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的詫異顯而易見,珠兒不禁回頭去看慕嫣然,卻見她臉上並無怒色,反而極有耐心的問道:「為何?」
青蘿抿著嘴,一臉的鄭重,過了一會兒,方抬眼直視著慕嫣然說道:「郡主是宣王殿下和王妃放在手心裡呵護著的寶,無論何時何地,絕不會讓她置身於危險的境地。但是,若真到了那一刻,便是青蘿護在郡主身前,也無濟於事,所以,青蘿會想辦法把郡主引離那個危險的地方藏匿起來,然後回來給殿下和王妃報信,讓殿下和王妃去救郡主。」
若真到了那一刻,青蘿的呼救,怕是也無濟於事吧?
慕嫣然的本意,是想試探青蘿是否會把珠兒的安危放在首位,她的回答雖然有諸多不妥善的地方,可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能有這樣的思慮,已實屬難得。而且,正如她所言,自己怎會讓珠兒置身於那樣危險的所在?
自嘲的想著,慕嫣然讚賞的點了點頭,看著她問道:「你可是王府的家生子?」
搖了搖頭,青蘿低聲答道:「奴婢是被人販子賣進王府的,進王府有小半年了,一直都在後院負責灑掃的。」
心中有些唏噓,慕嫣然的話語,也不禁放柔了幾分,「自此以後,你就跟在珠兒身邊伺候吧,以後,你的眼裡,心裡,都要以珠兒為先,知道了嗎?」
顯是對自己能被選中感到萬分高興,青蘿歡快的答道:「奴婢的乾娘說了,只要奴婢盡心做事。就一定能受到重用,王妃您放心,奴婢一定伺候好郡主,絕不辜負王妃的期望。」
「你乾娘是?」
慕嫣然有些好笑的問道。
「回王妃的話。奴婢的乾娘,是廚房的吳大娘。奴婢進府後,吳大娘體恤奴婢孤苦無依。所以認了奴婢當乾女兒。」
青蘿開心的答道。
吳大娘,如今已是王府得力的老人了,雖廚房裡的事,早已不需要她親自動手了,可吳大娘仍舊親力親為,唯恐有一處做的不好,是故。慕嫣然在吃食上從未擔心過,全部放心的交由吳大娘去安排佈置。
如今,青蘿跟在吳大娘身旁,慕嫣然的心裡,頓時浮起了一絲「原來如此」的感覺。
另外兩個被珠兒選中的小丫鬟。都是七八歲的模樣,此刻被留下,臉上都有些異常歡喜的模樣,看向青蘿時,卻有多了幾分畏縮,想必,之前也被青蘿教訓過。
看見那兩個小丫鬟躲閃著不與青蘿站在一處的模樣,慕嫣然回頭問她:「聽說你在後院經常教訓小丫鬟的,所為何事啊?」
看了珠兒一眼。又回頭瞅了瞅那兩個小丫鬟,青蘿理直氣壯的答道:「夫子說過,不可欺軟怕硬,不可恃強凌弱。她們仗著是府裡的家生子,經常欺負那些從外面買回來的小丫鬟,奴婢看不慣。所以教訓了她們幾次。」
似是並未對青蘿的無禮感到生氣,慕嫣然笑道:「你還識字?」
聞言,青蘿的面上,顯出了一絲難過:「奴婢的爹,是私塾裡的先生,後來,一家人走散了,奴婢便被賣到了雲都。小時候,奴婢曾在一位夫子家裡伺候小姐,後來,小姐病故了,奴婢才被賣進王府。」
青蘿輾轉的身世,讓慕嫣然對她多了幾分憐惜,而懷裡的珠兒,也緊緊的拽著慕嫣然的袖角,滿眼同情的看著青蘿,再也沒有了方纔的那絲牴觸。
「日後,郡主習字時,你在一旁伺候著,郡主在外面玩耍時,你也在身邊跟著,總之,以後,你就是雅然居的大丫鬟,郡主身邊的一應事宜,都交由你負責。可做的好嗎?」
慕嫣然抬眼看著青蘿問道。
似是有些出乎意料,青蘿楞了一下,旋即,面帶喜色的點頭應道:「奴婢會盡力,有不懂的,會來一心堂請教幾位姐姐。」
點頭應著,慕嫣然又回頭問了那兩個小丫鬟的名字,略一思忖,給她們各自取了新名字,一個叫卉香,一個叫卉綿。
讓白薇帶著她們去雅然居安頓,慕嫣然起身牽著珠兒進了屋。
初四開始,雲都城各府的夫人盡數帶著家中的小姐前來給慕嫣然拜年,便連閔夫人,也抱著才兩個月的平哥兒來了,一心堂內,因為比平日多了幾個小孩兒,而多了幾分歡笑。
賀啟暄不在府裡,前來拜見的官員,送來了賀禮,便盡數回去了,宣王府裡,相比往年,倒是清靜了些許。
初六那日,華陽長公主府邸來了人,卻是從前來過的二管家。
早在年前,慕嫣然就打點出了一份厚厚的年禮送去了華陽長公主那兒,如今,卻是長公主的回禮了。
因著從前春曉和秋月的事,長公主和慕嫣然之間,有些說不清的彆扭,及至秋月被送到廖昌候府做姬妾,據說,因為秋月是長公主的人,還頗得廖昌候的喜愛,便是廖昌候夫人小宋氏待客時,也經常將秋月帶在身邊,而廖昌候府的下人,見了秋月,也都會客氣的稱一句「秋姨娘」。
得知此事的時候,慕嫣然便知道,長公主心裡,怕是因此嘔著一口氣。
聽說長公主府裡的二管家送來了年禮,慕嫣然便知,其中定有深意,交代了紫月幾句,慕嫣然讓小平子請進了二管家。
「小的見過宣王妃,王妃大安。」
二管家甫一進門,就恭敬的行了大禮拜道。
叫了起,慕嫣然輕聲問道:「不知長公主姑母身子可好?」
將禮品單子遞到了紫月手裡,二管家仔細的回道:「公主身子硬朗著呢,還說過了年便去賓州二爺那兒住一陣子呢,勞王妃惦記著了。」
大長公主的兩個義子,二兒子王仲卿,在賓州煥王麾下擔任參將,此刻聽二管家提起,慕嫣然心頭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的關切道:「賓州的氣候不比鄆州,姑母若是過了年便去,怕是受不住那兒的乾燥呢,不若請姑母在鄆州好生歇息些日子,到了四五月間再去,興許會好些。」
似是沒想到慕嫣然會這般清楚賓州的氣候,二管家稍一怔忡,點頭應道:「王妃的好意,小的自當轉告於公主知曉,勞煩王妃惦記著了。」
一來一去,卻也沒說出什麼有份量的話,慕嫣然頓時知曉,二管家此來,怕不是專門前來給宣王府送年禮的。
送走了二管家,慕嫣然低聲囑咐了小平子幾句,讓他出去了,晚間小平子回來稟告,說二管家出了宣王府,還去了好幾個官員的府上,其中,在廖昌候府逗留的時間最久。
大長公主此舉是有心也好,無意也罷,慕嫣然都懶得去理會,外間的事,自有賀啟暄去處理,她只要打點好王府內宅的事便是了。
可惜,事情並沒有慕嫣然想像的那麼簡單。
二管家在雲都城內走動了一圈,再回到華陽長公主府邸,已是正月初十。
到瀟溯堂見過了大長公主,二管家將此去雲都城見過的幾個官員的回話,原封不動的回稟給了大長公主。
聽了二管家的回話,大長公主思忖了許久,擺了擺手,讓他退下了,一邊,卻回頭吩咐著周嬤嬤:「去吧,請他們過來吧。」
少頃的功夫,屋簾掀起,進來了兩個人,卻是本不該在此處出現的兩個人。
當前的,是賓州藩王煥王,緊隨其後進來的,是樂夫人。
將二管家帶回來的消息盡數告訴了煥王,大長公主低聲歎道:「如今的情形,怕是比咱們想的要複雜上許多。宣王被宣詔入京,此去所為何事,咱們誰都不知,雖大致有所猜測,可到底也做不得準。而雲都城裡的這些人,如今都是牆頭草,沒有十成的把握,想要他們盡心為你辦事,是絕無可能的。」
眉頭輕蹙,煥王有些心不在焉,手指輕輕的叩擊著案桌邊沿,一邊,卻喃喃的說道:「父皇宣詔宣王,無非就是想讓他握緊手裡的兵力,除此之外,頂多就是讓他做實至名歸的龍虎大將軍,把握大梁軍力,還能有旁的什麼不成?」
憂心忡忡的看著煥王,大長公主有些無奈的說道:「大梁歷代君王,都是年老薨逝後傳位,偏偏當今皇上心血來潮,要提前退位,這樣一來,咱們貿然動作,成功了,便最好不過,若是敗了,可就是謀逆之罪啊。」
「太子把持著都城的禁衛軍和北面的軍力,而其它地方的兵力,盡數在宣王和我手中,廬王兄手中有很小的一部分,如今,廬王兄已答應會鼎力相助,所以,若是能將宣王爭取過來為我所用,那此番爭奪,勝負已定,只可惜,宣王雖未明言,心裡,怕是旗幟鮮明的擁護著太子的,如此一來,我們若是想要成事,便是難上加難啊。」
煥王有些惆悵的說道。
「宣王也是人,總有七情六慾,所以,只要抓住了他的弱點,不愁不成事。」
一旁,樂夫人幽幽的說道。
「弱點?」
大長公主和煥王異口同聲的問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