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9月15日,新聞爆光時,佟蕾看著照片上那兩張臉孔,呆了好一會兒。
顧惟這一次是名聲大噪,據新聞報導,他是四海幫的新老大,這人巧妙的利用嵬幫貪得無厭的心理,以身涉難,終和嵬幫老大搭上線,巧用時機,和關琳裡應外合,一舉將嵬幫當中那些亡命之徒送進了鐵窗羿。
新聞沒報導東艾特警是如何將嵬幫拿下的,只用了很書面性的「浴血奮戰」一字一筆帶過了當時的血腥戰況圍。
據說,顧惟還拿出了一系列的證據來證明,越獄非自己所為,而是嵬幫逼迫四海幫為其推銷毒品故意將他抹黑的舉動。
也就是說,他用自己的行動,洗白了自己販毒罪名。
至於關琳,佟蕾本以為這輩子再也不可能再見到這個人了,聽說很多年前,這個女人就出了國,沒想到,多年之後,她竟以毒梟女人的身份出現在她的視線裡。葉正宇之所以會被拿下,和這個人多年的潛伏有關。
只是她好奇啊,關琳怎麼會嫁給葉正宇的?
現在,她又是為了什麼而背叛了自己的丈夫?
不可能是因為正義感!
佟蕾覺得:這裡頭恐怕有很多不可告人的內幕。
那一刻,她還在想:這回,辰況要是見到他的初戀女友,不知道會有怎樣的感受……
「祖英男,佟惜之,你們在發什麼呆?」
一隻大手在面前晃了晃,是張鵠來了:
「看什麼呢?都傻了!」
「重大新聞!」
佟蕾抬頭看到祖英男的表情的確也是呆呆的,在接收到她的側目後才笑了笑,那笑容,半陰半晴,很複雜。
她讓張鵠瞅筆記本上那條重量級新聞:
「嵬幫被剿了……」
「哦!」
張鵠只瞄了一眼。
「你不激動嗎?」
佟蕾見他反應平靜,說:「這個毒幫,這些年不知害了多少人……這一下,這顆毒瘤,終於被終結了。真好。」
「毒販子是剿不光的。這世上有太多唯利是圖的人了。」
「真是和你話不投機半句多!」
佟蕾白眼。
他笑,坐下:
「我一向不關心這種事,我關心的是你的頭痛……佟惜之,我問你,經我爺爺給你針灸後,你感覺頭上這個地方還痛嗎?」
張鵠只關心醫學問題。
佟蕾有偏頭痛,遇上陰雨天,或是睡的不好,就會頭痛。暑假的時候,她接二連三的頭痛,而且還天天做噩夢,第二天夢醒,又完全不記得自己夢到了什麼,而每每滿身大汗。
她無意間和張鵠說了這件事,張鵠就把她帶去讓他爺爺診斷——他爺爺是退了休的中醫專家,對於中國的中醫學研究相當的深刻,他在中醫上的造詣在東艾國首驅一指,最最重要的是他的針灸手法,國內的醫者,至今無法超越了他。
「疼好像是不太疼了。」
她摸了摸頭說。
「噩夢還做嗎?」
「噩夢還是會做!」
「還是記不起夢到了什麼?」
「對!」
她點頭。
張鵠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你之前跟我說過,你十五歲出過車禍,所以才把一些事情給忘了,怎麼也想不起來了,是不是……」
「對啊!怎麼了?」
佟蕾好奇的問。
張鵠沉吟了一下說:
「偏頭痛是後遺症,經拍片發現,你頭部有過很明顯的撞擊的痕跡,這撞擊不像是車禍引起的,更像是被什麼鐵器給夾傷而引發的。當初沒有進行開顱手術,而是靠藥物進行保守治療。如果那時可以選擇開顱手術,也許就不會落下偏頭痛這樣的後遺症。」
佟蕾怔怔然一下,脫口道:
「怎麼可能不是車禍?」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那一刻,她眼角的餘光有瞄到一絲異樣的光,在祖英男眼底一閃而過,接著,這人就接上了話說:
「按理說,一個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忘了某段記憶的……會不會是你經歷過什麼很受刺激的事,事後,你出於某種恐懼而故意將它忘了,所以現在你頻頻做噩夢,事後又一點也想不起來……」
佟蕾不覺呆了一下:有這可能嗎?
二
下午下課後四點多,騎著單車準備去圖書館時,佟蕾接到了一個電話,辰況的來電:
「蕾蕾,晚上,你還是去皇家公寓過夜,晚上我可能還是回不來……」
聲音顯得格外的寧靜,有點不同於往常。
「怎麼了?到底在忙什麼忙成這樣?」
她站定問。
昨天,他說晚上有事要辦,沒回家,將她撂在了娘家,今天又是這樣,而且還不說是什麼事。而她知道他身份的特殊性,也沒要求讓他非得交待自己的行蹤的。
「沒事!」
「你的聲音,怎麼聽上去很累的樣子……」
「還好!」
他在那邊輕吁一口氣。
佟蕾凝神想了想問:
「你現在在哪!」
「我還在外頭!」
「外頭?什麼意思?」
「銅陵市!」
佟蕾幾乎要跳起來,見左右沒有人,這才又急急叫了出來:
「嵬幫和四海幫見面,難道是你親自去把人給糾出來的麼?」
「嗯!」
哦,天吶!
「有沒有受傷。新聞上說戰鬥場面很激烈……」
她的心,突然懸了起來。
「怎麼?關心我?」
他低低的問,聲音有了幾分暖意。
「到底有沒有受傷?」
「沒事!」
「沒事是怎麼一個概念?是受了傷沒事,還是完全沒受傷沒事……」
他遲疑了一下:
「輕傷!」
她一下緊張了起來:
「快說,傷到哪了?」
「腳上劃到一刀。放心,我生龍活虎著呢,會盡快趕回去的,現在,還有點事要處理一下……好了,我要去忙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啊……」
他要掛,她叫住:
「等一下!」
「怎麼了?」
「拍個照片發給我看看!我要看到你安然無恙,要不然,我現在馬上就搭我爺爺的專機飛過來……」
那邊的男人,似愣了一下!
「馬上拍!不許作弊!受傷的部位,也給我拍一張過來……喂,還在不在?」
怎麼沒聲音了呢。
「不行。我身邊跟了好些人!」
那語氣多了一些無奈。
她聽著想啊,副首相的形象是得顧一顧的,在很多部下面前自拍,的確有點不太好。
「那等你有空時,拍了傳過來……」
「不拍!」
「喂!」
「明天我把我打包好了,直接送到你面前讓你檢查行不?小管家婆!」
小管家婆?
呵,這名字,聽著真是夠有味兒啊……
她不覺笑了一下,咬了咬唇,還是不想掛下電話,頓了一下後說:
「還有……」
她卻沒有往下說去。
「什麼?」
「算了!我不問了!」
「你想問顧惟是不是?」
唉,這個男人,真是把她看得太透太透了。
「他中了一槍……」
「什麼……」
她不由得驚叫起來。
「沒生命危險。」
他補上一句:
「子彈已經取出來了……你別擔心!」
她接不上話了,因為那心情太過於繁雜。
再後來,不知道怎麼掛得都不知道。
對於顧惟,她已經很努力做到不去關心,但聽到這樣一個消息,她的心,還是為之緊張。
三
慢慢騎向圖書館的路上,祖英男突然從一處牆角蹦了出來,攔住了她的去路,她忙來了一個急剎車,看到祖英男的臉孔沉沉的,一片烏雲密佈。
「幹嘛,小祖?」
「我想見首相。佟蕾,你帶我進皇家公寓好不好……」
佟蕾頓時瞪大了眼,吃驚不小:
「你……你……你怎麼會知道我是……」
難道是張鵠說的?
不太可能呀!
「我是奉命來保護你的!」
祖英男直接了當的說了,實在是因為發生了一些很危急的事,她再也不能隱瞞身份了。
「保護我?」
她又驚又疑。
「對!」
佟蕾定定神問:
「受誰的命?」
「顧惟!」
這兩個字,像炸彈一樣爆開,令她渾身一震。
「我是四海幫的人!」
她又說。
佟蕾:「……」
信息量太大,她一時消化不了。
「聽著,佟蕾!」
祖英男扶住了她的肩,以極其嚴肅的態度審視著她說:
「現在我需要見首相匯報一件事。情況很緊急,你一定得幫我……」
佟蕾瞇眼看著,壓著心頭的驚亂:皇家公寓可不能隨隨便便進人進去,哥哥也不是隨隨便便能讓人見到的。
她想了想,說:
「你有什麼話,我可以傳達。要不要見,得看我哥哥是怎麼看待你所傳報的事的。在沒有得到允許之前,我不能帶任何人進入皇家公寓。這不符合達琳特宮的條例。」
「來不及了……我必須馬上見。到時會死人的……如果你不想讓你丈夫出事,如果你不想讓霍啟航出事,最好聽我的話……否則,你會後悔的……」
祖英男的臉孔,一慣是沉靜如水的模樣,但說的話,語氣極其的凝重。
這種凝重影響到了她,她的心,一下變得七上八下。
條例畢竟是死的,情況往往是活的,死守條例,而不知道去變通,只會造成一些不必要的損失。佟蕾不是那種死腦筋的人,左思右想之後,抓起手機給哥哥佟庭烽打了一個電話。
一會兒,電話接通,哥哥的聲音傳了過來:
「蕾蕾,回家沒?」
「還沒!哥,你在哪?」
「國務樓!」
「我個同學想見你……她說她是四海幫的。有事要報告,要不然子循他們會出事……哥,銅陵那邊出什麼事了?」
有種不安在悄無聲息中漫上心頭。
那邊一陣靜默,似在考慮,一會兒後,傳來佟庭烽的答覆:
「司機已在校門口,你帶她一起過來吧……」
四
四十分鐘後,佟蕾帶著祖英男出現在了皇家公寓,走進了屬於佟庭烽的書房。
「你是……祖英男!」
呈現在佟庭烽桌面上的資料就是這樣的,但現在看來,這些資料,有一些肯定是動過手腳的。
「對,我是祖英男。你面前這些資料,大部分都是真實的。」
她瞄了一眼那些資料,兩個人握了一下手。
「在四海幫內任什麼職務!」
佟庭烽問。
祖英男答:
「四海社瓊城部負責人!」
四海幫在外被稱為四海社,是一個已經被漂白的正規公司,旗下有不少產業鏈。在商界也會是有點名堂的。所有人都知道,四海幫的前身是黑幫。
「坐!有什麼要說的嗎?」
祖英男卻沒有說,而是看向佟蕾:
「佟首相,有些事,辰太太不應該聽到。我想請她迴避一下!」
佟庭烽挑了一下眉:
「蕾蕾,你到前頭幫媽媽準備晚餐吧……待會兒留你同學一起吃頓便飯……」
「不……我要聽……我又不是小孩子,何況這事,事關子循,我一定得知道……」
佟蕾哪肯走。
但祖英男很不待見她,又添了一句:
「事關溫柔宴,首相,您最好想清楚了……」
這一句,令佟庭烽臉孔微微一變。
佟蕾越發好奇:為什麼溫柔宴的事,就不能讓她知道?
「蕾蕾,出去。」
「我不!」
倆兄妹對峙了起來。
這時,陳祟走了過來,跟著勸了一句:
「事關國∼家∼安∼全,蕾蕾,你就別為難首相了……」
被這麼一堵話,佟蕾覺得自己是不能再死賴著不走了,想了想,從沙發上站起來,默默走了出去……
佟蕾漫步進了園子,坐到了桂花樹下的木椅上,呆呆的望著天空,看著它在自己眼底一點一點變黯淡起來,心情紛亂之極,前前後後的想著,猜著,她猜不出哥哥到底瞞了自己什麼?
而且,這件事,連子循都知道,獨將她蒙在了鼓裡。
她想著,最後,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噩夢再度悄然來襲。
末了,她大叫著從夢裡驚醒,抱著頭望著青灰色的天空,急喘如牛……
四週一片安謐,偶爾鳥啼聲婉囀而吟。
她急步跑回哥哥的書房,房裡已沒有人。
「媽,哥哥呢!」
佟蕾跑下樓,看到母親進來,急問。
「帶著你同學去了國務樓了……說晚上不用等他了……看樣子,事情很急……也不知道會是什麼事?」
何菊華說完,想到了什麼,遂又說道:
「哦,有可能是為了銅陵市那些事兒吧……」
「是不是出亂子了?」
要不然哥哥不會那麼緊張!
「謹之沒說!我們先吃飯吧……」
「哦!」
佟蕾胡亂答應著:「媽,您先去,我去哥書房找本書……」
「那你快點下來啊!」
「知道!」
哥哥的房裡哪有她用得著的書,她要取的是她的手機。剛剛離開的時候,她將手機落在沙發縫裡了。
當然是故意的……
她早料到祖英男想說的事,肯定不會讓她知道,所以,她將手機調成了錄音模式,進去第一時間就把它塞進了單人沙發底下……
五
吃過晚飯,佟蕾借口累匆匆回了房,把房門鎖上之後,她先給手機充電,然後,開機,將那段長達半小時的對話給調了出來。
不一會兒,伴著一記關門聲,佟庭烽的聲音,從手機內傳了出來:
「說吧!你都知道一些什麼?」
「不該知道的事,我都已調查清楚!」
祖英男淡淡的回答著:「佟首相,我知道你愛妹情切,我也深知辰況和你一樣,都想要保護蕾蕾……」
「所以呢?」佟庭烽問。
「我要你們必須確保顧惟的安全……」
敢和一國首相談判,這絕對是要有膽識的。
佟蕾聽到這裡時,突然對祖英男有了幾分敬意。
佟庭烽淡一笑:
「我比你更不希望他出事!」
「是嗎?」
祖英男反問:「我以為你恨不得他死……這樣,你們想瞞的事,就可以永永遠遠瞞下去了……」
「我們想瞞的事?你指的是什麼?」
這一次,換祖英男笑了:
「裝什麼傻……當然是溫柔宴上的事……那照片是我拍的……」
「你拍的?」
佟庭烽的語氣流露出了一絲驚疑。
「對,我拍的,我也曾是當初溫柔宴上的受害者……那一次,得顧惟所救,我才有機會逃出來……我見過那個和被顧惟救下的女孩的真容,也只有我見過。並且還知道她臀部上有一個蝴蝶形的胎跡。」
祖英男輕輕笑,吐出的這句話,讓佟蕾捧著心,腦子一下成空白狀。
另一個只不由自主就摸向了自己的臀部,那地方,有一個蝴蝶胎跡的事,除了家人,幾乎無人知道。
祖英男卻知道。
難道,她和她很多年前見過?
難道,她就是顧惟救下的那個女孩?
這一刻,她的心,一下亂成了一鍋粥……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