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為了能讓佟蕾懷一個健康寶寶,調理身體是必須的。
為此,老太太給佟蕾制定了一個調養計劃,生子協議規定了:結婚頭一個月,佟蕾必須在辰宅住下,到時,老太太會調專人照顧她的起居飲食秈。
佟蕾並不想留在辰家,雖然爺爺奶奶、公公婆婆都待她不錯,終究是新環境,她的心理上,還沒辦法完全適應。可老太太說了,把小督讓給他媽媽帶,她會覺得冷清,所以,每天晚上讀報的事,得讓她接手姣。
辰況是23日一大早離開的,那會兒,佟蕾睡得正香。
離開的第一天,歐鳶拉著佟蕾去看了中醫,進行了一系列的身體檢查。
專家說:「小姑娘小產過,身體有點虛,如果想再要懷孩子,不僅要藥補,更得食補。」
一句話,害佟蕾成了藥罐子。
晚上喝著苦澀的湯藥,她眉頭直皺。
可她清楚的很,這全是為她好。
辰況離開的第二天,她陪奶奶說了半天的話,聽著奶奶說以前的事兒,很是津津有味,都害她上癮了。
當時,她很艷羨奶奶,居然能這麼幸運的遇上了那樣一個男人。
是的,愛情是不分古今的!
但不是每個人都能那麼幸運,能在年輕時候遇上自己中意的那個人,並譜寫出一段屬於自己的浪漫傳奇。
也許世上每個人都懷著愛情夢,可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實現愛情夢。
有些人的婚姻,與愛情無關。生育也與愛情無關。相守一輩子,更多的是因為相伴幾十年而產生的親情,以及婚姻所繁衍出來的責任。
晚上,睡覺時,她一邊回憶著奶奶說過的事,一邊想:我這輩子,恐怕再不可能有愛情。
那一刻,她的心,是悵然的!
辰況離開的第三天,她陪爺爺下棋,輸的好慘。爺爺贏得那個爽,笑的眉開眼笑,就像老頑童似的。
辰況離開的第四天,她陪婆婆逛街,同行還有芳菲,一起敗家,買了不少東西。
辰況離開的第五天,下雨,她在屋子裡睡覺,還和幾個同學聊了老半天的視頻。
她們一個個爭先恐後的問她:你老公到底行不行啊?
佟蕾白她們眼,把嘴封住回了一句:
「*問題,拒絕回答。」
辰況離開的第六天,她問婆婆:
「媽媽,我是不是該去看看坦坦……」
歐鳶聽著一怔,遂溫笑搖頭:
「不用!等子循有空了,會帶你去……現在的小坦,脾氣有點壞……你去了,討不了好……子循交待過,現在不帶你過去……」
辰況離開的第七天,又是一個週日,外頭依舊在下雨,她一看天色不好,也懶得動,六點醒的,繼續睡覺。
這幾天,她都沒見到小督,據說那孩子上完課,天天讓他舅舅接去了蘇家。
昨兒個歐鳶又去蘇家看望過,回來對老太太說:蘇貞的精神狀況好很多了。
老太太呢,因為小孫孫被蘇家要走了,心情並不怎麼晴朗,一直在那邊低歎:
「才不在跟前幾天呢,我怎麼就那麼想念?」
歐鳶說:「明天子循回來,要不把孩子接過來,一起吃頓飯吧……」
老太太臉上這才陰轉晴。
……
一陣彩鈴聲在安靜的房內突然響了起來。
佟蕾探出手往床頭櫃上把手機給摸過來,一看,是母親來電。
她連忙接通。
何菊華問:「蕾蕾,這幾天,過得還好嗎?什麼時候回家來呀?媽媽想見見你,和你吃頓飯……」
聽著母親慈愛的聲音,思家之情越發濃重。
佟蕾想,怎麼算好,怎麼又算不好?
當真是想回去的,可是又走不了……
「一切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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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報喜不報憂:
「辰家人都挺好!」
「真的嗎?」
何菊華比較懷疑——辰家是出了名的嚴謹家庭,所以,辰家老二老四兩家平常都住在外頭,週末什麼的才會回去老宅。
「嗯!」
「為什麼我感覺不到你歡喜的心情……」
真是知女莫若母。
「媽,我就是有點……嗯,有點不太習慣!」
這句話,語氣裡多了一絲無奈。
在辰家,老太太是一個很健談的人,涵養好,只是眼睛不好使了。老太太喜歡看英文小說,佟蕾閒來沒事,就給老太太讀。或是陪著老爺子下下棋。其實她不怎麼會下棋,不過老太太會,這一對老夫妻在棋藝上不相上下。
有時公公辰硯也會來湊熱鬧。
她出於禮貌,會相陪。
有一天,她聽得馬嬸悄悄對老太太說:
「這孩子不錯。不像現下一些小姑娘,心浮氣躁……」
的確,現在的她,比以前是老成很多了。
生活中的磨礪,會把人的青澀磨掉,一步一步逼著人走向成熟。
老爺子閒來喜歡打太極,在草坪上,或是曬聽聽曲兒,或是邀上幾個老夥伴去打高爾夫。
辰硯更多的時候是躲在他的院子裡研究他的書——據說公公打算出本軍事方面的書。這個人相處不易,面色就和辰況一樣的深冷。個性使然。
奶奶說:「老大的脾氣一直如此,熟知脾性就好。他呀,和辰況一樣,喜歡裝酷,不過私底下呀,很疼老婆,知道怎麼收住你婆婆那顆心……」
至於婆婆歐鳶,嘴巴是溫潤和氣的,看人的眼光是苛厲的,能從骨子裡透出一股子威儀出來。她待她倒是挺好,可佟蕾就是沒辦法和她親近起來。總歸不是自己的母親,可以沒規沒距的撒嬌黏人。
婆媳關係,一直以來就是所有關係中最難處的一種。
用度日如年來形容這種生活,可能有點過了,但佟蕾的的確確不喜歡留在辰家老宅,一切顯得那麼的陌生那麼的拘束。就好像有一把鏈子鎖住了她的脖子,總覺得不得自由……
「要不,你回瓊城吧……」
何菊華想了想說:
「回來讀書吧……這樣她們就沒理由留你了……」
「恐怕還得過幾天?」
「怎麼了?」
佟蕾把這裡的情況說了,這些事,之前,她一直瞞著。
何菊華驚了一下,聽完,歎道:
「那個蘇貞,也是一個可憐人。」
一頓覺得自己怎麼向著外人,遂又說:
「身子調理一下也是好的,只是懷孕這件事……可以慢慢來,等你和子循的感情穩定一些再要也不遲……」
佟蕾應著。
掛了電話,她沒有馬上去洗漱,而是盤坐在床上,對著床頭上方那張偌大的婚紗照發呆。
她和辰況一共拍了八張婚紗照,四張合影,四張單人照,這是其中一張。
外景很美。
那是一片開得正艷的紅玫瑰園,一片火紅的花海中夾雜著白玫瑰,勾勒出一個心形。
她穿著漂亮的雪白婚紗,正微笑睇著花海,眼裡有驚艷。
穿著白禮服的辰況將一朵紅玫瑰負在背後,一個吻落在她鬢角上。
她感覺到了,羞澀未躲,他唇角溫柔,眸光帶笑。
攝影師捕捉到了那一剎那的畫面,將一份不一樣的美呈現了出來。
婚紗照拍好之後,她沒有再關心後續製作。
結婚這天看到這張照片時,她有點驚訝:沒想到這個渾身上下線條冷硬的男人,柔和起來,竟有一種別樣的味道。
她有點好奇,這個男人在這樣凝睇她時,心裡到底懷揣著怎麼一份感情?
不可能是愛情!
她想,他應該是一直把她當妹妹一樣在疼愛的!
又覺得,他要真這麼想的,就不該那樣一再的親她。
嘴對嘴的親吻,只有男人對女人的態度。
他把她當女人看的吧!
對的,一個可以為他生孩子的女人看的,而不是妹妹。
她納悶,這個男人是怎麼調節這種關係變化的?
今天是新婚第七天,他的出國訪談應該已經結束了,下午五點會抵達東都機場。昨夜,他們通電話時,他說的。
想著晚上又會見到他,又將與他同床共枕,她的心情,有點怪怪的——很想逃避。
「咚咚咚……」
外頭敲門:
「小蕾,起床沒?前頭有客人來,指名道姓要見你!」
是婆婆歐鳶。
「誰呀?」
她去開門。
歐鳶站在門口微微笑:
「是顧夫人!」
她一楞,前婆婆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二
在佟蕾看來,彭玉是一個有身份的女人,不管她和顧震的關係如何,名面上,她就是顧夫人,是有地位的體面人。
體面人不說不體面的話,也不做不體面的事。
佟蕾在顧家時,彭玉待她還不錯。
不管是真不錯,還是假不錯,至少表面上,她們的關係是融洽的,還算談得來,即便她不嫁給顧惟,彭玉對她來說,也總歸是小時候見過幾回的長輩。
所以,最起碼官面上的熱絡肯定有。
更何況,那時她是她兒媳,又帶了那麼豐厚的嫁妝過去,與彭玉臉上那也是貼金增彩的事。
佟蕾流掉孩子那天,彭玉曾來看過她,知道她要離婚,也曾認真的勸過一回說:
「倆夫妻的,真要把事情鬧得那麼僵嗎?」
佟蕾反問了一句:
「要是您,能忍得下這口氣嗎?」
至今,佟蕾都記得彭玉說過的那句話:
「如果你愛他,就能忍得下。」
於是,她不懂了:愛一個人,難道就成了那個人的倚仗了嗎?
作丈夫的出軌,害死了他們的孩子,她還要為此忍氣吞聲?
佟蕾不由得怒笑反問:
「所以,您能忍到今天?」
這話,絕對帶著譏諷。
可彭玉並不生氣,依舊一派的平心靜氣,說:
「我在保護我的家!我有錯嗎?
「如果我不忍,把這個家敲碎了,便宜了別人,遭罪了我兩個孩子。很划不來的。
「有件事,我早已看穿,這世上的男人,有錢有權的,沒一個能給十分真心!
「花天酒地的多的是,我離了這個,平庸的呢,入不了我的眼,也未見得就真能經得起誘惑,保證能一輩子對我好。
「既然如此,那我就守。至少這個家還算是完整的。至少他還知道回這個家來。」
這一番話,不可謂不心酸。
佟蕾聽得卻是心涼:
「我很想知道您的這個家,能讓您覺得溫暖嗎?一個心不長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您要來幹什麼?」
彭玉很認真的回答:
「浪子回頭金不換。男人愛玩,玩累了知道回家,他依舊是你的。誰也搶不去!」
這縱容的背面,透露的是作妻子的無奈。
也許是對的。
女人在夫妻關係當中,地位是弱勢的。太多有錢男人過著一夫多「妻」的生活,髮妻只能視而不見。
這是社會上一個可悲的現狀。卻已被很多人所默認。
「孩子要是沒流掉,也許還有機會……」
可惜,孩子沒了,這是老天想讓他們斷一個乾淨。
那天,彭玉盯著她看了半天,最後歎著氣說:
「我該勸的都勸了,你若執意離,只能隨你!」
簽下離婚協議之後,佟蕾再沒有見過彭玉,也沒再想起過她。
對於佟蕾而言,這個人只是人生一個過客。
而今,她已是辰家新婦,這位上流社會的貴婦,居然跑來了這裡。
三
主屋客廳,只有馬嬸守在邊上,老爺子和老太太都不在。
彭玉優雅吃著茶,看到門開,佟蕾走了進來,她站了起來微微而笑,這是一抹很官面化的笑容。
她叫了一聲:
「蕾蕾!」
歐鳶跟了進來。
佟蕾定定看了一眼幾個月不見的彭玉,這個女人很注重儀容,精於保養,雖年過五十,但風韻猶存。只是今天她的眉目之間似有憔悴之色,看上去,好像是多日未合眼了似的,有點精神不濟。
聽得叫,她點了點頭,淡淡接上話,輕輕然說道:
「顧夫人,這裡不是您該來的地方。」
語氣並不歡迎。
彭玉沉默了一下,並不意外會被冷待,但她還是擺出得體的微笑,硬把話接下說:
「的確不該來,但我有我必須來的理由,蕾蕾,我能和你單獨談談嗎?」
對面沙發上,歐鳶聽得這話,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之色,也把目光落到了佟蕾身上——她在等她的決定。
「不需要單獨,沒什麼應當避諱我婆婆媽的……您要說便說,不想說便走。」
這話,令歐鳶微微一笑,這孩子心思是坦蕩的,很直率。她喜歡。
「很些話,的確很難啟齒。可我又不得不說……蕾蕾,我知道一直以來,你都在恨阿惟。」
彭玉倒也不忌諱身邊有外人,靜靜開了口,矛頭直指她兒子,看樣子是想來和她談顧惟的,也難怪想讓歐鳶離開。
真是奇怪了,她都嫁人了,這位前婆婆怎麼還有那個臉來跟她這個前媳婦說兒子的事。
這實有是有點不符合她的身份。
佟蕾皺眉,隱隱不快的打斷:
「顧夫人,您覺得在我婆婆媽面前提你兒子合適嗎?」
彭玉當然知道不合適。
「蕾蕾,我一直反對阿惟和你離婚。事實上他也不想離。可後來,他還是不得不去簽字,不是因為他不想要你了,而是因為他想保護你。」
忍無可忍,她終將這個原因曝了出來。
「是嗎?」
佟蕾不信,自不為其所動。
彭玉看出來了,輕一歎說:
「看來,你並不相信,但事實的真相就是如此。」
她有力的強調說。
「好啊,那就請您把前因後果給我仔細說上一說……」
佟蕾倒也不介意聽上一聽。
「事情是這樣的,那天,你把小芃給撞成了癱瘓,之後,龔老三藉機發難,他說了,如果阿惟不和你離婚,他就會起訴你。到時你會面臨牢獄之災……阿惟不想你出事,就簽了字。」
看著她說的頭頭是道,有模有樣的樣子,佟蕾怔了一下,之前,她也曾好奇,自己把龔小芃撞成那樣,那龔三爺居然沒找佟家麻煩。
也曾就這件事問過母親,母親只說,已經處理妥當。
難道母親所謂的這個「處理妥當」,就是顧惟用「離婚」這個籌碼換來的?
可笑!
他根本是從一開始就想將她踹了,再去找他的舊歡的,說是因她而被迫簽的字,這樣一個說法,完全不通。
她想著,那邊,彭玉繼續說著:
「……至於孩子流產,阿惟也很難過。
那只是一個意外。大夫說了,胎兒本就有滑胎之險,再加上那麼一個大動作……所以才沒有保住……蕾蕾,阿惟也不想的。孩子沒了之後,他曾在你們親手佈置的嬰兒房內睡了幾宿……他的傷心,你是沒看到……」
佟蕾聽不下去了,臉色漸漸發白,末了,冷笑著無理的打斷道:
「現在跟我提這些事,有什麼意義?顧夫人,您得記清楚一個事實,現在,我是辰家的媳婦。如果您再提以前的事,對不起,我沒有興趣和您一起回憶那些不開心的過去。大門在那邊,請自便!」
口氣並不和善。
彭玉睇著這個昔日溫馴依偎自己的前媳婦,感歎命運弄人。
多登對的一對夫妻,結果鬧得勞燕雙飛。
要是兒子不愛了也就罷了,偏偏兒子還愛的。
「好吧,我說重點!」
她吁了一口氣,想了一下,似在組織句子,想要用最最有力的形態來表現她將要說的這件事。
「蕾蕾,阿惟被抓起來了!可能會面臨死刑的結果。我來,是想求你看在昔日的情份上,救他一救……」
這話一出,佟蕾整個兒怔住。
歐鳶的目光也閃了一下。
「被抓,死刑?」
佟蕾咬著這幾個字,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看著她。
「是!」
彭玉點頭:
「十天之前,阿惟出差回來在入境時,行李箱內被查出大劑量的新型毒品,當天就被監禁。那夜唯一可以證明毒品不是他攜帶的運毒者由於受到攻擊現陷入昏迷。想讓這個人醒過來,就必須動顱內手術。但這個手術,危險性相當的高,沒有人敢接手。擁有臨床經驗的腦顱科專家,國內首推喬琛。可喬琛拒絕做手術。所以,我來是想請你幫我向喬琛說一說情。蕾蕾,這是人命關天的事。關乎的是兩條人命……」
原來她身上的疲憊皆源於此。
佟蕾是驚詫的,對此,她毫不知情。
就這時,客廳內響起了一陣陌生的手機鈴聲,是彭玉的來電。
她說了一聲「對不起,我接個電話」,便從包包裡取出了手機。
聽著那邊的來電,她整個兒猶如雷擊,臉色赫然大變。
接完,她久久呆坐不動,就像石雕似的,直到第二通電話響起時,她才回過神,卻沒有再接。
這一刻,彭玉看了看歐鳶,臉上突然抹出了一朵慘笑,就好像有人一棍子打碎了她心頭至寶似的,那眼神完全是破碎的:
「辰副首相真是好手段,他這是非要把我兒子逼死才甘心嗎?」
好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語氣帶著恨意。
佟蕾困惑。
歐鳶則極度不快的站了起來,冷聲道:
「顧夫人,飯可以多吃,話可不能亂說。你兒子出事,能跟我兒子扯上什麼事?」
「那就得問你兒子幹了什麼落井下石的事了……」
彭玉捏著手機,忍著心頭之慍,恨叫了一句。
歐鳶皺眉,看著她轉頭睇向自己的兒媳,說道:
「佟蕾,對你,我也沒有別的話了,最後只再說一句:若肯顧著以前阿惟救過你,這一次,你就該出手幫一幫。如果你能狠得下心,袖手旁觀,那我也無話可說……阿惟真要是被判了一個死刑,那也是他命裡的劫數……告辭……」
她當真沒有再說其他,拂袖而去,行色匆匆之極。
佟蕾的心,被這個女人的到訪,鬧得亂匝匝的。
她心頭是一片驚怪,疑惑:
那一通電話,到底向彭玉通報了什麼事?
她那句「問你兒子幹了什麼落井下石的事」,又是什麼意思啊?
這一刻,她唯一可以確定的是:
顧惟肯定惹上大麻煩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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