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叔不是久不理朝事了嗎?這幾年都在府裡含飴弄孫偶爾還帶著襄王妃去城外的莊子裡小住些日子散心,這回,皇上怎麼想起把這麼重要的事交給他了?」
見賀啟暄坐在床榻邊發呆,慕嫣然心裡一邊揣測著新君的人選,一邊不解的問道。
回過神來,賀啟暄一臉欽佩的笑容,「襄王叔,才是真正的難得糊塗呢。」
「怎麼說?」
賀啟暄的話,勾起了慕嫣然的幾分興趣。
「皇祖父膝下的幾個成年皇子,除了父皇,襄王叔,便是先恆王。當年的奪嫡風波,襄王叔卻從未旗幟鮮明的擁護,也不結交朝臣,所以,父皇也好,先恆王也罷,都在爭取襄王叔,可他卻不偏不倚,保持了許久的中立態度。直到先恆王兵變落敗,父皇登基,襄王叔忠心耿耿的為父皇盡忠。這麼多年,父皇也盡信襄王叔,而他,卻不戀權,早早的立了世子,又退出了朝廷,遊山玩水,說不出的愜意,人生當如是啊…···」
賀啟暄的言語中,對襄王極是艷羨。
「父皇信任襄王叔,是因為他不爭,而如今皇上信任你,不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慕嫣然抿嘴淺笑。
「是啊……」
點了點頭,賀啟暄卻倏地住了口。
回頭看著慕嫣然,賀啟暄有些猶疑的問道:「你覺得,新君會是……」
心中已隱約有了答案·慕嫣然卻有些不敢說,反問著他道:「那你覺得呢?」
目光悵然的看了一眼窗外枯敗的苗圃,賀啟暄低聲歎道:「不論是誰,從今往後,你我的生活,怕是都不復從前般輕鬆愜意了。」
點著頭,慕嫣然反駁著說道:「輕鬆愜意,那也是我。打從雲都城回來,你何曾有過一天輕鬆愜意的生活?」
說罷·慕嫣然打趣道:「食君俸祿,為君盡忠。你這一生,怕是都要效忠大梁萬民,不得輕鬆了。」
沒好氣的斜了慕嫣然一眼,賀啟暄不以為然的說道:「那不一定……」
見慕嫣然一臉不信,賀啟暄揚聲說道:「大梁的天下,永遠都是屬於年輕人的,所以,父皇才早早的禪位。包括皇上,也沒有緊緊的攥著皇權不撒手。我既是皇室中人·自該承擔自己應該擔起的責任,不過,等孩子們都大了,我自然會效仿前輩,到那時,大梁將會變成何等模樣,就是孩子們的事了,我只管遊山玩水,帶著你踏遍大梁,觀花開花落·看雲卷雲舒……」
外面風聲鶴唳,一心堂裡,因為賀啟暄描繪出的美好未來·慕嫣然的眼中,心裡,都蕩起了濃濃的憧憬,只盼著那一日來的快些,再快些。
第二日開始,朝堂上一切照舊,而朝臣們期待著的傳位聖旨,卻遲遲沒有動靜。
據說·襄王帶著襄王妃去了城郊的莊子裡散心·才走了沒幾日。
得了消息,朝臣們滿心的費解。
若是走了好幾日·說明襄王是在莊子裡時便得到了景熙帝的傳位遺詔,可他不但沒有急著趕回來·反而繼續閒適的盤旋在外頭,這,到底是何用意?
那已立新君之說,是景熙帝的拖延之詞,還是他又猶豫了?
一時間,有關新君人選的話題,在朝堂和都城內熱議起來,而賀啟暄,愈發赤手可熱。
回到慕府,慕嫣然偎在慕老太太和柳氏身邊,一臉惆悵的歎道:「打從皇上下了罪己詔,王府的門,都快被那些人踩扁了,如今,我最怕的就是聽見小平子和紫月進來回話,說又有誰家的大人或是夫人前來拜見了。祖母,娘,我搬回來住一陣子,好嗎?」
伸手戳了慕嫣然一指頭,柳氏嗔道:「如今,你可是攝政王妃了,遇事多想想王爺,多想想王府,這樣縮頭烏龜一般躲回娘家來,我可沒生過這麼沒出息的女兒。」
「娘……」
也就是隨口撒撒嬌,卻被柳氏這般說,慕嫣然當即挽著柳氏的胳膊嬌聲喚了起來,一旁的慕老太太看到,慈愛的笑道:「你娘說的正是這麼個理兒。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正該擺出王妃的款兒,讓外頭的人知道,王爺為何這般獨寵你,也讓他們知曉,我們慕府的嫡女,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女。
慕老太太說的豪氣,慕嫣然抿嘴笑著,點頭應下轉而和她們聊起了家常。
沒一會兒,傅媽媽從外頭進來,對著慕老太太低聲耳語了幾句,慕老太太點了點頭,傅媽媽便轉身出去了。
用罷了午膳,慕嫣然便準備帶著肇哥兒回府,還未動身,山水居的一個丫鬟來傳話,說葉氏請慕嫣然過去說話。
慕嫣然將肇哥兒交給柳氏,逕自去了山水居,進了正屋,卻見葉氏笑盈盈的說道:「你三哥找你,說有幾句話跟你說。
說罷,葉氏起身去了內屋。
「南面的生意出問題了?」
走到慕容睿對面的扶手椅中坐下,慕嫣然笑的俏皮。
無奈的搖著頭,慕容睿笑道:「你如今財大氣粗,那些生意便是出了事,大不了就是少一點零花的銀子罷了,又豈會被你放在眼裡?」
「三哥,你如今越發會捉弄我了。」
氣惱的說著,慕嫣然抬眼瞪了慕容睿一眼,卻見他斂正了面色,「嫣兒,這幾日,都城裡有些不好聽的話,王爺想必早就知道了,但是沒告訴你。你若是聽了,也跟沒聽見一樣,該怎樣還怎樣,別亂了手腳,免得外人瞧熱鬧,記住了嗎?」
「什麼傳言?」
天子腳下,豪門大戶裡的一點芝麻小事,百姓們都能熱火朝天的說上許久,更莫說自打過了年,宮裡就沒消停過,可不正好給人們增加了茶餘飯後的話題。
慕嫣然也不由的收了笑容。
「傳的很多,簡而言之就是,皇上被攝政王脅迫,所以被迫皇宮到別院休養,其實是被變相的軟禁了。而太皇太后和太后的薨逝,也是攝政王為了登基清理道路。是故,如今皇上遲遲不肯宣讀遺詔,其實就是緩兵之計,等著大梁萬民反應過來,識破攝政王的陰險心計。」
本是一臉的嚴肅,可說著說著,許是覺得這樣的傳言可笑至極,慕容睿的臉上溢滿了笑容。
「所以,我便提前和你打個招呼,若有人在你面前提及,你可千萬替你家王爺兜著他的『險惡,用心,別被外人『識破,了。壞了你家王爺的大事,可就大大不妙-了。」
說罷,慕容睿哈哈大笑。
不知道傳言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慕嫣然竟還一丁點兒都沒聽說,此刻慕容睿說起,慕嫣然都有些忍俊不禁的好笑,當即便點頭應道:「三哥,嫣兒記住了。」
二人說完了正事,慕容睿又挑揀著生意上的事,簡明扼要的跟她說了說,內屋的葉氏聽見,知曉他們說完了正事,便走了出來。
說了會兒話,慕嫣然才回到明徽園,帶著肇哥兒回了王府。
晚間賀啟暄聽了,卻一臉的高深莫測,「這話,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從哪兒來的,咱們還是那句話,以靜制動,靜觀其變。」
其實在慕容睿說的時候,慕嫣然的心裡,也當即就有了計較,此刻與賀啟暄說,也是當做趣談,卻不知如今四處紛傳的百姓們,為何還會信。
賀啟暄去鄆州就藩前,只有龍虎將軍一職,這些年,從兵馬大將軍到護國並肩王,再到攝政王,這些榮耀盡數都是景熙帝所賦予的,難道在百姓們的眼中,景熙帝就是這樣一個沒有真知灼見,養虎為患的君王?
一想到這些,兩人就覺得好笑,外頭傳的再多再惡劣,兩人也只當是笑話一般,卻絲毫未放在心裡。
又到了十五,大清早起來,慕嫣然便給三個孩子穿戴好,喚來了她們柔聲叮囑道:「等爹爹下了早朝回來,咱們便要去別院看皇伯父和皇伯母,你們要乖一點兒,知道嗎?」
三個孩子歡喜的點了點頭。
午時將近,賀啟暄帶著瑜哥兒從宮裡回來,一家人乘著馬車朝落山別院而去。
進了正殿,給景熙帝和皇后行了禮,四個孩子跟著宮婢去尋好玩的了,慕嫣然被皇后拉著去了內殿,外殿內,只留下了景熙帝和賀啟暄
「新君的人選,你心中有數了嗎?」
眼中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景熙帝招了招手,示意賀啟暄過來坐下,沏了碗茶遞給他道。
點了點頭,賀啟暄歎了口氣,有些愧色的說道:「臣弟唯恐自己做不好,辜負了皇上的托付。
抿了口茶,景熙帝笑道:「有你,有朕,還有朝中那些忠心不二的朝臣,大梁的明日,只會比如今更繁榮昌盛,何來的做不好一說?你這樣,可是有點妄自菲薄了。」
端起茶碗放在手裡,任憑那絲熱氣順著掌心蔓延到了四肢,賀啟暄的心裡,卻陡然沉重了起來。
「襄王叔躲了清閒,襄王世子如今都快被前去打探消息的朝臣們給煩透了,昨兒見了臣弟,他還滿腹的埋怨呢。」
賀啟暄笑道。
「哈哈……」
似是想到了賀啟鈞皺著一張臉的苦楚模樣,景熙帝放聲大笑,旋即,卻斂了面色說道:「只有這樣,那些牛鬼蛇神才會耐不住寂寞的跑出來,咱們才好接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