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床,很大;燈光,暈黃,她的目光很溫柔,只是睇著,帶著纏綿後特有的慵懶……
「佟庭烽!稔」
她軟軟的叫,那聲音媚的讓人能酥掉骨頭,指尖拂過他那寬寬的額頭,溫燙,然後,描著那濃濃的鋒利的眉,毛茸茸的觸感襲上來儼。
「嗯!」
他低低頭,在她鼻翼上落下一吻。
「我相信你!」
她一字一停,說的認真。
這是一種宣告。
但這宣告,令他微微一怔,不知從何而起。
她繼續,指腹撫上了他的臉,很溫膩,輕輕的說道:
「六年前我毫無保留的愛過一回,六年後我再在你身上賭一回。我希望,我們會贏的精彩,而不是慘敗而歸。」
這是她打算用心經營他們婚姻的鄭重承諾,和期許,很讓他歡欣鼓舞。
手被他握住,男人低磁的聲音響起:
「會的!我們可以贏的精彩!」
她的眸光,因此又柔和了幾分:
「佟庭烽!」
「嗯?」
她彎彎唇:
「我會努力做好你的太太!」
他微微笑:
「我也會努力做好你的丈夫!」
她認真說:
「我不會讓你失望!」
他的笑意濃了幾分:
「嗯,我看到了,你剛剛很努力!放心,我也不會讓你失望。剛剛我們做的很好。我很喜歡,你喜歡嗎?」
「不正經!」
她用一根修長的手指,無奈的彈了彈他的笑眉,這人,話裡帶話。
佟庭烽低笑,輕輕咬她的耳垂,惹得她直縮頭:
「說,喜歡麼?」
她才不說,伸出手推他,示意:
「我比較喜歡這個!」
他瞄了一眼,不介意她轉移話題:
「不值錢!卻有紀念意義……你滿意,我榮幸!」
他的手指上也套著一個。
「以後,不准摘下來。」
「嗯!」
她點頭,靜靜看著,心,不再掙扎,就這樣放任自己這輩子跟定他——
「閉眼,我們睡一會兒!寶貝兒,夢裡見!」
面對面,他們相擁而眠,彼此的氣息纏繞著對方,一陣陣薰著,感受著對方的心跳。
這一場婚姻,或許來的很突然,但她會傾盡所有去投入。
所以,她什麼都沒有問。
因為這個問題,太傷感情!
寧敏告訴自己:既然選擇了他,那就得全心全意相信他——她不覺得這個男人娶她是另有目的。
絕不相信。
她相信,這是緣份。
或是因為投入的太重,等到後來,在知道某些事實真相後,她才會顯得那麼的絕望痛苦……無法原諒。
如果不愛,會很堅強。
一旦愛了,才會受傷。
這就是愛情所要付出的代價。
二
新婚第二天,寧敏睡了一個上午,佟庭烽繼續工作,等她起來時男人已經不在,只留了一張字留在枕邊:
「看你睡的這麼沉,沒叫醒你。中午我不回來吃飯。晚餐我們出去吃,已訂好位置,帶你和小麒隨意走走……愛你!」
她看著,微微笑,懶懶的抱著他的枕頭,呼吸著沾著他味道的空氣,感覺挺好。
她不知道自己賴了多久的床,直到佟麒登登登跑進來,叫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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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媽媽,起床啦,太陽都到曬屁股了……阿秋姐都讓人準備好中飯了……」
這天下午,寧敏和佟麒在家度過平靜的下午,母子倆討論了一下有關軍械方面的東西,寧敏的博學令他大開眼界,喜歡的不得了;晚上,一家三口吃的開心,玩的盡興。回家後,夫妻倆又恩愛了一番,睡的酣甜。
新婚第三天,1月15日,原本是週末,但他公司事多,不得不加班,她繼續睡懶覺,他依舊繼續工作。
不過,下午他回來的挺早,對她說:
「我得回國一趟!你跟我回去,還是繼續度假?」
「繼續度假!」
頭緒還沒有理順,不想回去。
答完,她想想,問:「發生什麼事了嗎?突然之間要回去?」
他回來時,她正在玩茶藝,這是中午剛剛買的茶具,屋內茶香四溢。
佟庭烽喝著她泡的茶,讚了一聲:
「好茶!」
她側眸一笑:「我爺爺最好此道。爸爸也慣以飲茶!說說,為什麼回去?」
「不太好的事,就不說給你聽了,會影響你現在作為新婚太太的好心情。既然選擇放開一切度個假,這七天,你好好放輕鬆,其他事,什麼也別管。」
寧敏聽他說的玄乎,依舊沒追問,這個男人願意為她撐起一方天空,讓她得幾天清寧舒坦,那她自然得好好休息休息,什麼也不參予,就再自私放縱自己那麼幾天。
「好,路上小心!」
「嗯,知道……哎,別忙著沏二遍,我馬上就了要走!」
他將她拉進懷,摟著,緊緊的,低頭著頭,問:
「不來個告別吻嗎,太太?」
「膩不膩你?這幾天,吻的還不夠多嗎?真是貪得無厭!」
她才不給,狠狠戳著他的胸口,故意嫌棄。
哪怕領了證,哪怕已經親熱過很多次,可她還是不太習慣這樣一種肌膚上的接觸,臉會紅——她接觸的男人,也算是多得了,除了霍啟航,好像也只有這個男人讓她會生出這種情緒來。
「對,我貪得無厭。新婚呢,我怎麼可能輕易就吻夠要夠愛夠……」
「肉麻!」
「只對你肉麻!」
「敢對別人肉麻,小心我揭了你的皮!」
「嘖,這是誰家太太,這麼凶悍?」
「對,我一直就凶悍。這才是我的本來目的。你急急忙忙將我梆住,以後,有得你後悔的時候!」
她故作一副凶巴巴的模樣。
「可我喜歡你對我凶悍。」
凶悍了才代表她眼裡心裡全被他霸佔了。
她不覺一笑,溫溫柔柔,貼上去,吻的不再是臉,而是唇,淺淺一下,一觸便放。
他被她的笑所迷惑,怔怔看著,不怎麼滿意,將頭勾回來,細細的吻她的唇,輕輕的咬,力量恰到好處,咬的她整個酥酥麻麻,她不甘佔下風,回過身攻擊,等一個吻結束,她的唇紅的特殊艷麗,眸是含笑生媚的。
「乖乖等著我回來!」
他有說不出來的依戀。
真不想離開。
可,有些事,他必須去做。
「那得看情況!」
她揚揚下巴:「要是你出去久了,我空虛寂寞,就可能往外發展!」
「淘氣。」
他捏她鼻子。
這個男人對她做的有些舉動,有時會讓她覺得自己還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而忘了自己是一個五歲孩子的媽媽。
這一刻,他用下巴頂著她的發頂:
「怎麼辦?還沒離開,就開始很想念!」
她低笑,抱著他,享受這離別前的溫存。
這一天,佟庭烽專機飛了巴城,佟麒表示很高興,終於有機會睡媽媽了。
晚上,他摸摸媽媽平平的小腹:
「媽媽,爸爸努力了那麼久,妹妹到底放進去了沒有?」
寧敏臉紅:「……」
新婚第四天,十六日,寧敏和佟麒睡得自然醒才起來。
地球的另一個地方,巴城,也正值清晨。
佟庭烽帶著阿力,出現在御宮十號。
白綾掛滿整幢別墅,令這一座精緻的園子顯得格外的幽冷悲涼,來送行的人,皆一身黑服。
佟庭烽一身肅穆的黑風衣,從頭黑到底。
第一眼見到安娜時,他深深震驚了一下:幾天不見,這個花一樣的姑娘,就如同一株被摘下枝頭的花蕾,水份蒸發,沒有任何營養的給予,凋敗是必然的一個過程,而她就像那一朵凋敗的花,在漸漸枯萎。
一身喪衣,臉色慘白,身形消瘦,兩個眼眶深深凹陷,她木然的跪在兩口水晶棺材的面前,麻衣太過於寬大,以至於襯得她無比的嬌小而弱不禁風。
下得飛機,他就給母親打了電話,母親對他說:
「小安幾夜未眠了!她在等你!」
妹妹邊上,把電話搶了去,嗚嗚的對他說:
「哥,安娜太可憐了!她成孤兒了!」
語氣是那樣的難過。
他沉默。
從澳洲飛到巴城,心情形成了一個大的落差。這裡有沉重的悲傷。
任何一個家庭都沒辦法承受這樣一種打擊,夫妻雙雙離世,只留女兒在世——
喪禮,永遠是灰色的。
在安家,安德是獨子,而周惠是獨女,兩家家庭都沒有長輩,早些年已一一過世。有一些遠房的親戚,但平常時候幾乎不往來,如今喪訊傳來,零星的有幾人來奔喪,這人數,遠遠比同事或是公司的成員來的少。
安娜的確沒有什麼人可以依傍!
佟庭烽進得別墅之後,就有安氏集團的高層圍上來,看到他,那幾位重重鬆了一口氣,領頭那位說:
「佟先生,您總算回來了,安先生過世了,現在安氏處於無人領導的狀態,您是安先生生前認定的準女婿,又是安氏的股東,以後公事的事,是請准安小姐,還是向您匯報,您發個話吧……」
「安娜現在沒辦法,也沒有能力處理安氏的事,公司暫時由我代理。晚一些,麻煩你把安氏公司的財務報告遞上來!」
他扔下一句話。
「是!」
那位高層終於定了心神,有佟大少在,安氏就不會亂。
佟庭烽一步一步來到安娜面前。
那木偶似的女子緩緩的抬頭,緩緩的轉目,緩緩的盯著他看,那佈滿淚痕的臉孔上,是一片無助和茫然,那已經哭紅的雙眼,因為在認清面前的人之後,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滴一滴滾滾而下,顯得是那麼的楚楚可憐。
邊上,佟蕾一直陪著,看到他時,啞著聲音叫了一句:
「哥,你總算回來了!」
這一刻,她看到已經一整夜沒有從地上站起過來的安娜,突然爬了起來,幾步踉蹌撲上去,就像一個溺水者抱住了那根從天而降的浮木,緊緊抱住,死也不放,豆大的眼淚,在眨眼時落到了哥哥的衣上。
這一刻,這個受盡失親之痛的女孩什麼也沒說,所有的委屈和驚慌無措,盡渲洩在這一抱中。
四周靜悄悄,廳內聚集的人,三三兩兩的全落在他們身上。
佟庭烽沒有推開,張開手臂,攏了攏這個他自小看到大的孩子——
在他眼裡,她從來只是一個妹妹,所以,他給的吻,從來是貼額吻,他給的擁抱,從來很紳士。
偶爾,她突然而然的偷吻,他只當是孩子的頑皮。
他並不想傷害這個孩子。
但實際上呢,他或多或少傷害了她。安德夫妻做錯了事,她幫著隱瞞了那些事,而他為了麻痺他們,默認了那樣一種關係,致而造成這樣一個結果,他或多或少有點責任。
「小安,好好活著,活好,這是對死者的最大的安慰。」
輕輕的,他勸慰了一句。
嗚咽聲從那沙啞的喉嚨裡溢出來,那只瘦若材骨似的手,牢牢抓著他的後衣:
「佟哥哥,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
邊上,佟蕾手持帕子,捂著嘴,眼淚也跟著汩汩而下——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她一直一直在等哥哥來,因為她的世界,只有這個男人了,可是呢,這個男人的世界,根本沒有她。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將心比心一下,誰能受得了?
佟庭烽扶小安坐下,她一直抱著他不肯鬆手,眼睛閉著,雙手牢牢的拽著,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給她某種力量。
一個小時。
他們就這麼靜靜的坐著。
佟庭烽腦海浮理的是從小到大那一幕幕的情景——安德夫妻以前對他是不錯的,雖然平常的交情並不怎麼怎麼的深,可情誼點點滴滴皆來自尋常的生活。
他記得小時候,安娜和佟蕾,就是兩根小尾巴,一個叫哥哥,一個叫佟哥哥,都那麼的嬌小,需要他來顧照——那時候,感情是那麼的簡單。不涉男女之情,也無關利益之爭。因為,當時還年少。
在安娜親他,向他告白的時候,他並不是全然無動於衷,如果沒有已婚身份,也許他會放任,試著喜歡這樣一個看似簡單的女孩。
可惜當時,他已經結婚,短時間內也不打算離婚。
他也沒有拒絕,那時,她的心臟情況是那麼的差,受不了刺激。他不是那種絕情的人,沒法扯下臉孔去傷害一個自己自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只要她不踩他的底線。他就不會下手狠辣摧花。
後來呢,那份關心,漸漸失了真,丟了味道,懷著算計,虛偽的厲害。
佟庭烽承認他從來不是一個好人,該做的,他會盡本份做好,不該做的,他在暗地裡偷偷摸摸安排,做的也不會少。像他這種人,心性上,有陽光的一面,難免也有陰晦的角落。可他一直努力做一個不愧對自己良心和正義感的人。
生活需要希望,而不是負面榜樣。
十六日上午十點,安德夫妻火化。
火葬場安息廳內,安娜哭的驚天動地,死活不讓人把安德和周惠推走。
佟庭烽抱住她:
「讓他們安息吧!」
安娜可憐兮兮的抓著他的手,眼淚簌簌的:
「他們是我爸和我媽……推進去了,我就沒了……什麼都沒了……」
「可他們永遠活在你心裡!」
當有形的的人化為一抹溫燙的灰,當佟庭烽接過合裝著兩位長輩的骨灰盒,交到安娜手上時,她默默接過,抱著,嚎啕大哭。
上午十一點,安德夫妻安葬妥當,安娜靜靜的跪在兩位親人的碑前,看著上面的字,淚水早已流乾,整個人,就像是一個被抽取了靈魂的布娃娃。
中午十二點,安娜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昏厥在墓前,是佟庭烽抱回來的,扶她睡好時,她牢牢抓住了他的手:
「別走,別離開我!求求你……求求你……」
她閉眼,聲音沙啞的不行。從出事到下葬,她沒有真正休息過。
佟庭烽沒有走,靜坐床邊,陪她最後一回——看在自小到大的她叫了他那麼多年哥哥的份上,他沒辦法做到絕然甩手離去。
說穿了,她也是受害者。
等到她睡著了,他想抽回自己的手。可她抓的那麼緊,生怕他逃跑了去。
他一動,她就皺眉。
於是,他沒再動,直到她睡的熟透,他才離開,下樓。
客廳,母親撐著手正坐在沙發上,妹妹茫然的瞪著天花板,安家唯一有親戚關係的一對夫妻守在邊上。
他記得,這男人叫甄南,女人叫什麼,忘了,是安娜母親家表兄弟,關係挺遠的,但平常還算往回,他以前見過他倆一回。
「佟先生!」
甄南叫了一起來,從沙發上站起。
佟庭烽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了:
「別拘謹,坐!」
他坐下,看到他們眼裡有話。
「想說什麼,儘管說!」
「好,那我就直言,聽佟夫人說,你們打算把小安接去佟家照看?這事,是真的嗎?」
佟庭烽心頭微微怔了一下,這事,他還不知道。他看向母親。
何菊華點了一下頭,聲音微啞的點頭:「我不放心把小安獨自留在之裡。哪怕有保姆在,我也不放心。所以,我打算把人帶回我的園子去。眼見得就是除夕了。這裡太冷清……你又得回澳洲去處理事情……」
「既然是我媽說的,那自是真的!你們反對嗎?」
佟庭烽看向這對中年夫妻,問。
「不不不,我們不反對。由佟少照顧著,我們也能安心。我們的意思原本是想把小安接去我們家的。大過年的,家裡死了這麼兩個重要的親人,太容易讓人想不開……那就拜託你們多費心了……」
甄南鞠了一個躬,帶著妻子離去。
「謹之,把小安帶進佟家,會不會給你造成不便?」
何菊華多少還是有點顧忌的。
不便,肯定會有。
「媽,到時候,我和小寧住到紫荊園去!」
「這樣也好!」
她幽幽的點頭。
佟蕾轉著大大的眼睛:「哥哥,你打算怎麼處理安娜姐?」
「她現在受不得刺激。過一陣子再說!」
這天,下午四點,安娜在佟庭烽的陪同下,住進了佟園二號園,何菊華早早讓人安排了一間房間,裡面裝飾的很溫馨。
晚餐,她們沒有去主屋,四個人靜靜的吃了一頓飯。
飯後,安娜什麼也沒有說,拉著佟庭烽回房,關門後,緊緊抱住了這個男人,低低要求道:
「佟哥哥,今晚別走好不好,留下來陪我行不行……」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