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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三百六十章 抵達涪城 文 / 東海龍女

    可是真實的理由……那真實的理由,深藏在內心深處,即使是他自己,也往往不敢面對,認為只是自己恍惚之中的妄念罷了。

    龐統急促而嚴厲的聲音打破了他瞬間的恍惚:

    「士元此時急著求見主公,還因了另一件事,剛剛從城外返回的探子處得到消息,劉璋遣其族弟劉陟為使,送劉氏女入葭萌,並十車珠玉為嫁妝,一起贈予了董真!」

    「什麼?」

    劉備驀地抬頭,眼中射出難以置信的光來!繼而,又覺得有些荒謬好笑。

    她……她又娶妻了?她倒是妻妾成群,剛走了個辛苑,又來了個劉氏,比他後宅還熱鬧!

    「劉氏女是側室,」彷彿是看透了劉備的疑惑,龐統厲聲道:「劉璋寧肯讓族女為妾,也要拉攏董真!可見此人非凡!主公,你還要寒了董真之心,將他生生推與敵手麼?」

    劉備心神一凜,心底尚存的那點子妄念頓時消退得乾乾淨淨,肅容向龐統一揖,道:「該當如何向董真謝罪?還請先生多多指教!」

    龐統尚未開口,卻聽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有衛兵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高聲稟道:「啟稟主公!有一隊運送糧草人馬,派來先鋒衝破重圍,來城下射箭書為引,自稱為葭萌董真所遣,現已將至涪城之郊!」

    「董真?糧草?」

    帳內二人聞言大驚,彼此面面相覷,饒是二人皆為人傑,竟一時反應不過來。

    董真騎在馬上,以手搭額,遙遙望去,她所立之處,是在旁邊一座小山頂上,視野十分清晰。

    涪城及周圍情形,盡收眼底。但見群山環繞之中,隱然有一城盤踞其中,雖是小小一座山城,但因了城上城下的旌旗獵獵、戰馬蕭蕭,倒也氣象森肅。只是涪城四周的樹木土丘,皆被幾次戰事夷為平地,露出了光禿禿的泥地,又被反覆的拚殺奔跑碾得堅逾岩石。在遠處山巒的綠色樹木之中,宛若一塊醜陋的傷疤。

    蒼翠樹色,宛若綠海,她一襲素衣,高髻束冠,挺拔俊美,遠望飄逸如海面的雲氣。

    她現在穿衣越發素淡,這些素錦皆出自於雲落織坊。現在她將織坊也放在了錦園之內,出產量雖暫時並不大,更大的精力還放在研製新品階段。不知是否因為她特別在意流風回雪錦,故此織坊中素錦的種類也相當之多。

    因織坊中聚集之人,皆是魏地織造司中的精英,故此即使以董真的眼力來看,這些素錦也相當出色,其輕、透、繁、燦皆達到了極高的水準,但是與她後世在那幅柯以軒室中的小像上所看到的洛神所著衣錦,還是有著相當大的差別。甚至還及不上萬年公主留下的那塊「回雪錦」。

    不僅如此,自家織坊甚至在一些細微方面的織法,也是遠遜於董真所見過的上好蜀錦。董真在後世雖見過許多的珍錦復原,也瞭解一些稀奇的花樣,比如當初敬神衣大典上的暈襉,洛陽的天水碧,和如今的雲錦。但即使如此,在浩如煙海的織錦世界裡,它們的輝煌只是一道霞光,縱然耀目,卻並不能帶動整體織錦水平的上升。

    正好比一個武林高手武功再高,卻不能做皇帝一樣。

    為了在這次蠶市上壓服黃唯青等人,董真的確是做了不少功夫。但在織錦業越是下功夫,她越是感慨,蜀錦之所以名揚天下,在於它的製造過程中有一套完備的體系和一批功力深厚的人才。而這些全都是蜀錦在數百年的傳承之中積累下的深厚人脈及資源,即使是短時間內,董真來自後世的明智慧,可以令自己的錦匹獨佔鰲頭,但時間一旦久長,蜀錦漸漸發力,董真的那些「作品」不免又要湮滅其中。

    所以,她改變了自己從前的行事風格,步步為營,忍辱負重,既要夯實基礎,也要投機取巧。

    只有兩年多的時間了,留給她的機遇已經不多。這些真真假假的流風回雪錦,告訴了她一個道理:

    唯有站在織錦業的巔峰,才有可能接觸到最美麗的錦匹——流風回雪。

    站在她身後的龍居、李不歸等人,自然是很難體會到在她那平靜外貌之下,內心的波湧起伏。

    李不歸忽然輕輕「啊」了一聲,道:「涪城出來了一隊人馬!」

    董真所站之處,是在旁邊一座小山頂上,視野十分清晰。

    涪城及周圍情形,盡收眼底。涪城四周的樹木土丘,皆被幾次戰事夷為平地,露出了光禿禿的泥地,又被反覆的拚殺奔跑碾得堅逾岩石。在四周山巒的綠色樹木之中,宛若一塊醜陋的傷疤。

    董真這邊,負責押送糧草的是禰雲會,此時涪城已被劉璋派來的劉、冷等將的兵卒團團圍住,甚至紮營亦在城郊。禰雲會不過百餘人押送隊伍而已,當然不會送上去塞牙縫,故此要先向劉備報訊。而就在此時,劉瑰的斥侯也發現了這支莫名其妙、甚至沒有任何身份說明的隊伍,自然要上去盤問,發現不對頭後就引來了一隊士卒進行攻擊,但被早有準備的禰雲會安排強弓一陣疾射,將攻勢壓了下去。

    現在這隊人馬飛奔而出,劉瑰的兵卒雖然一湧而上,但那當首一將勇猛不可當,揮舞著一柄烏黑漆亮的長兵器,呼嘯而來,所有擋上他的人或是馬都慘呼著往兩邊飛開。他和他的人馬宛若一柄鋒銳的長刀,頓時將劉瑰的陣營割開了一道長口子,奔湧而出。那些劉瑰的兵卒跌跌撞撞跟在身後,卻根本不敢近前追趕,只歪歪斜斜地射了一陣箭雨。

    那將軍飛奔而去,根本懶得回頭看上一眼,他的兵卒相隨而去,人馬如龍,意態自如,哪裡像在沙場衝殺?渾似閒庭漫步。

    李不歸眉梢微微一挑,龍居已喟然讚道:「雖百人而莫能當,真猛將也!」

    趙不為卻訝然道:「他手中兵器甚是奇特,非槊非槍,若說是一柄長矛,偏生又是彎曲如波浪,但顯然亦非凡物。」

    董真微笑著看向那大將手中所執兵器,果然上半截成波浪般的曲線,即使這樣遠看去,亦依稀可辨。心中湧起一種奇特的感覺,笑道:「啊,就說他從前只有大刀,這不對啊,果然真用丈八蛇矛了。」

    「丈八蛇矛?」

    幾人一起失聲而出,龍居看向董真,問道:「主君想來是認得這員猛將了?」

    董真點了點頭,道:「劉備義弟,燕人張翼德。」

    她長聲一笑,撥馬下山,李不歸隨即跟上,龍居默不作聲,倒是趙不為問道:「主君,怎的走了?不是說了擔心劉備有變,才在此觀看麼?眼下禰大兄剛剛與張翼德會合……」

    李不歸勒住馬頭,睨他一眼,道:「張飛張翼德是何等猛將?與劉備又何等親厚?有他出城,自然已說明了劉備的態度。主君還有什麼必要站在這裡喝山風?自然是要走了。師弟,多用用腦子,不要什麼都直接問人,這裡不是陽平觀!」

    趙不為臉上一紅,摸了摸腦袋。

    李不歸搖了搖頭,撥馬向董真追去。

    劉備坐在帳中,心中複雜,臉上古怪,又喜又怒,又氣又慰,實在說不出是個什麼心情。

    他聽著帳下軍吏朗聲回稟,聲音中有壓抑不住的喜悅:

    「谷二十車,黍十車,豆麥雜糧各二十車,乾肉條糜醬各五車,乾菜五車、並各類乾草豆類五十車……」

    這是足足夠他麾下兵馬一月之糧!

    「不用念了!」他揮了揮手,不免帶上了一絲煩燥,道:「都拖下去吧!」

    那軍吏一怔,不由得看了一眼站立在帳下的禰雲會。龐統犀利的目光一掃,劉備已換上了溫然的口氣:「禰壯士。此番涪城之戰,董君大義贈糧,備心中感動之至,豈能如市井商賈,錙銖必糾於其數量多寡?」

    那軍吏面色一鬆,連聲道:「是!是!下吏唐突了!」

    一面果然令人收起那些帳冊記簿,喜孜孜地退了出去。

    這些時來,糧草匱乏著實令得掌管軍需物資的軍吏頭痛不已,如今從天而降許多糧草,解了這燃眉之急,的確是喜不自勝。

    禰雲會一直站立帳下,保持著必要的恭敬神態。只到此時,才將嘴角微微動了動。對劉備的盛讚也不卑不亢,道:「使君謬讚了。我家主君說,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使君這涪城一戰,關係到今後前途命運,絕不容失。我家主君與使君向來唇齒相依、生死與共,這區區一隊糧草,又算得了什麼?主君說道,一月之內,還將為使君再次募集糧草,足令使君不為白水關『走山』之災所困!」

    「白水關」三字一出,龐統神情古怪,不免垂下頭去,看著面前那張黑漆案幾,似乎上面忽然開出了什麼奇葩異卉,研究得相當仔細。

    而劉備不得不乾咳一聲,才將喉中那種奇怪的絲癢壓下去。乾巴巴道:「這……董君大義……備……備……不勝感激。」

    忽聽龐統問道:「敢問禰將軍一句,這隊糧草數目不小,倉猝之間,董君從何募集而來?」

    劉備神情一動,亦定定地望向禰雲會。

    這正是他們心中驚疑之處。劉備設下伏兵,意圖破壞董真計劃,放水黃唯青,他自知此事悖理,事先連龐統都不知情,董真更不會知道。故此董真勃然大怒,卻沒想到她報復的方式竟是火燒了白水關糧倉!

    劉備雖知董真麾下多奇人異士,卻也不知董真竟有催裂天地之能,他事後令人細細查勘,自然知道那所謂的「走山」乃人為之舉。聯想到董真此前的天雷散和霹靂天雷彈,哪裡還想不到這「走山」正是董真的「傑作」?

    只是董真這樣一來,劉備損失慘重,此前他在背後捅董真一刀時,只覺理所當然。但此時也遇到同樣情形,方覺又痛又悔。

    但悔亦遲矣,沒想到遠在益州的劉璋竟也注意到了名不見經傳的董真。劉備本來在龐統的說服下,正待暫時去穩住董真,以防備益州與董真聯合,再在葭萌捅他一刀。局勢卻峰迴路轉,董真主動拋來了「繡球」,竟送來了這些糧草!

    可是這些糧草並不是一個小數目,這是足供三萬大軍所用!董真不過數百人的部屬,哪裡會攢足這許多糧草?

    龐統不知不覺之中,已對董真頗為敬憚,此時便當機立斷,果斷髮問。

    「啟稟龐先生,」禰雲會也根本沒有隱瞞的意思,道:「是在月餘之前,便由主君暗自在附近商賈、富戶之中搜集得來,原本就是為了要支持使君所用!只是沒想到……」

    他嘴角的譏嘲笑意,終於浮了起來:「沒想到用得這麼早。」

    月餘之前!

    商賈、富戶?搜集糧草,又不是出門散個步,如此大的動作,怎的自己這一方竟毫不知情?分明是一直派有人暗中監視董真,卻也無絲毫端倪!

    龐統臉色微變,與劉備對視一眼,二人心中都驀地想起幾件事來:董真修建錦園!董真興辦蠶市!

    想來那些糧草,便是藉著修建錦園的名頭運入,而那些商戶,亦是藉著蠶市的名頭打過的交道!

    就在他們眼皮之下,董真悄無聲息,準備了這許多糧草。至於她的居心,實在值得商榫,如果真如她所說,是為了要支持劉備,完全可以大大方方,何須如此隱秘!至於她自己使用,則是更不可能。糧草又不是珠玉,儲存過多是會消耗的!

    難道說……那時董真便已覺得劉備不可靠,準備要一舉燒了白水關糧倉,給他個教訓,而這批糧草,便是為了教訓完畢之後,彌合雙方裂痕所用?

    如今看來,似乎劉備的性情早被她識破,所謂的仁義謙恭劉玄德,無論最初的言行如何完美,都並沒有真正迷惑到她。甚至早在劉備與她雙方殷切合作的親密時期,或許她就已看透了劉備的居心,才做下這樣早遠周密的防範?如果當真料敵於先到了這個地步,那董真豈不是多智近乎妖!

    對他的瞭解,甚至超過了張飛,她究竟是什麼人?

    劉備只覺心中一陣寒意,然隨後油然而生的,卻又是一種奇怪的踏實。

    從來沒有人能看透他!可是他又多麼希望有人能懂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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