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郡王妃是一下子突然就衝了出來,而白蘭是什麼時候到的,又是怎麼到了姜氏的身後的根本沒有人看清楚。就感覺白蘭好像憑空就站在了場中央一樣。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在場之人都沒有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知道白蘭抽泣般的哭泣聲在場中響了起來。
大家的目光又都被白蘭吸引了去,沒有人發現郡王妃的異樣。畢竟白蘭的傷口明晃晃地展示在了人前,她又是個難得的美人,「抓破美人臉」的震撼自然比郡王妃那一張青白的臉要引人注目。那又深又長的血印子讓人懷疑會不會在那吹彈可破的肌膚上留下疤痕。
「你……你這個……賤婢……」郡王妃疼得聲音都在發顫,險些就要背過氣去了。她覺得自己有些站不直身子,連說話都要廢好大的力氣。
眾人這才將注意力往郡王妃身上移過去,她身邊貼身伺候的丫鬟嚇了一跳,忙跑過去扶了郡王妃。
白蘭卻是哭得梨花帶雨:「郡王妃,您為何要對我們夫人動手?奴婢的臉傷了不要緊,您自己卻沒站穩給閃了腰。您是金貴的身子,這可如何是好。」
什麼閃了腰?她是被這賤婢給推出去的。
郡王氣得差點要翻了白眼暈過去,可是她實在是說不住話來,只能喘著粗氣指著白蘭:「你……你……」
白蘭嚇得往姜氏身後躲了,怯怯地道:「郡王妃您年紀大了,這閃了腰可大可小,還是去找大夫看看吧。我們夫人向來寬宏大量,不會計較你冒犯長嫂的。」
姜氏也被這一連串地事故驚到了,見郡王妃像是真的疼地狠了,本還有些擔心,可是看到白蘭脖子上那留著血的印子卻是又冷了臉色。剛剛若不是白蘭擋著,這傷的就是她了。
「你們還瞧著做什麼?快扶了你們郡王妃回去。找大夫瞧瞧。」姜氏看了一眼黎嬤嬤。
黎嬤嬤見郡王妃已經說不出話了,她一個奴才自然是不敢跟姜氏對上,便低聲應了,立即出門去安排馬車還有請大夫。
郡王妃身邊的那個婆子卻是知道郡王妃這會兒是氣得狠了。她若是不開口說些什麼,等郡王妃緩過神來,她們這些近身伺候的就要遭殃了,便急急開口道:「大夫人,你身後那個婢女以下犯上,膽敢傷了郡王妃,您應該交給我們郡王妃處置。」
姜氏淡聲道:「你們郡王妃剛剛難道不是衝上來攻擊長嫂的時候閃了腰?以下犯上?這個罪名倒是不錯。等你們郡王妃腰好了之後與御史說去吧。」
說著便帶著白蘭還有莊嬤嬤揚長而去,看也不看郡王妃一眼。
餘下一感人等目瞪口呆,這……這個牙尖嘴利,一點虧也不肯吃的女子是……大夫人?
對於姜氏口中的御史,婆子丫鬟們即便不太瞭解,也是大概清楚的,這幫人就是皇上平日裡養著得一幫子嘴巴厲害,性子尖刻。專門盯著京中世家貴勳們府上的那些個陰私之事,動不動就要上折子彈劾。別的不說,鎮國將軍的爵位就是被這群人給彈劾沒了的。
所以她們都不敢多話了。而郡王妃是說不出來話了。最後郡王妃是被人抬著出去的。因為姜氏說讓她們抬人回去請大夫,所以她們便下意識地聽從了,沒有想過請大夫進府來。因為出了姜氏,莊親王府現在沒有別的主事人。
那邊姜氏帶著人從議事廳裡出來,走了老遠了終於輕輕吁了一口氣。
「夫人,您沒事吧?」白蘭走上前來扶了姜氏一把。
姜氏要來搖頭,轉頭看向白蘭:「你怎麼來了?」
白蘭笑道:「少夫人讓奴婢過來看看,她怕您吃虧。奴婢原本就站在門口,聽到不對才進去的。」
姜氏這才笑了,不由得又看了她一眼:「你倒是個有本事的。難怪你家少夫人重用你。」
白蘭笑容燦爛,姜氏又道:「你放心,今日之事你也是為了護著我才會傷了她,我不會讓她動你的。」
白蘭笑吟吟地福了福:「奴婢多謝夫人了。」
姜氏對莊嬤嬤道:「三娘那裡應該有上好的傷藥,讓她給這丫頭一瓶子,別留下疤了。」
莊嬤嬤忙應了。
幾人在快走到花園子的時候。迎面又有兩人走了過來。前頭的那名婦人穿了一件秋香色的褙子,外頭是一件鴉青色的棉披風,梳了一個圓髻,頭上只有一根銀包金的玉蘭花簪。她身後跟了一個小丫鬟。
那婦人見道姜氏忙快步迎了上來,在姜氏身前三步外就屈身行禮:「婢妾見過夫人。」
莊嬤嬤和白蘭也給來人見禮:「范姨娘。」
范姨娘朝兩人和氣地笑了笑,在白蘭脖子上的傷痕處掃了一眼,有些擔心地對姜氏道:「聽說郡王妃來了,剛剛可是出了什麼事?」
姜氏對范姨娘態度很好,點了點頭示意她等會兒再說。一行人便又往姜氏的院子去了。等快到了往宣韶和三娘的院子的分岔路的時候姜氏讓莊嬤嬤和白蘭先回去了,范姨娘卻是跟著姜氏去了關雎院。
范姨娘親自服侍姜氏換了衣裳,淨了手,姜氏便將今日郡王妃鬧上門來的事情說給范姨娘聽。
范姨娘等姜氏說完了,接過彩蝶端上來的茶雙手奉給了姜氏,笑道:「夫人您早該如此了,若是……你也不必受她這麼些年的閒氣。」
姜氏接過茶碗放到了小几上,卻是看著那裊裊升起的水霧怔忡了半響,最後才微微蹙眉歎息了一聲:「我與她爭個什麼?她看重的那些我並不放在心上,我看重的東西卻……」姜氏眼神暗淡,「她哪裡能給我閒氣受?我今日發作她,也並非是為了掙一口閒氣,或是報復她這些年來的那些所作所為。」
范姨娘看著姜氏,笑了:「婢妾知道,夫人今日如此強勢,是為了少爺和少夫人。」
姜氏聞言也微微一笑:「若琳那人我是知道的,你讓她三分。她非但不會收手,還會逼得你將另外的七分也讓了出來。我可以不與她一般見識,但是韶兒和三娘不可以。只是畢竟差了輩分,三娘再能幹也不能去與自己的嬸娘硬碰硬。我這個當娘的再沒用。也要護著自己孩子,況且三娘如今有孕,我不想她以後還要面對那些糟心的事情和糟心的人。」
范姨娘有些怔怔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姜氏卻是突然對范姨娘道:「玉芹,謝謝你了。」
范姨娘回過神來:「夫人謝婢妾做什麼?」
「若非你提醒,我也不能一下子將她佈置在府裡的人都找出來。」姜氏拉著范姨娘的手。真誠地道。
范姨娘下意識想要將手給抽出來,卻是忍住了,只是被姜氏握住的手顫了一顫,姜氏皺眉:「你冷?」
范姨娘忙搖頭:「不,婢妾不冷。是夫人您的手有些冷。」
姜氏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卻是是比范姨娘的溫度要低一些,便有些歉意地將她的手放下了,捧起了小几上的茶碗捂著手。
范姨娘卻已經轉過頭去吩咐彩蝶去尋個小手爐子過來。
「這些年,韶兒他在我身邊的時候少。倒是你一直與我相依為命。我不耐煩理外頭的事務,關雎院也大多是你在照料……」姜氏緩聲道。
范姨娘打斷了姜氏的話:「夫人您這話言重了,婢妾也是關雎院的人。胳膊肘自然是往自己院子裡拐的。何況當初婢妾跟著您與少爺從北疆一路回京,若非少爺三番幾次護著婢妾這條賤命,婢妾哪裡還能有命在此?婢妾永遠都不會忘記,當初婢妾與那些流民一樣染上了時疫,物資又極度短缺,少爺都沒有扔下婢妾,那段日子有夫人您一口吃的,少爺也沒有虧待過我。少爺對婢妾有大恩,婢妾從不敢忘。」范姨娘的眼睛裡有了淚光。
姜氏似乎也被范姨娘的話帶到了那一段艱苦的日子,那時候天災**。流民四竄,連身體健壯的漢子都不一定能在那個時候保住性命。宣韶那時候年紀還很小,卻是護著她們兩個女人完好無損的回到了京城。
「你在他年幼的時候救過他的性命,這孩子性子雖然清冷,卻是個恩怨分明的。」姜氏提起自己的兒子,嘴角不由得帶了笑意。這個兒子是世子爺手把手親自教出來的。是她這一生的驕傲。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都從未讓她失望過。
范姨娘微微垂了垂眸子,笑了笑,卻是另起了話題:「只是夫人您今日這麼一出手,以後怕是要不得安生了。郡王妃她原本就對您有偏見,這次您徹底的得罪了她,依著她的為人怕是不會善罷甘休。另外老王妃那邊……」
她這話轉移話題的痕跡很是明顯,不姜氏卻沒有怎麼在意。
「我要那好名聲做什麼?當年若非答應了世子爺絕不輕忽自己的性命,要替他看著韶兒子孫滿堂,我早就……隨了他去了。」姜氏的話語平靜,最後幾個字卻是有些抖,時至今日她都不肯真的承認那人已經真的離她而去。
「我願意為了他們當一回惡人。我再如何伏低做小,若琳她都恨我入骨,我也不怕她多恨我一些。至於王妃那裡……我從未盡過為人媳的孝道,不奢望她老人家對我改觀。只要她喜歡韶兒和三娘就好了。」頓了頓,姜氏又道,「我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她說得淡然無波,卻是讓人聽出了幾分蒼涼的味道。
范姨娘看著姜氏,不知道怎麼的就突然覺得鼻酸。很多時候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裡想的是什麼,她覺得她心裡似乎住了兩個人,一人活動的時候,一人就在一旁冷眼看著。到了最後,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了。
恩恩怨怨,說要分明,其實很多時候,想要分明是很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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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那邊在莊嬤嬤和白蘭回去了之後也知道了議事廳裡發生的事情。
白果一邊給白蘭上藥,一邊嘰嘰喳喳地小聲問她當時地細節。白果與白蘭兩人可謂是不打不相識,兩人從開始地不對付,到後來,白果卻是三娘的幾個大丫鬟裡與白蘭最親近的。
當聽到白蘭說她以別人看不到的角度悄悄推了郡王妃一把,讓她撞到了桌子上的時候。白果兩樣放光,十分崇拜地看著白蘭。
「郡王妃她沒有治你的罪?」
白蘭皺眉想了想:「若是她能開口說話的話,應該是會想要將我扒皮拆骨吧。」
白果嚇了一跳,有些擔心道:「那怎麼辦?等她好了之後回來找你算賬怎麼辦?我們終究是奴才。她動不了主子,要動你一個丫鬟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白蘭笑道:「夫人說了,郡王妃那是以下犯上才不小心閃了腰。至於我麼……誰看見我推她了?她雖是主子,再如何的不講道理,也應該對著她自己的奴才去不講道理,我可不是她們郡王妃的奴才。」
白果聞言卻是看向三娘,眼巴巴地問道:「小姐。是這樣嗎?白蘭她不會有事情吧?」
三娘正在一邊與莊嬤嬤說話,聞言朝她看了一眼,她剛剛也聽到兩個丫鬟說的話了:「夫人說沒事,自然就沒事。」她婆婆都發話說沒事了,她哪裡敢說有事?
白果便放了心了。
三娘在宣韶回來了之後,與他一起去看望了姜氏。
范姨娘已經回了自己的院子,姜氏坐在自己房裡的軟塌上看賬本。見三娘與宣韶來了,便將手中的賬本放下了:「外頭下著雨呢。怎麼就過來了。」
傍晚的時候,又下起了小雨夾雪,房簷下的冰凌子往下滴著水。不知道是冰溶了還是雨水,氣溫卻是越低了。
宣韶打量了姜氏幾眼,見她完好無損,面上也沒有什麼不妥,便放心了。
「三娘說要來給娘請安。」
姜氏便看向三娘:「下雨天你也不仔細些。」說著便讓人趕緊上了熱茶來,拉著三娘在軟塌上坐下了。
宣韶剛剛來的時候身上的衣裳有些濕了,姜氏便讓人伺候宣韶去將面上那件大氅脫了下來。
宣韶去了隔壁間,三娘便看著姜氏道:「娘,謝謝你。」
姜氏聞言微微一笑:「謝我做什麼?」
三娘雙手拉了姜氏的手,低頭道:「您今日這麼做。都是為了我,我知道。不然依著您的性子,怎麼會與郡王妃計較?你知道我對郡王妃留下來的那些人不放心,遲早有一日要與她對上,便先一步下手幫我解決了這個難題。這樣以後就不會讓人說我不敬長輩了。只是……委屈您了。」
姜氏也認真看著三娘,最後卻是笑了。笑容有些欣慰:「你是個聰明的孩子,韶兒娶了你,也是他的福氣。不過我並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的孫兒孫女。」
三娘抬頭看了姜氏一眼,突然有些扭扭捏捏地道:「娘,您讓我自我滿足一下不好嗎?人人都只疼我肚子裡的這個,怎麼就沒人來疼疼我?你還非得要揭穿我。沒有我哪裡有他?」
姜氏一愣,隨即哭笑不得:「連自己孩子的醋你也吃!瞧你這點子出息。」
三娘笑嘻嘻地撲到了姜氏懷裡,抱著她撒嬌:「娘,您就多疼疼我唄。等孩子出來了再疼孩子。」
姜氏摸了摸三娘的頭,看著她笑的無奈,眼中卻是十分慈愛。
三娘待她越發親密,她雖早已經為人母,不過宣韶那性子,你讓他撒嬌……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兒子從來沒有在她這裡撒過嬌,媳婦倒是三天兩頭的來這麼一出。
姜氏早已經由一開始的手足無措到坦然受之。
宣韶不知什麼時候進來了,看見窩在一起的母親和妻子,嘴角緩緩勾起,眼中儘是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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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妃回去了幾日都沒有消息,倒不是她突然轉了性子,寬宏大量了起來,而是她實在是起不來身了。白蘭那一下雖然不動聲色,卻是使了巧勁兒,讓她撞到桌子上的力道十分的大,她回去之後婆子脫了她的衣裳一看,右邊的後腰處已經青了一片,將一干伺候的人也嚇得魂飛魄散。
這一次,郡王妃整整在床上躺了七日,才能起身,算是吃了一個大虧。
而老王妃那邊卻是半點動靜也沒有,像是不知道兩個媳婦之間的明爭暗鬥,也不知道兩人曾經劍拔弩張一樣。每日都只在自己的院子裡待著,不輕易見人。
不過莊親王府裡的幾個主子自然都不會認為老王妃是真的什麼也不知道的,不過老王妃既然一聲也沒有吭,這本身也說明了她的態度。
其實議事廳的衝突發生之後不久,老王妃和張嬤嬤之間是有過一段對話的。
張嬤嬤將姜氏發作,郡王妃受傷之事告訴了老王妃。別問張嬤嬤是如何知道的,她要是真不知道那才是奇了怪了。
老王妃斜斜地倚在榻上閉目養神,聽完後只說了一句:「我還當她真是個神仙脾氣呢,今日倒是硬氣了一會。」
張嬤嬤笑了笑,看了老王妃一眼:「那郡王妃那邊……」
老王妃移了移自己頸下的彈墨靠枕,張嬤嬤忙上前去幫她調整了一下。
「郡王妃那邊怎麼了?我這裡身子不適,什麼也不知道。」
張嬤嬤便立即明白了老王妃的立場,再也不提那件事情了。
等到五日後郡王妃那邊終於能開口說話了,即便還是下不了床,她也命令黎嬤嬤將那些丫鬟和婆子連同她們地賣身契一起又送了回來,黎嬤嬤倒是被她暫且留下了。
郡王妃一心想要等自己養好了傷再去與姜氏算總賬,而那個傷了她地丫鬟,她也不會放過。想著還有一場硬仗要打,自然要未雨綢繆,先安排些自己地人回去。雖然賣身契還了回去,但是她手中還捏著那些人一些把柄,且她平日裡的積威尚存,暫時控制那些人也不成問題。
郡王妃這邊忍辱負重,打得好算盤,不想姜氏如今卻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
那些人上午被送回來,姜氏清點完了賣身契之後,下午就找了牙婆來將那些人一個不落地賣了出去,還交代了要賣遠一些。
郡王妃在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又被氣暈了過去。接著又在床上躺了五日。
說起來姜氏這次確實是狠了點兒,她原本不收這些人的理由是莊親王府沒有這些人地賣身契。等賣身契到手了之後,卻立馬就將人給賣了。果決的態度令人咂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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