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也算是個辦法……」
瑞安宮裡,聽夏蟬說了這些話,慕嫣然點頭應道。
見夏蟬抿嘴笑了笑,卻再未做聲,慕嫣然頓時知曉她心裡在想什麼,「蟬兒,慕風那般討厭玉玲瓏,即便她嫁進了慕宅,慕風沒看見她一次,只會更厭煩她一次,你莫要多想。」
釋懷的搖著頭,夏蟬解釋道:「姐姐,其實,我不委屈,我只是替夫君委屈,替玉郎委屈。」
頓時,慕嫣然的心中,有些酸澀的感動。
慕風需要的,恰恰就是這樣一個知他懂他的妻子,夏蟬做到了。
「即便她進了門,這一世於她而言,也只是慕宅裡其中一個院落,這一世,她都莫想出門,也不要妄想會見到夫君。她做過的那些錯事,要用她的一生來贖罪。」
眼中有些慍怒,夏蟬深呼了幾口氣,平復著心情,「可是,玉郎和夫君,卻被她牽連到了如今的境地。玉郎已逝,如今,卻要被不是自己親妹妹的人來頻頻騷擾不得安寧,而夫君,身上也被潑上了污水,得了那許多莫須有的罵名。他們,才是真正委屈的人,可是,有誰能懂他們的委屈?」
附和著夏嬋的話,慕嫣然點了點頭,心裡,也有些微微的難過。
兩人說了會兒話,夏蟬就出宮回西祠胡同了。
而賞菊閣裡,那媒人喜滋滋的進去,好一會兒,一臉沒好氣的出來了。
「算計了這麼久,好不容易魚兒上鉤了,怎麼姐姐瞧著並不高興呢……」
池塘邊的迴廊裡,慧娘看著一臉淡淡哀愁,看著水面發呆的玉娘問道。
回過神來看清來人,玉娘苦笑著搖了搖頭,黯然的說道:「是啊。我怎麼一點兒都不高興呢?我應該高興才對的……」
「姐姐是真喜歡慕將軍嗎?」
走到她身邊坐下,慧娘柔聲問道。
那日,打從慕風一行人踏進柔歡閣的門,慧娘就一眼看到了慕風。
雖魚貫著進來了七八個人,可慕風在人群中卻鶴翔θ旱耐懷觥?
面容俊美不凡,身姿挺拔偉岸,雖看著極年輕,可眼眸中的淡然。卻像經歷了生死,看透了太多聚散離合一般的,讓人不自禁的就想去發覺更多,看看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進門落座後。彈琴吹簫的,泡茶斟酒的,屋內香風瀰漫。
待到上了酒菜,大門打開,又逡巡著進來了十餘位姑娘,可最終,也只留下了六位。
沒個人身邊都左擁右抱的坐著兩個姑娘,可唯有慕風,只選了一位面色清冷的女子坐在身旁。二人時而回頭說一句話,自始至終都受禮至極。
一整夜,慧娘都坐在武達身邊,可眼眸卻有意無意的去看慕風,心裡似是有些蠢蠢欲動的感覺,卻說不出那到底是什麼。
待到慕風走後,慧娘才從玉娘口中得知。那個人,便是她幾年裡日日夜夜都在心頭縈繞,恨不得攀在他的肩頭狠狠嚙咬一口的人。
清風公子,慕風,慕將軍……
知曉了他的過往,又清楚了他如今的身份,慧娘的心裡,倒吸了一口涼氣。終於明白玉娘為何會花這麼大的代價,只為了能在那個人的心頭佔據一絲地位,哪怕那個角落充斥著的全都是憤怒。
可是,這麼多時日過去了,都城裡傳的喧鬧紛擾,慕將軍。連同慕夫人,卻無一絲過激的言行,抑或是舉動。
就好似街上的一切都與他們無干,他們依舊過著一家人甜美和睦的日子。
那種……那種被無視的感覺,讓玉娘滿心的憤怒,而慧娘的心裡,卻有一絲微不可見的喜悅,是的,喜悅。
察覺到自己心裡的那絲感覺時,慧娘甚至有些受驚的回頭去看了看四周,見並不見玉娘,慧娘才低呼了口氣轉回頭,心裡,卻更加的歡喜起來。
那樣的一個人,身邊伴著他的,自該是一個溫柔嫻靜美好的像是畫裡才有的女子,玉娘這樣的人,陰狠毒辣又有心計,怎配的上他?
如是想著,再接客時,慧娘也懶得去百般憐惜的說從前的玉娘是多麼的可憐,便是有客人主動問起,慧娘也都一一敷衍過去,不似從前一般賣力。
「姐姐,外頭的人是怎麼說咱們的,你心裡也是清楚的。如今,慕夫人既然已經請了媒人來,姐姐何不見好就收?若是惹惱了慕夫人,回頭姐姐怕是更難如願了。」
慧娘柔聲勸道。
「如願?哈哈……」
苦笑了幾聲,玉娘回過頭來看著慧娘說道:「傻妹妹,難道,一頂轎子抬入慕宅,我就真的能如願了嗎?你太傻了……」
心中似是有些莫名的怒火,慧娘沒好氣的說道:「那姐姐想怎麼樣?」
說罷,似是覺得自己的口氣有些強硬,怕玉娘聽出什麼來,慧娘放軟了聲音問道:「姐姐,那你打算怎麼辦?」
「先拖著吧……」
懶洋洋的說著,玉娘探手從條椅上的口袋裡抓了一把魚食,嬉戲的朝池塘裡丟去。
看著那些紅黃參白的魚兒在水裡爭先恐後的游來,撲騰的整個水面上都泛起了層層疊疊的水粼,玉娘笑著說道:「如今,他們的心裡,怕是恨透了我的。所以,趕在這個當空進門,到時候,我怕是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恍然大悟,慧娘喃喃的說道:「所以,姐姐想冷一陣子,等到慕將軍的心裡不惱姐姐了,再進慕宅的門。」
似是已經看到了英俊偉岸的男子輕佻貪婪的捏著玉娘的下巴,慢慢的俯了過來,慧娘的眼神,漸漸的黯淡了下去。
「不,我不會進慕宅的門……」
揚聲說著,玉娘一臉的自滿。
回過頭摩挲著慧娘的臉,玉娘溫柔的說道:「慧娘,記得姐姐教你的話,永遠莫要給人當妾。」
吃驚的睜大了眼睛,慧娘一臉不可置信的說道:「姐姐,你在說什麼?不當妾,以咱們的身份,難道還當得了正頭太太?」
也不是沒有可能。
青樓裡,紅極一時的姑娘自己贖了身,到一個無人認識自己的地方去,嫁給個小商戶或是寒門學子,自然就是正頭太太。
可這種可能,微乎其微。
玉娘嗔怒的斜了慧娘一眼,「咱們可沒那麼好的命,能去做太太。只不過,不進門去看那母老虎的臉色,卻是可以的。」
「姐姐說外室?」
慧娘一瞬間明白了玉娘的意思。
看著那些魚兒吃完了魚食,苦等了半天再沒有了,便四散著游開了,玉娘不屑的笑了笑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就不如偷不著……像我們這樣兒的,本就以色事人,他日人老珠黃,那些正房太太們有榮寵有子嗣,咱們呢,什麼都沒有。所以,何必苦巴巴的趕著上去受苦?他如今,擺明了煩了我的,倘若真進了他家的們,每日要到夫人面前立規矩,百般辛苦不說,他只會更煩我。所以,倒不如趁著他對我兄長有歉疚之心時,得了我想得的。」
得意的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玉娘回過頭來捏了捏慧娘的臉,「男人總是健忘的,過了半年一載的,姐姐我容貌依舊,家裡那個母老虎身寬體胖,到時候,他心裡不怨我不煩我了,在外頭,我可不是比正房太太還逍遙,還有體面?哪怕就是到老了,旁人再提起我玉娘,也只會記得我是慕將軍在外頭的女人,是慕府的姨娘,誰會記得我是賞菊閣的老鴇?」
「那,主上會同意嗎?」
心裡一陣陣的發寒,慧娘抬眼小心翼翼的看著玉娘問道。
提起那個人,玉娘也有些不敢確定了。
「賞菊閣的存在,不就是為了搞垮他?到時候,我成了他的枕邊人,主上若是想知曉什麼消息,豈不是更方便?所以,主上會同意的……」
似是覺得自己的理由十分充分,玉娘言辭確鑿的說道。
「既如此,那慧娘在此先恭祝姐姐得償心願了……」
慧娘嬌媚的笑道。
點了點頭應下,玉娘又轉過身去,看著波瀾不驚的水面發起了呆。
慧娘陪著她坐了一會兒,就轉身靜悄悄的離開了水榭。
慕宅二進正屋內,得了那媒婆的回話,夏蟬也有些怒極。
「既然她還沒想好,可見不是很想進我慕宅的,既如此,那便有勞你了。丁香……」
喚了丁香給了賞銀,又送了那媒婆出去,夏蟬不怒反笑,「如今看來,王妃說的一點兒都沒錯,這玉娘果真貪圖的更多。如今,獅子大張口,只是沒想好怎麼開口罷了。既如此,那拖就拖著吧,剛好王妃和將軍那邊也有時間多打探打探,看看她身後那人,到底是什麼來歷。」
傳的沸沸揚揚的謠言,在夏蟬差了媒婆到賞菊閣以後,漸漸的轉了風向。
原本的那些難聽話,在有心人的刻意宣揚下,再加上媒婆上門一事的從旁輔助,頓時變成了玉娘處心積慮想要攀附上年輕將軍的陰謀。
雖然與慕嫣然和夏蟬想像中的有些出入,倒也所差不大。
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慕嫣然很想知道,在得到了玉娘傳去的那麼多消息後,賞菊閣背後那人,會做出怎樣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