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梅心瞧著王棟篤定的神色,便又坐了回去,卻是下意識的往薛氏那裡看了一眼,正好對上了薛氏朝她看來的目光。
兩人皆是一愣,隨即又各自撇開了眼。
有時候,長相一樣的人見面,也並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王棟的目光在在座之人的臉上皆停留了一瞬,見沒有人提出異議,點了點頭對薛氏道:「現在都打過了照面了。你姐姐趕了不遠的路,舟車勞頓,你陪她下去歇著吧,這幾日帶她多熟悉一下週遭的環境,她雖是在京中長大,卻也離鄉背井多年。」
薛氏順從地低頭道了一聲是。抬頭地時候忍不住看了王棟一眼,卻見他神態舉止,看上去與往日無異。
可是薛氏是王棟地枕邊人,終究還是能察覺出了一絲不同。
比如他平日裡喝茶,鐵觀音只願意喝那湯味淡薄的秋茶,尤其不喜色青味青的冬茶。若是丫鬟們不當心送了冬茶上來,他一開碗蓋就能知曉,那是絕計不肯喝的。
今日這碗冬茶,他卻是喝了見底了。
薛氏其實極想要問上一句,以後要以什麼身份待薛姑娘?將她安排到了後西廂以後呢,您打算如何?
可是她對王棟向來是順從的態度,性子也溫和,這種話她當著人的面實在是出來,甚至是等只有她與王棟兩個人的時候她怕是也問不出來的。
她雖不算聰明,卻也明白,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不容人碰觸窺探的存在。王棟也有。且還與在座的這位她的嫡姐有關。
薛氏問不出來的話,此時正唯恐天下不亂的薛如玉卻是能問出來。
她掩嘴一笑,朝著王棟道:「王大人,梅心姐她總不能這麼沒名沒分的住下來吧?我們薛家的姑娘就容你們王家這般輕賤不成?怎麼著也得擺上幾座酒席。知會一下故友親朋才好啊。」
說完還自覺貼心地衝著薛梅心眨了眨眼,故作俏皮道:「你們可別以為我梅心姐沒有娘家人給她說話了。」
此言一處,廳中就是一靜。
三娘與王璟兩人皆是低頭看著宣小一的腦門。長輩房裡的事情,怎麼也輪不到他們置喙,聽見了也要裝作不懂。
薛氏沒有搭理薛如玉投過來的挑釁目光,她只看向王棟,等他說話。她雖然是王棟的妻子,可是納不納薛梅心,卻不是她說了算的。
若是王棟有這意思。不管她實際上心中如何作想,也得歡歡喜喜地幫他操辦起來。
王棟卻是轉頭看向了薛梅心。首發
薛梅心的臉上卻是一片蒼白,她的眼中有怎麼掩藏也掩藏不住的痛楚之色。
似乎是感覺到了王棟的視線,她也抬頭看了過去,兩人的目光交匯在一處。
兩人都沒有說話。卻像是都被對方的目光狠狠的刺了一下,再轉開眼的時候,便都有了失魂落魄的神色。
王棟再怎麼說也是在官場上摸爬滾打過的政客,不過片刻就掩飾好了情緒,開口的時候,聲音已經是平穩冷靜:「你說的不錯,是該擺酒宴請一番故友親朋。」
薛梅心猛然抬頭看向王棟,有些錯愕。
薛氏卻是平靜了下來,剛想接話。王棟卻是又接著道:「怎麼說,薛姑娘也是我王棟恩師之女,是我夫人的親姐,她如今平安歸來,我心甚喜。親朋故有們也定會心中寬慰。自當慶賀一番。」
眾人一愣,這是拒絕了納薛梅心為妾的意思?
薛梅心看著王棟。眼中有黯淡卻也有一絲喜悅,似悲似喜,神色複雜。
薛氏收回了驚訝的神色,心裡卻不知怎麼的鬆了一口氣。
薛如玉皺眉:「王大人這是何意?」
薛梅心終於開口:「如玉,不得無禮!」
薛如玉撇了撇嘴:「梅心姐,現在是有人喜新厭舊,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薛梅心垂眸,有些羞怒:「你越發喜歡胡言亂語了。」
薛如玉還想開口,卻對上了王棟看向她的冷然的神色,想著將人都得罪了萬一王家趕人,她就沒有熱鬧可看了,便勉強嚥回了自己原本要說的話。
可是她終究還是心有不甘的,眼珠子已轉,又另外朝著薛氏道:「之前我梅心姐生死不知,她的東西便都是由你替她受著。如今她回來了,你也應當物歸原主了吧?」
「如玉——」薛梅心連忙制止薛如玉的話。
薛如玉卻是絲毫不搭理,只將眼睛斜覷著薛氏,等她表態。
這次王棟沒有開口說話。
皇家之前將薛家的宅子以及一些祖產發還給了薛氏。原本薛氏若是薛家唯一留下來的骨血的話,自然沒有什麼問題。可是現在薛梅心回來了,那原本那些皇家發還薛家的財物的歸屬問題就需要商榷了。
於情,薛梅心是薛家嫡女,薛氏是薛家庶女,薛家的家產薛梅心當佔大頭才是,再不濟薛梅心也可以要求平分。www首發
於理,薛家的家產是皇家發還給薛氏的,君無戲言,太子明旨將東西給了薛氏,誰也沒有那個膽敢說要要回去。所以薛氏一文錢也不給薛梅心也沒有人敢說她半句。
可是不管薛氏要如何處理薛家的家產,王棟都沒有說話的權利。那些算是薛氏的嫁妝,她自己有絕對的自主權。所以他選擇了沉默。
薛氏知道這時候必須得她開口了,她想了想,對薛梅心道:「皇上發還給薛家的宅子,田產,以及銀兩,我除了曾拿出過三千兩的銀票給薛如玉置辦嫁妝,其餘的分文未動。既然姐姐回來了,這些東西我便全部交還姐姐。」
眾人聞言都震驚地看向薛氏,朝廷補償給薛家的東西不少。總價值怎麼也能超過幾萬兩銀子,薛氏竟然願意全部拿出來給薛梅心?
連王棟也看著薛氏點了點頭,對她的通情達理,善良大方十分滿意。世家文人出身的王棟。對錢財之物看得比較淡,況且他也不缺銀子。
薛如玉也被驚到了,結結巴巴道:「你這是騙人的吧?是不是你偷偷將真金白銀什麼的給換走了。薛家的家產都成了一副空架子?所以這會兒才故作大方?」
薛氏卻是笑了,看向薛如玉的目光中第一次帶了些不加掩飾的不屑:「皇上賞賜之物自然是在聖旨上過了明路的,誰敢偷換?那可是大罪。我再無知,也做不出這等上不得檯面之事。」
這話是暗諷薛如玉無知,上不得檯面,薛如玉氣得臉色發白。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薛氏自認待薛如玉不薄。卻被她處處針對,這時候也不免有些惱火了,撇過頭去再不搭理她。
薛梅心也覺得有些臉紅,忙道:「朝廷既然將那些賞賜給了你,便由你收著。我是不要的。」
薛如玉聞言氣得猛朝薛梅心使眼色,就差大喊:你不要我要!
薛梅心低頭不願意看她。
「好了,這事你們姐妹兩人以後慢慢商討就是。時候不早了,先安置下來吧。」王棟揮手做了決定。
眾人便都起了身,薛氏對薛梅心點頭微笑:「我領你去住處看看。」
薛梅心對王棟行了一禮,便跟著薛氏下去了。
三娘見薛氏出門前朝自己這邊看了一眼,便也起身笑道:「父親,我與哥哥也先下去了。」
王棟點了點頭:「你向來有主見,去陪你母親她們去看看。幫著拿拿主意。今日就留在家裡用飯吧,莊親王府那邊記得派人回去知會一聲。」
三娘原本想早些走的,王棟留了飯她也不好拒絕,便點頭應了。
王棟難得的摸了摸正衝著他討好的笑著的宣小一的腦袋:「孩子很乖巧,教的不錯。準備什麼時候給他啟蒙?」
宣小一剛剛跟著他娘坐了這麼久,臉上一直是笑瞇瞇的。連吵鬧都沒有,確實是極為乖巧。
不過啟蒙?孩子才九個多月。
三娘不由得汗顏,王棟果然是沒有當爹的經驗。
王棟卻是道:「等他三歲的時候就讓他啟蒙吧,別讓他學宗室勳貴子弟的那一套。好好一個孩子,都給教廢了。」
三娘心中不以為然,面上卻是笑著道:「是的父親,我記下了。」等宣小一過了三歲她就不回娘家。
等三娘,王璟抱著宣小一出去之後,王棟卻是獨自去了書房,拿著一本書一動不動的看了一個時辰,從頭到尾沒有翻過一頁。
而宣小一出了正房就又活潑了起來,「咯咯」笑著將手伸向王璟,要他抱。
王璟一把抱過了宣小一,將他高高舉起,又放下,如此反覆。宣小一樂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
乳娘嚇得忙對三娘告狀:「少夫人,小少爺還小,不能這樣受驚嚇的。您快讓舅爺放他下來啊。」
三娘笑瞇瞇地看著王璟與宣小一玩鬧,不以為然道:「孩子哪裡那麼容易被嚇到?男孩子嘛,就是要粗著養。這也嬌慣,那也嬌慣,人家還以為我養閨女呢。」
乳娘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奇怪言論,哪家府裡的嫡子不是看著跟眼珠子似的?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不把兒子當一回事兒的少夫人。好像兒子壓根兒不稀罕,女兒卻比兒子要珍貴許多似的。
「妹妹,我帶小一去前院抓魚玩了。」已經跑了老遠的王璟回頭喊道。
三娘擺了擺手,由著他們去了。
乳娘卻是驚叫一聲,急急追了上去:「舅少爺,您別讓小少爺玩水,著涼了可怎麼辦啊?」
「小一,乳娘來了,我們快跑——」老遠還能聽到王璟的說話聲,和宣小一興奮的笑聲。
白蘭與白芷追在他們後面笑得不行。
可是進了後院之後,三娘卻感覺到了明顯的壓抑的氣氛。
薛氏陪著薛梅心去了後西廂,兩人都不怎麼說話,一旁的薛如玉剛剛在薛氏那裡吃了虧,這會兒也不想說話。
三人便沉默著東看看,西看看,將西廂的三間房看了一個遍。
「因我也是才接到消息,所以剛剛只是簡單的佈置了一下。若是有不妥當的地方,你就與我說,或者與院子裡的隨便哪個丫鬟婆子們說一聲。我已經交代了下去,婆子們定不敢怠慢的。」薛氏最後開口道。
薛梅心點了點頭,輕聲道:「多謝了。」
薛氏也點了點頭,卻是沒有再開口,氣氛有些尷尬。
兩人雖然是姐妹,可是當年在薛家的時候地位就是天差地別,一個是萬千寵愛集於一身的嫡出小姐,一個是洗衣房僕婦的女兒,偶有的一次交集還是薛氏母女被薛夫人故意放縱下的洗衣房管事欺負的時候。
十幾年後再見面,身份地位卻是掉了個個兒。
一個再大方的女人面對自己丈夫心心唸唸的舊情人的時候,也無法真正做到心平氣和,更別說是去喜歡。所以薛氏沒有辦法喜歡薛梅心,即便她努力過了。
而一個年華即將老去的女子,也是無論如何也無法以欣賞的目光去看待頂著與自己年輕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的一張臉與自己這一生中唯一愛過的男人定下白首之盟的女人。所以薛梅心也沒有辦法喜歡薛氏,即便薛氏算的上是善良大度。
薛如玉對薛梅心道:「梅心姐,你還記不記得薛嬤嬤?」
薛梅心聞言立即道:「是我娘身邊的薛管事麼?」
薛如玉立即點頭:「我之前在王家見過薛嬤嬤的,不過聽說她被打發去莊子上的。」
薛如玉瞥了薛氏一眼,對薛梅心提議:「梅心姐,你要不要稟了王大人接了薛嬤嬤回來伺候你?她是大伯母身邊的老人了,對你也定會盡心盡力。免得你身邊一個心腹之人也沒有,被人欺負。」
薛氏皺眉看了薛如玉一眼,薛梅心正想說話,一個帶著笑意的溫和聲音卻是道:「薛嬤嬤找到了她的娘家侄兒,如今正跟著侄兒一家享受天倫之樂呢。雖說若是薛姨媽去請她回來,她迫於之前的主僕之情不會置之不理。不過……她畢竟是上了年紀了,這麼做的話,知道的會說我們捨不得老人,不知道的怕是會怪我們違背天和倫理。」
猛然想起,二月份只有28天,所以今天其實是月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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