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戈隨著傳話的婢女一同入宮,一路上旁敲側擊才知道落紫嫣找她並不是像蕭雲嬌所說的那樣要問她虐待雪兒的罪。
婢女的原話是「娘娘說她在宮裡煩悶,心裡記掛姑娘,希望姑娘能入宮陪陪娘娘。」不管說話的口氣還是接待雲戈的態度都恭恭敬敬,絲毫沒有翻臉問罪的意思。
如此想來,落紫嫣要比蕭雲嬌可怕的多,也許在蕭雲嬌沒有告發自己時,她便知道了小金嘶咬雪兒的事,但她卻默不作聲,即使接到蕭雲嬌堂而皇之的告發也依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雲戈恍惚抓住了什麼般,昨晚一直想不透的事兒好像有了些頭緒,落紫嫣確實和她無仇,如此處心積慮定是她有利用的價值。
至於那價值是什麼,雲戈不得而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斷定落紫嫣不達到目標便不會動她分毫,雲戈倒覺得輕鬆了許多,入宮路上笑盈盈地欣賞著身側的美景。
她第一次入宮是在夜晚,華美朦朧,而現在晴空朗朗,皇宮的一切都明艷起來,大片的合歡樹下掩映著一襲淡紫的倩影,似要和合歡夢幻的紫融為一體。
雲戈邁步上前,淡淡施禮:「娘娘安好。」語氣不卑不亢,不徐不迎,惹得專注賞花的人兒不禁回眸望她一眼。
落紫嫣婉兒一笑依舊如喜宴上那般妖嬈魅惑,雲戈癡癡地看著她,恍惚入了迷般,待回過神來才發現她已將周圍伺候的女婢都摒退下去。
這麼快就要攤牌?雲戈眉角一挑,似沒想到她會如此直接,連在眾人之前的寒暄都省了。
如此也好,速戰速決,倒也不麻煩。
「拿出來!」命令的般的語氣沒有徵兆地鑽入雲戈的耳裡,她眉目一擰,隨即又柔和地舒展開,將之前的事情一下子都想通了。
落紫嫣如此不客氣,一定以為自己已經被雪兒身上的蠱蟲成功控制了。只是她要的東西是什麼?雲戈站著不語,等著落紫嫣更多的提示。
果然見雲戈毫無反應,落紫嫣不耐煩地皺了皺,葇夷一伸,硬生生道:「定乾珠拿來!」
定乾珠!自己何時有這東西了?雲戈不解地仰起臉,想從落紫嫣身上找到更多的答案。
四目相接,落紫嫣終覺出哪裡不對,忽地站起身子,不可置信地看著雲戈:「你竟沒中蠱毒?」
雲戈當下露齒而笑,燦爛奪目,接著悠悠道:「實在不好意思,讓娘娘失望了。」
「雪兒呢?」落紫嫣平日裡再淡定也被雲戈肆意的笑激出幾分惱火來,再加上雪兒是陪伴她多年的寵物,心下還夾雜著一絲擔憂。
「雪兒~」她越是著急,雲戈偏偏不乾脆地告訴她,而是一臉玩味地在落紫嫣身上左右打量著,樣子頗像個不著調的小痞子。
「你告訴我定乾珠是什麼,我就告訴你雪兒在哪兒。」再開口,語氣陡然一轉,變得凌厲無比,讓人無法忽略。
落紫嫣微瞇起的眼裡染上了幾分不解,她接到得消息明明說蕭雲戈身上藏著定乾珠,而她此時渾然不知的樣子卻讓人看不出一絲作假的端倪。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若離宮給的消息斷然不會錯,可······
從最初的驚愕疑惑到最後的平靜淡然,雲戈將落紫嫣的一系列古怪神情盡收眼底,心下也了然她不會輕易告訴自己。
是的,既然她根本不知道定乾珠的存在,又憑什麼告訴她。落紫嫣一步步走向雲戈,定乾珠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來者氣勢沖沖,雲戈不經意地看了一眼日頭,淡淡開口:「這個時候,雪兒估計已經被小金吃入腹中了。」
看見落紫嫣身子明顯一僵,雲戈無奈地攤開雙手,「沒辦法,身上全是蠱蟲的狐狸想必皇上知道了也容不下。」她的語氣裡滿是惋惜,飄入落紫嫣的耳裡卻帶著**裸的威脅。
好一個先發制人!自己還沒來的及問她虐待雪兒的罪就被她撇的一乾二淨還反咬了一口。知道她不好對付,卻沒想到她竟如此狡黠聰慧。落紫嫣思緒翻湧,她靈光一閃,頓住的身子繼續向雲戈逼去。
雲戈正得意,並未將落紫嫣的動作放在心上,只是她手上一緊,一個強大的力道帶著她的手向前推去。
看看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再看看倒在地上的落紫嫣,雲戈臉色一凝,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來人啊,快來人。」
落紫嫣帶著哭腔的喊聲讓雲戈覺得格外刺耳,許是之前摒退的婢女並未走遠,她們趕來的很快。
一見落紫嫣半抱著身子痛苦地伏在地上,淡紫色的衣裙下的斑斑血跡格外奪目,幾個小丫鬟當下就慌了,扯著嗓子大喊「娘娘出事了,娘娘出事了!」
相比眾人的焦急,落紫嫣苦痛的臉上竟流露出一個狡黠的笑,看得雲戈噁心異常也有幾分疑惑。
上的人小腹出血,如果沒猜錯是滑胎之象,這謀害皇家子嗣的罪名要是嫁禍給自己,確實是在劫難逃,只是她竟如此狠心連自己腹中的孩子也敢利用。
看多了電視劇和小說,雲戈多多少少知道宮牆裡的骯髒,現在真的見到了卻也忍不住心中痙攣,沒有大難臨頭的恐慌,她只覺得落紫嫣這種人即可憐又可悲。
很快,一陣齊刷刷的腳步聲便傳來了,沒有反抗,雲戈難得乖順地受擒於侍衛手下。她不傻,此時不是莽撞逞強的時候。
皇上、太醫轉眼也趕到了。為落紫嫣診過脈後,太醫顫巍巍地向一臉陰騖的皇帝稟告「皇上,娘娘她動了胎氣,有小產的跡象!」
「還不快給朕治,保不住我皇兒的命,朕要你們陪葬!」皇帝此刻已經怒到極致,他老來又得子現在卻告訴他難保!
太醫們被他嚇得夠嗆,個個顫顫兢兢,小心翼翼地為落紫嫣診治。宮裡誰人不知,和親而來的紫貴妃皇恩正隆,入宮沒多久便懷上了龍種,皇上也因此龍顏大悅,下令免百姓稅賦一年。
現今,皇子難保,誰又知道皇上會做出什麼事呢!
「皇上,是她,是她故意將娘娘推在地上的。」落紫嫣的貼身婢女淚眼漣漣又滿是憤恨地指向雲戈。
雲戈也不辯解,當時只有她和落紫嫣二人,若她說是落紫嫣自己跌在地上的,又有誰信!
所有的人都將雲戈的沉默當成了默認,皇帝本就大怒,此刻更是容忍不了她,大手一揮:「拖出去斬了!」
雲戈心下一慌,她做的最壞打算不過是打入天牢,卻沒想到皇帝竟無所顧忌地想就地解決了她。
什麼叫伴君如伴虎,雲戈算是真切地體會到了。
她是將軍府嫡長女又怎樣?她先前破案有功又在喜宴上大放異彩又如何?都抵不過眼下的龍顏盛怒。
公平?雲戈現在才明白在這個吃人的世界裡談公平是多麼可笑,想著想著便也笑出了聲。
笑聲突兀詭異,讓按壓住她的侍衛都不由一頓。
「你笑什麼?」皇帝的臉色更加難看,他從沒見過一個即將實刑的人還能笑得出來,笑聲裡隱約夾雜著無盡的嘲諷。
雲戈收住笑聲,臉上的笑意卻仍未散去,她知道再不反抗便真的沒有活的機會了,身子陡然一掙竟掙開了侍衛的束縛。
她高揚著頭顱,步步向著皇帝逼去,那樣子高高在上一點也沒有階下之囚的落魄,沒有施禮更沒有跪拜,她就那樣微瞇著眼直直地對上皇帝生怒的眼眸。
「朗朗乾坤,上有皇天下有厚土,我蕭雲戈做於沒做過它們都看得清清楚楚,而你身為九五至尊,竟問都不問,審都不審就要奪我性命!」雲戈越說越激動,「呵,千古明君?真是枉費天下百姓對你的謬讚!你又知道什麼樣才是明君?」
慷慨激昂的一番話看似口不擇言卻巧妙之極,古代人封建思想嚴重,認為皇權天授,雲戈恰恰先以天地為鑒表明自己的清白,而後來對皇帝的一番置疑中也極盡玲瓏精巧,她先肯定皇帝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千古明君,捧上高位後再狠狠地摔下。
「你又知道什麼樣才是千古明君?」就是最後這簡單的一問將皇帝胸中的盛怒成功的壓制下去,哪個在位者不想千古留名,傳承萬世,此刻他當然也迫切地想從雲戈口中得到答案。
這精彩的一幕恰恰落進了正聞聲趕來的九賢王眼裡,他愣愣的頓在那裡,眼裡分明帶著詫異和光亮。
他本在遊園賞花,聽到消息後便馬上往此處趕來,甚至顧不上拂去掉落在他肩頭的一葉青芽。那一刻淡然的心竟洪水猛獸般的襲滿了恐懼,他多怕他趕不及救下雲戈,那個唯一還與清若有關聯的女子。
沒有再前行一步,九賢王就遠遠的看著,他忽地笑了,溫潤如風,怪起自己的一時慌張來,怎就忘了眼前的女子早已不是那個懦弱膽小只會哭泣的孩子。他信她,亦篤定她能救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