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站著的一雙璧人,慕嫣然竟覺得一陣恍惚。
慕風穿著一身雨過天青色的長袍,一頭烏髮在頭頂用一隻桃木簪子簪住,髮梢處,則盡數披在肩膀上,烏黑的發,襯的唇紅齒白,似是比平日裡俊俏了幾分。
而一旁的夏蟬,一身大紅色的對襟褙子,妝容精緻,柳眉輕佻,瓊鼻高挺,櫻唇紅潤,站在慕風身邊,風姿也自有一番嫵媚風流,絲毫不輸於慕風。
慕嫣然越看越滿意,再回頭去看,屋內包括紫雲紫月在內的一眾丫鬟,也盡數都看的挪不開眼了,似是第一次見二人一般。
許是被這麼多人目不轉睛的盯著,有些緊張,又或許是新婚的嬌羞還未盡數散去,慕風和夏蟬不好意思的低垂下了頭,直到身邊紫雲輕咳了一聲,眼色示意小丫鬟將一對蒲團擺在慕嫣然面前,屋內的尷尬才被打破。
俯身跪倒在蒲團上,慕風和夏蟬齊身拜倒,口中和聲喚道:「長姐如母,弟弟/弟媳給姐姐磕頭,謝過姐姐的知遇再造之恩。」
磕了三個頭,慕嫣然叫了起,一旁,白薇走過去,扶著夏蟬起身,兩人恭敬的坐在了慕嫣然下首處的扶手椅中。
少頃的功夫,佩雲捧著托盤進來了,上面呈著的,卻是新婦茶。
夏蟬轉過頭看了慕風一眼,見他眼帶笑意的衝自己點了點頭,夏蟬站起身,走到慕嫣然面前,端過托盤裡的茶碗,直欲跪倒敬茶。
伸手扶住了她,慕嫣然嗔怨的說道:「你在王府也住了好些日子了,我和王爺可是最不在乎這些虛禮的,敬了茶,心意到了就是了,啊?」
唇邊浮起了一抹柔美的笑容,夏蟬滿眼真誠的注視著慕嫣然。聲音輕柔的說道:「姐姐,慕風說。他從心裡把您當姐姐,日後,我們會是一家人,而不是兩家人,所以。夏蟬不會和您客氣,可這碗茶,卻是一點兒禮數都不能缺的。」
說罷,夏蟬跪倒在地。將手中的茶碗舉至頭頂,聲音沉著的說道:「弟媳慕夏氏,給姐姐敬茶。自此以後,弟媳敬姐姐如母,若有做錯之處,還望姐姐不吝教誨。」
想起去歲生辰那日第一次見夏蟬,她粗莽的一點兒規矩都沒有。可如今,她進退有禮,舉止得當,沒見過她的人,定然以為是哪家養在深閨裡的小姐。
伸手接過她捧到自己面前的茶碗。慕嫣然逕自抿了一口,親自扶起了她。一邊,從紫雲手裡接過荷包,遞給了夏蟬,「就如你方纔所說,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如今雖然你們雖然住在楊柳巷,可後院的攏雪軒,我依舊收拾出來給你們留著,什麼時候想回來住,就回來,記住了嗎?」
點頭應下,夏蟬正要轉身退回自己的位置,卻被慕嫣然拉住,順手從手腕上擼下了一對羊脂玉的鐲子,套在了她手腕上。
「姐姐,使不得……」
急忙推辭著,夏蟬臉頰羞紅的想要從手腕上把那對羊脂玉鐲子取下來,卻被慕嫣然嗔怨的攔住了。
夏蟬回頭去看慕風,便見他柔聲說道:「既是姐姐給你的,便好生戴著就是。」
心內稍安,夏蟬俯身沖慕嫣然行了個福禮,復又站起身走回慕風身邊坐定,心內,卻愈發感慨不已。
楊柳巷那個宅子,當日是慕風租賃來的,想著也住不了幾天,自己就要黯然魂傷的回到那個山谷裡去,誰知,似乎一夕之間,原本在自己夢中才會發生的事,就那麼猝不及防的發生了。
夏蟬覺得,一切美好的那麼不真實。
及至議定了婚期,慕嫣然便吩咐了紫雲,將後院的攏雪軒收拾出來,打算當做是慕風和夏蟬的婚房,卻不料,慕風心中另有所想,用自己這幾年的積蓄,將楊柳巷租賃了幾個月的房子,直接買了過來。
而從那以後,慕嫣然為兩人置辦的傢俱物件,便流水一般的湧進了那個宅子,慕風和自己,竟是一兩銀子都沒花。
添妝禮,回門禮,外加方才套在自己手腕上的那一對羊脂玉鐲子,這裡面隨便拿出去一件,都夠平常人家吃用好幾年了。
早在成親前,慕風便和夏蟬說起過慕嫣然的好,還直言將來絕對不會離開慕嫣然一步,兩家人要像一家人一般和美,從前,夏蟬覺得是慕風在鑽牛角尖,可這幾個月的接觸,夏蟬才發現,慕嫣然,是真的把慕風當做自己的弟弟來疼,若不是她,自己也許已經回到山谷,這一生,興許都要孤苦伶仃的在山谷中,直至終老。
心中的疙瘩,隨著與慕風的成婚而盡數解開,夏蟬的心裡,也認定了慕嫣然是姐姐,所以,才有了方纔她執意下跪敬茶的那一幕。
「從今以後,你們,就是彼此要攜手相伴一生的終生伴侶,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信任對方,尊重對方,這樣,日子才過的長久。兩個人在一起,日子富貴也好,貧寒也罷,只要心心相印,什麼苦,都不會覺得苦,我祝福你們,希望你們永遠幸福。」
話語輕柔的說著,慕嫣然的心裡,不由的回想起了自己和賀啟暄婚後的這幾年,兩個人也會有小口角,也會鬧彆扭賭氣不說話,可是,二人的心,卻是緊緊貼在一起的。所以,無論外頭的人怎麼看慕嫣然,賀啟暄都全然不在乎,無論旁人送來多少妖嬈婀娜的美女,慕嫣然也完全不擔心。
細細的體會著慕嫣然的話,慕風和夏蟬異口同聲的點頭應道:「弟弟/弟媳記住了。」
說話的功夫,珠兒和蕾兒掀開簾子進來了,兩個小傢伙走到慕嫣然身邊站住,兩雙眼睛,都直愣愣的盯著夏蟬看,似是覺得她比前些日子漂亮了許多似的。
「珠兒,蕾兒,去見過舅母……」
慕嫣然指著夏蟬沖珠兒和蕾兒說道。
「不敢不敢……」
知曉珠兒是永成太上皇欽封的明珠郡主,夏蟬有些惶恐的擺著手說著,一邊還情急的站起了身,仿若一旦珠兒過來見禮,她就會急忙避開一般。
動作輕柔的拉著夏蟬坐下,慕風笑呵呵的說道:「叫人總是要的。」
慕風話音落畢,珠兒牽著蕾兒的手一起走到慕風和夏蟬身邊,兩人齊聲祝道:「祝舅舅、舅母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清脆的話音在屋內盤旋,帶著女孩兒特有的嬌憨,夏蟬的臉,卻是一下子就紅了。
看著面前的兩個粉雕玉琢的女孩兒,夏蟬從袖袋裡取出了兩個荷包,各自遞到了珠兒和蕾兒手中,衝她們展顏一笑,頓時,兩個小傢伙都有些看呆了。
幾人說笑了一會兒,賀啟暄便從軍營裡回來了,慕風和夏蟬一起給賀啟暄行了禮,夏蟬又如方才一般跪著敬了新婦茶,這三朝回門的禮,便算是完成了。
午宴擺在一心堂正屋,四個大人,兩個孩子,說說笑笑的,一頓膳食吃用的極是快活,而賀啟暄和慕風,還小酌了幾杯。
因著慕風新婚的緣故,賀啟暄特地准了他七日的假,用罷午膳,慕風便帶著夏蟬去了後院攏雪軒歇午覺。
兩人脫了外衣和鞋襪躺倒在床上,聞著屋內清雅悠遠的暗香,夏蟬翻過身偎在慕風懷裡,輕聲說道:「王妃……姐姐,真的是個極好的人呢。」
呵呵的笑著,慕風戲謔的打趣道:「從前在山谷裡時,你還疑我,如今,總該信了吧?」
提起從前的事,夏蟬面色羞赧,頓時抬起粉拳砸了慕風幾下,一邊嬌聲說道:「都應了我不再提的,你還說?」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我錯了,娘子饒過小生一回,可好?」
伸手握住夏蟬的拳頭,舉至唇邊輕吻了一口,慕風討饒的說道。
兩人輕喘著氣,慢慢的安靜下來,夏蟬抱著慕風的一隻胳膊,枕在他的臂膀上假寐起來,耳邊,響起了慕風清風徐徐的話語聲,「我第一眼看見她,就覺得,她美好的像是天上的仙女。旁人看見我,眼中的目光,要麼就是貪婪,要麼就是鄙夷,可她,卻沒有,她就那麼靜靜的看著我,你就覺得,週遭的空氣像是都停滯了一般,心裡,說不出的安寧。」
從前的事情,夏蟬也曾聽慕風說過,可第一次遇見慕嫣然的事情,夏蟬這卻是頭一次聽說,不由的,就安靜了幾分,便連呼吸,也比方才愈發清淺。
「她是被我們擄去的,可她一點兒都不慌張,心心唸唸的,都是懷裡的孩子,怕她餓著冷著,我躲在窗外看著,多希望,自己就是她襁褓裡抱著的那個孩子……」
似是覺得自己當時的想法有些好笑,慕風輕笑出聲,繼續說道:「後來,看到我和玉郎在一起,那般親密,她的目光,仍舊那麼安靜,那麼……純淨。」
想像著用怎樣一個詞才算合適,慕風猶豫了一下,及至說出口,心中頓時有些愜意的舒適。
「所以,後來危難之時,你心中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她?」
夏蟬仰起頭看著慕風問道。
搖了搖頭,慕風認真的說道:「不,不是第一個,是唯一一個。」(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