說的話題都是不鹹不淡,大部分都是在扯家常,偶爾會談到一些關於第五戰區的戰事,聊到熱乎的時候,李宗仁拋出一個極其**的條件,想將何曉峰招募到自己麾下效力。
如果這要是放在幾個月前,何曉峰初來乍到,肯定會欣然應允,想想看,有人忽然願意提拔自己為少將級的師長,如此**一般人哪裡抵擋的住,幾乎是百發百中,無一倖免。
但是,何曉峰與新一團的全體將士,已經建立起血濃於水的兄弟情義,他是絕對不會就這麼拋下同生共死過的兄弟,如此羈絆的情感,恐怕是此時身居高位的李宗仁無法想像得出的,也只有真正一起扛過槍,打過仗,一起流過血捨過命的袍澤才會明白的道理。
李宗仁本預期著何曉峰會投桃報李,然後一番激動表態,可現實與理想的差距怎麼會這麼遠?
何曉峰甚至都沒有一絲猶豫,當機立斷的回絕了李宗仁盛情難卻的邀請。
按李宗仁的個性,如此不識抬舉的何曉峰實在該死,想他手中握有的兵力就連老蔣都會對他忌憚幾分,更何況以他現有的名望及人氣,想招募有才之士,也只需一紙通告,便會有數不清的人爭先恐後,挖空心思,擠破腦袋投效而來。
被何曉峰當場拒絕的李宗仁,卻沒有當場發飆,這實在是違背常理。
李宗仁僅僅只是笑了笑,似乎剛才招攬何曉峰的話,只當成玩笑話,並不當真,然後,兩人又寒暄了幾句,便結束了談話。
所以,何曉峰離開後,一路上滿懷心事,很容易就尋到聽雨軒,並找上郭氏三兄弟及金吉雲所在的包間,一進門,就瞧見四人喝的東倒西歪,爛醉如泥,時不時說著胡話,做著春秋大夢,地上橫七豎八倒放著十幾個空酒罈子。
四人不省人事,根本就沒有留意到何曉峰的到來,依舊你一言我一語的,胡天海地的吹著牛皮。
正好,何曉峰也想獨自一人好好靜一靜,就拎起一壇未開泥封的陳年好酒,坐到窗前,然後,揮手一掌拍掉泥封,猛喝了幾大口,用以沖淡心中的惆悵。
……
會面結束後,法肯豪森將軍仍舊還在癡迷何曉峰述說的戰鬥戰術,其中有許多戰爭理論他還是頭一次聽說,看樣子法肯豪森將軍是打算專注精力,好好總結一番,畢竟,事後再做總結可不違反他承諾過的話。
而索菲則躲在臥室裡,一個人想著心事,真是少女心如海底針,她自己做夢都沒想到一時衝動,竟然會說出那樣的話來,現在回想起來,索菲顯得有些難為情。
「很好奇,他現在正在幹些什麼?有沒有在想我?」索菲望著窗外的月亮,似乎能夠通過皎潔的月亮看到何曉峰一樣。
索菲有些癡癡地望著月亮傻笑著,她對何曉峰的瞭解相當有限,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喜歡這位東方軍人。
或許,剛才衝動的一句話,是少女對父母所安排的,產生出的逆反心理,甚至她連未婚夫長什麼樣子都沒有見過。
所以,索菲非常希望有機會尋找到屬於自己的那份愛情,甚至她會期望自己的愛人會是一位英勇無敵的大人物、大英雄。
……
不知不覺中,何曉峰一個人已經喝光了三罈佳釀,也略顯出醉意,時不時嘴裡嘟囔的念叨著,「我很想念你們,我的兄弟,我的父母。」
別看何曉峰平日一副硬漢的架勢,在他內心深處也有著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這才是最最完整的他。
「長官,小店已經打烊了,不知道您是否有落腳的地方……」店小二在掌櫃的淫威勒令之下,萬般無奈,只好硬著頭皮走進包間,滿臉卑微的希望有人可以結算宴席酒賬,的確聽雨軒是要打烊歇業了。
「嗯?」何曉峰瞅了眼哈著腰的店小二,也意識到時間不早了,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他一手扶著牆,晃動了下腦袋,爭取讓自己能夠清醒一些,看來三罈美酒確實很醉人。
「長官,小店做的是小本買賣,再加上這些年,世道不太平,生意也不太好,」店小二有些膽怯的說著,低頭瞅了眼地上橫七豎八的酒罈子,最後鼓起勇氣直奔主題,「諸位長官都是人中龍鳳,英雄豪傑,個個都是海量,都將本店庫存的酒水喝的差不多了,不知道,」店小二搓著手,繼續說,「不知道是否可以結算下酒錢。」
何曉峰一步三搖,原本的幾步路,走了好幾步才到店小二身前,打了個酒嗝,一股子酸臭的味道直衝店小二,店小二強忍著味道沒用手去捂口鼻,仍舊一副微笑的表情,「好,這些算多少錢吧?」
店小二早就算清楚酒錢,但為了顯得恭敬,連忙掐著手算著,然後回答道,「長官,這些酒菜共計五塊六,湊個整,就算五塊吧!」
「好,」何曉峰應道,然後用腳踢了踢醉的一塌糊塗的郭氏三兄弟,用手推了推金吉雲,幾人陸續醒來,「你們誰有現錢?」
金吉雲搖了搖頭,回答道,「何老大,我可是身無分的窮藝人。」
郭氏三兄弟各自揉了揉眼,摸了摸口袋,然後一副無奈,搖頭回答,「好像之前去客棧洗漱一番後,將行李都丟在客棧了。」
何曉峰苦笑著臉,出門在外沒
帶錢,真他娘的丟人丟到家了,然後他不好意思的對店小二說,「這位小哥,實在不好意思,我哥幾個出門太急,將錢財都落在客棧了,要不這樣,等會兒我給你送來。」
店小二開始還在擔心這些丘八們會鬧將起來,掀桌子砸板凳的,但看著他們現在的樣子,好像自知理虧,這就好辦了,說話的聲音也大了許多,「長官,剛才我說的相當明白,小店最近生意不好,你們一口氣就喝掉十來罈好酒,這可讓小店日後如何經營,現在,你們倒好想吃霸王餐啊?這可不行,必須把酒錢付了,否則我就報官抓你們。」
郭元康一聽,這店小二說的什麼混蛋話,立馬就惱羞成怒,「你他娘說誰吃霸王餐?我們幾個出門太急沒帶錢,又不是要訛你一頓飯,你嘴巴放開乾淨點。」
「啊喲,吃霸王餐,還想人家對你畢恭畢敬不成?」店小二也火了,擼起袖子,扯過一條凳子擋住包間門口,對著樓下扯開嗓門一嚷,「掌櫃的,有人要吃霸王餐,快去報官。」
這可讓哥幾個臉都沒地方擱了,面對小鬼子他們可以說是絲毫不懼,可面對這毫無威脅的店小二顯得束手無策。
「別,要不這樣,我留下來,你們去拿錢。」金吉雲知道何曉峰等人有錢,早上不是剛搶了那個姓余的傢伙一大筆金條嗎?
「不行,要走一起走。」郭元康不依不饒,加上性子火爆,哪裡會低頭認錯。
聽雨軒的掌櫃一聽到樓上店小二嚷嚷,立即跑出櫃檯,直奔憲兵團,他記得樓上的客人是軍人,應該由憲兵團整治。
場面就這麼僵持著,好幾次郭元康要衝上前,都被其他幾人給攔了下來,店小二開始還有些擔心這幫丘八會動手打人,可漸漸的發現除了那個脾氣火爆的傢伙外,其餘幾人絕對不敢動手,膽子也大了起來,說話內容也越發的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