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嵐欣已經在這鋒隱谷中住了近兩個月了。本來,她沒準備住這麼久,但這裡的日子真的過得很逍遙,現在谷裡的人都對她很好,把她像神一樣地供著。而且,在嵐欣和星炎的共同努力下,讓這曾經死氣沉沉的鋒隱谷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現在,谷裡已經打了四口井,足以應付每年乾旱的夏季;又在離鋒隱谷不遠的地方發現了鐵礦藏,解決了谷內勞作工具不足的難題。另外,兩人又對谷裡的一些原有的制度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比如免去了之前必須上繳,名義上獻給圖萊神,實則被幾個祭司極其黨羽私吞了的稅糧;還有把以前冒犯、褻瀆圖萊神的種種罪責也一併取消了。這裡的人,也開始逐漸改變了從前對神的盲目敬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發自心底的愛戴——
當然,之前是對圖萊神,而現在是對嵐欣。人們原本麻木不仁的臉上也漸漸有了生氣。總之,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而這裡的種種改變,也讓嵐欣的心裡充滿了成就感。所謂助人為快樂之本,而現在通過她和星炎的努力,實實在在地造福了很多人。
不過,一直待在這山谷內終究不是她的夢想,當初顧清風曾告訴她武林大會將於半年後在凌煌國的天一山莊舉行,她是無論如何要去的。算算時日,現在已經過去四個多月了,也就是說還有一個月多一點的時間,武林大會就要開始了。
但是,想想現在的她,對江湖的情形依舊是一知半解,目前所瞭解的全部內容也就僅僅是從顧清風那裡知道的那麼點兒而已,籠統得很。對於目前每一個門派都有些什麼人?武功怎麼樣?她是一點也不清楚。
而且,更要命的是——她現在在江湖上還沒有名氣。雖然之前曾救過清霖山莊莊主顧清風,但由於之後跟他老婆有些過節,又在人家臉上留了兩個字。家醜不可外揚,估計那個有些畏妻的顧清風不會把有關她的事宣揚出去。然而,在江湖上沒有名氣,就意味著可能不會被允許參加武林大會,而她也沒時間再等下一個五年。所以,現在她無論如何都要離開了。
不想聲張,也不想勾起太多離別時的感傷。臨走之前沒有通知任何人,只在房裡留了一封書信。畢竟她早已說過自己遲早會走,相信他們也一定會明白的。
天還未亮,嵐欣就起身了。沒有驚動其他人,拿著前一晚收拾好的包袱,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房間。正準備施結界隱身,卻突然發現谷主星炎竟就站在不遠處的長廊上,注視著她。
「程姑娘,你,你真的要走了嗎?」星炎瞧著嵐欣手中的包袱問道。
「我……」沒想到這麼早都會被人撞見,嵐欣有些不知所措。便轉移話題,問道:「呵呵,星谷主,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呢?」
「我在等程姑娘您。」說著星炎慢慢地朝嵐欣踱了過來。
咦?
等她?
看著嵐欣疑惑的表情,星炎解釋道:「在下早已注意到程姑娘這幾日心事重重,又愁眉不展。而且,昨夜又問侍女要了塊結實的布,所以我猜程姑娘是收拾包袱準備離開了。」
嵐欣這才注意到此刻星炎的臉上,滿是疲憊,而且雙眼紅腫,難道他竟在門外等了她一個晚上!?
垂下眼睛,嵐欣有些發窘道:「原來如此。星谷主,多謝你這幾日的招待,嵐欣也該離開了。」星炎對她的感情,她不是沒有感覺到,但是她只是把他當作一個志同道合的朋友而已。再不想觸碰感情的她,無法對他承諾什麼。
「程姑娘何必如此見外!」星炎的語氣中有些不滿地說道:「您為鋒隱谷做了這麼多事,在下都沒來得及好好地感激您,談什麼謝。」
說著,星炎抬起頭,明亮的眼睛直直地望著嵐欣道:「如果程姑娘真的要謝的話,就讓在下送您一程吧!」話語中不是問詢,更像是懇求,讓嵐欣不忍拒絕。
清晨,太陽還未升起,天色依舊是灰濛濛的,清幽的山谷此刻正籠罩在一層淡淡的薄霧中,一切都是那麼安寧。兩個人也是靜靜地並肩走著,沒有說一句話,彷彿都不願打破這份難得的寧靜。至今仍在睡夢中的人們還不知道,他們的神女即將離開了。
雖然兩人並肩著走,其實是星炎在帶路,而嵐欣只是跟著他。星炎走得很慢很慢,就像有什麼心事一樣,明明已經走出了神廟,卻又在谷裡走了一段,好像這送別的道路永沒有終點。嵐欣也只是由著星炎在走,順便最後再看一下,住了這麼久的山谷,今生恐怕再也不會回來了。
終於,嵐欣停下了腳步,而與此同時,身邊的星炎也停了下來。故意無視,星炎一臉不捨的神情,嵐欣狠下心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星谷主,就送到這裡吧!嵐欣可以飛出去的。」再這麼拖下去,谷裡的其他人都要起床了。若是知道她要離開,恐怕免不了得勞師動眾一番。
閉上眼睛,深深地歎了口氣,星炎有些無奈地回道:「好!」
嵐欣對星炎點了下頭。「星谷主,保重。」
「程姑娘!」還沒等嵐欣走了幾步,身後的星炎又出聲叫住了她。
回過頭,只見星炎看著她,認真地說道:「程姑娘,請你記住,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事,鋒隱谷的大門將永遠為您敞開!」
嵐欣回過頭,微微一笑,點頭道:「好的,我記住了!」接著,又重新轉過身,施起了飛行術。不一會兒,只見嵐欣的雙腳慢慢地離開了地面,越升越高,然後慢慢地朝著遠處飛去,雪白的身影越來越小,不多久便與天空融為了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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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炎望著嵐欣離去的方向,久久無法回神,這時,卻聽見一旁一個熟悉的聲音有些氣憤地插道——
「為什麼不告訴她,你喜歡她!」
星炎轉頭一看,只見妹妹星雁不知何時,從暗處走了出來,想必剛才的話她都聽見了。
「不用了!」星炎搖了搖頭,又怔怔地望著嵐欣離去的方向道:「憑她的聰慧,應該早已察覺了。」
「但是,兄長,你就讓她這麼走了嗎?!」自從那次祭典之後,瞭解了一切真相的她真的後悔了。後悔之前因為自己的無知與任性,傷害了最疼愛自己的兄長。這些時日來,兄長對神女的感情,她早已看在了眼裡。她是真心希望兄長能夠得到幸福,也多少彌補些自己的愧疚。然而,她卻沒想到兄長就這麼放神女離開了,一絲挽留都沒有。她真是快氣死了,這個木吶的兄長,怎麼一點都不懂得把握幸福!
星炎又閉上了雙眼,用著沒有溫度的語調道:「我們之間,沒有可能!」
「不是這樣的!」星雁斬釘截鐵地否決。「她明明對你也有感情的,怎麼會沒可能?!她單單允許你稱她『程姑娘』而不是『神女』,還為你解毒,幫你治理這鋒隱谷。難道這還不能說明一切?!」
星炎又搖了搖頭。「在她的心中,我只是一個需要幫助的朋友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樣。」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她能叫他「炎」而不是疏離地稱他「星谷主」。
「而且,雁兒!我們應該知足了。千年難得一遇的神仙在我們鋒隱谷中停留了這麼久,還讓谷裡的面貌煥然一新,這已是上天的恩賜,我們不該再奢求什麼!」
「可是——」星雁還準備說什麼,卻被星炎制止了。
星炎轉過身,指著已經開始露頭的朝陽,對星雁說道:「你看,雁兒,她就像這太陽一樣,雖然我喜歡她的光明與溫暖,但是她卻無法屬於我一個人。而且,耀眼如她,明明有照亮整個世界的光芒,我們又怎可自私地利用感情,將她束縛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小山谷內。」
星炎又灑脫地笑了一下,愛憐地拍了拍星雁的頭,又道:「雁兒,你放心,為兄沒事的。」說著,轉身朝神廟的方向走去。
望著星炎孤寂、落寞的背影,星雁心痛地歎道:真的沒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