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嬤嬤是等伺候了孫氏熄燈歇下之後才從孫氏房裡出來的。走到後院的時候常嬤嬤往雜物房方向看了一眼。
「嬤嬤。」一個小身影從暗處閃了出來,聲音卻很是清脆。
常嬤嬤並沒有意外,只點了點頭問道:「她如何了?」
「甘草姐姐找了兩個婆子看住了門,被關進去之後還鬧騰過一陣,後來就慢慢地沒有了聲了,想是折騰累了。這期間因為沒得老夫人的吩咐,所以也沒有讓她飲水進食。」這還帶著孩童的有的清脆的聲音,分明是孫氏院裡的三等小丫頭沉香。
常嬤嬤聞言歎了一口氣,卻沒有再問,半響才又輕聲道:「那一碗粥可處置好了?」
沉香聞言先是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才壓低了聲音回道:「嬤嬤請放心,奴婢想著倒到哪裡都有可能被人發現的危險,最後想出了一個十分安全的地方,保證就算是來了神仙也查不到。」說道最後,沉香的聲音裡還隱隱帶著些得意。
「哦?你是怎麼處理的了?」
「嘿嘿,奴婢倒到奴婢的肚子裡了。這會兒就算是把奴婢的肚子剖開了,那碗粥也不是原來的那碗了。」
「……」
沉香見常嬤嬤沒有說話,又道:「換上的那碗粥是奴婢照著嬤嬤的囑咐用小風爐偷偷熬的,那小砂鍋讓奴婢洗得已經薄掉了一層了,也是查不出來的,嬤嬤你就放心好了。」
「你做的很好,這次的事情也是多虧了你才辦成了的。」常嬤嬤收拾好哭笑不得的心情,對沉香道。
沉香聞言卻認真道:「自從婢子爹娘相繼去世,婢子是靠著嬤嬤時不時善心接濟才能有今天的。這次能到老夫人房裡伺候,也是嬤嬤讓婢子幫著捧梳妝盒才在老夫人面前露了臉,得了老夫人的眼緣。婢子現在雖是個『沒爹娘教養的野丫頭』,但是婢子的爹爹在世的時候也是在三老爺的書房裡伺候過的,是認得字讀過書的,爹爹教導過婢子,做人要恩怨分明。嬤嬤你對婢子有恩,而李嬤嬤……」沉香頓了頓,道:「婢子也無非是有怨報怨而已。」
常嬤嬤聞言,有些悲憐地彎身摸了摸沉香的左耳:「最近可還頭暈耳鳴?」
沉香一笑道:「好多了,白英姐姐的藥很是管用呢。雖說隔了太遠還是有些聽不清楚,但婢子正學著辨識口型呢。說不定以後,婢子隔著老遠就能『看』到人家說話。嬤嬤您說這是不是因禍得福?」
常嬤嬤被沉香的樂觀逗笑了。
「那可不是,嬤嬤早就說過了你是個有福氣的小丫頭。」
沉香聞言也是一樂,想了想又問道:「可還需奴婢做些什麼?」
……
被關在後院雜物房裡的李嬤嬤此時無疑是不好受的。
她自從10歲開始跟隨孫氏,孫氏在娘家的時候是備受夫人寵愛的嫡女,出嫁之後雖在太夫人陸氏那裡吃過一些虧,但是吃穿用度是從來沒有過短缺的。作為孫氏身邊得用的大丫鬟和之後的管事媳婦,管家嬤嬤,她這幾十年也是養尊處優,從未受過什麼委屈。更別提最近幾年在這王家後院幾乎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連主子們都要敬上她幾分。
這和雜物房以前她也曾來過,是在關那些不聽話的婆子丫頭的時候來的,當時也只是用手帕捂著鼻子遠遠站在門口,那時候她還覺得這地方用來關人還是那些丫鬟婆子還是她仁慈了。
只是此時此刻,她無比後悔當初怎麼選了這麼個地方來關人,這裡簡直不是人能待的。
這間小小的屋子本就是常年不見陽光陰冷潮濕,雖說是雜物房卻是跟柴房差不多,貴重得用的東西是不會往這裡頭放的,充斥鼻間的全是霉爛的味道。
加上此時太陽已經西沉,四周充斥著一股股陰寒之氣。
鼻樑上又是一陣抽疼,李嬤嬤「哎喲」呻吟了一聲,鼻子此時已經腫得厲害,她卻不敢拿手去碰。這時。不知道是什麼活物「倏」地從她腳邊擦過,之後角落裡又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響。李嬤嬤拚命壓制住將要出口的驚叫聲,卻禁不住全身的汗毛倒豎。
此時,外頭卻又隱隱出現了說話的聲音。
「你可是奉了老夫人或是老夫人房裡的姐姐的命令?」一個婆子道。
「不是,奴婢是想著李嬤嬤到現在還沒有進食,所以去廚房要了兩個饅頭和水想給她送進去。」一個小丫頭脆聲道。
「小丫頭到是心善,可是我們沒得上頭吩咐,不能放你進去。」那婆子道。
「你還是省省心吧,看今兒老夫人那態度,裡邊這一位可是再也蹦達不起來了。來這裡可憐她,還不如去巴結巴結那位常嬤嬤,今兒瞧著那位像是要的重用了。」另一個婆子道。
「可不是,真所謂風水輪流轉。裡頭這一位這些年可沒少打壓那一位,現在嘛……」那婆子沒有再說下去,不過當中的意思大家都明白。
「可是,李嬤嬤還是大老爺的乳娘呢,他們都說今兒李嬤嬤被關了起來是因為大老爺沒有在府裡,若是大老爺在的話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的,定會去向老夫人求情。我還聽說,當年大老爺還小的時候出過痘,是李嬤嬤不怕被傳染上,衣不解帶地在一旁服侍著,直待大老爺痊癒,最後大老爺病好了,李嬤嬤卻因勞累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個月,因此大老爺很是敬重著這一位乳娘。我們府上,一向是注重孝道的,大老爺更是人人稱道的大孝子,怎麼會坐視乳娘被關而不聞不問呢?老夫人又是最看重大老爺的,所以以後怎麼樣不是還不好說麼?」
兩位婆子聞言互看了一眼,覺得這小丫頭說的也不無道理。
「再說了,李嬤嬤還有個兒子,一直在大老爺跟前當差,聽說很得大老爺信任。即便是李嬤嬤以後不能在老夫人跟前當差了,可李嬤嬤的兒子還在大老爺身邊受到重用啊。」
「喲,小丫頭年紀小,懂的到是不少。」一個婆子道。
那丫頭聞言,不好意思得嘿嘿一笑:「我是剛剛偷偷聽院子裡的嬤嬤們說的。」
那兩個婆子聞言恍然大悟:「我就說,你一個小丫頭片子怎麼會知道這些。」
那丫頭卻像是因受到了輕視,很是氣憤,當即跺了跺腳,放下了手中的水和饅頭:「我說的你們不信就算了,東西我放下了,你們愛拿不拿。」說完就跑走了。
兩個守門的婆子又對視一眼,一個猶豫道:「她說的也不無道理。」
被關著的李嬤嬤把外面的對話都聽到了,心裡卻升起了希望:沒錯,她是大老爺的乳母,當年還侍疾有功,王家是不能把她怎麼樣的。大老爺只是還沒有回府,若是讓他知道,若是讓他知道了……還有她的兒子,也是能幫忙的。
想到這裡,李嬤嬤摸了摸帶著手上的一對金鐲子,心裡打定了主意: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