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啟暄離去後,慕嫣然頓時覺得王府裡似是一下子空落了一般,讓她總有種不知道該做什麼的感覺。
到了往日午膳前賀啟暄該回來的時辰,慕嫣然便會揚聲喚「珠兒,去瞧瞧爹爹回來了沒?」,往往都是看著珠兒歡快的朝自己跑來,慕嫣然才瞬時反應過來,賀啟暄已經離開雲都朝都城去了。
轉過臉撫慰著興高采烈的珠兒,慕嫣然一邊又算著賀啟暄此時到了何處,什麼時候能到慕府去見到慕老太太,慕昭揚和柳氏。
一日日的過了好些日子,慕嫣然仍舊沒能習慣賀啟暄不在身邊,不由的,心頭就會浮起一絲黯然。
後院的梅花開得清香撲鼻,起身梳洗完畢,又用了早膳,慕嫣然帶著珠兒去散步,便折了好些梅花來插瓶,待到擺弄好,一心堂的正屋裡,陣陣暗香浮動,愈發顯得冬日靜謐。
歇了午覺起身,慕嫣然斜倚在暖炕上捧著繡筐來比對著挑出了幾種絲線,打算做一對龍鳳荷包懸在蕾兒和瑜哥兒身上,正對著窗外的明亮日頭看著,門簾掀起,桃枝疾步進來回稟道:「主子,尹夫人帶著兩位小姐來瞧您了……」
回過頭來,才覺得眼睛乾澀無比,慕嫣然眨了眨眼睛,將挑好的絲線搭在繡筐邊沿,端起繡筐遞給站在身旁的紫月放了起來。
「王妃姨母……」
人還未至,小鳥般歡快的聲音已經順著掀起的門簾飛了進來,慕嫣然綻開一個笑容扭頭去看,歡兒和樂兒穿著簇新的棉襖,一邊一個的拖著文雅竹的手奔了過來。
「歡兒,樂兒,要乖乖的給王妃姨母行禮,娘是怎麼教你們的?」
眼含歉意的看了慕嫣然一眼,文雅竹低垂著頭看著身側的兩個小人兒柔聲說道。
兩個小傢伙雖不是雙胞胎,一舉一動卻默契無比。聽了文雅竹的話,兩人都仰頭去看文雅竹。見她臉色肅穆,不禁低下頭沖對方俏皮的吐了吐舌頭。
鬆開文雅竹的手,兩人規矩的跪倒在地給慕嫣然行了禮,口中,還清脆的喚著:「歡兒/樂兒給王妃姨母磕頭。王妃姨母萬安。」
身後,文雅竹也行了福禮,「給王妃表嫂請安。」
嗔怒的看了文雅竹一眼,慕嫣然俯身拽起了歡兒和樂兒。轉過頭去交代紫月道:「去,把珠兒帶過來,讓她們小姐妹三人去玩。」
紫月轉身朝外去了。白薇和佩雲忙不迭的上了香茶和點心,歡兒和樂兒如小大人一般,規矩的站在文雅竹身邊,如出一轍的粉雕玉琢,讓慕嫣然只看著就多了幾分喜歡。
「你呀。從前沒出嫁前就規矩多,如今竟還教著兩個小傢伙,到時候孩子大了,可要像你一般無趣了。」
嗔怨的說著,慕嫣然沖歡兒和樂兒招了招手。「來,來姨母這兒……」
兩人俱都仰頭去看文雅竹。見她柔和的笑了笑,兩人牽著手朝上首處的慕嫣然走去,各得了一塊點心和一個香梨後,歡喜的退到了文雅竹身邊。
「歡樂,你們來了?快走,我帶你們去後院蕩鞦韆……」
興沖沖的奔進正屋,珠兒歡快的招呼道。
聞言,歡兒和樂兒都眼睛一亮,同時眼巴巴的看向文雅竹。
「去吧去吧,多帶幾個丫鬟,不許蕩太快……」
每回文雅竹帶著歡兒和樂兒來,珠兒都會帶著她們去後院蕩鞦韆,如今也算是輕車熟路,慕嫣然也不過是白交代一句。
三個小人兒手牽著手朝外去了,慕嫣然轉頭看向文雅竹問道:「你可去韓府看過嫻兒?」
點了點頭,文雅竹抿嘴笑道:「韓大夫人極喜歡嫻兒呢,待客時總帶在身邊,直說嫻兒是她的開心果,見了面說不了幾句話,又擔心累著她,就差了身邊的媽媽送她回屋去歇著。前腳剛進屋,後腳,廚房燉好的補品就送去了,嫻兒嘟著嘴巴說都胖了好幾圈兒了,可韓二少爺說,不礙事,終歸是他媳婦兒,胖了也不嫌棄她。小兩口甜蜜著呢。」
如今已是臘月了,再過三個多月,文雅嫻就要臨產了,雲都城裡已經下過好幾次雪了,天陰路滑,生怕文雅嫻耐不住無聊到處亂跑,慕嫣然一早就囑咐了紫月去瞧文雅嫻,不許她胡亂走動,得知她的婆婆韓大夫人和夫婿都百般小心,慕嫣然回過頭來暗笑自己多事。
此刻聽文雅竹說了文雅嫻的近況,慕嫣然的唇邊,也儘是掩不住的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嫻兒那性子,真不知道將來孩子像了誰,若是男孩兒,就一定要像她,活潑開朗些,將來必定大有作為。」
慕嫣然感歎的說著。
「若是女兒也是好的。嫻兒的性子,在府裡時,雖然總是被叔叔嬸嬸說愛鬧愛玩不像閨門小姐的模樣,可二老太爺和二老太太,卻是極疼她的,如今嫁到韓府,韓府老老少少,哪個不喜歡她?」
文雅竹笑道。
心中一動,慕嫣然正色看著文雅竹問道:「你瞧出來了?嫻兒的懷相是個女兒?」
神情一怔,文雅竹笑著搖頭,「倒是瞧的不真切,許是個兒子呢,方才也只是隨口說說罷了,總之,男孩兒女孩兒都好,都是嫻兒身上掉下來的肉。」
兩人閒聊了一會兒,慕嫣然才記起問文雅竹的來意,「怎麼就帶著歡兒和樂兒來了,恪哥兒呢?把他一個人丟在家裡,你放心?」
輕蹙著眉頭,文雅竹低聲說道:「前日下雪,不知怎麼的就著了涼,這幾日都發著燒呢,所以便沒帶著他來,等好了,再帶著他來給您看。」
點頭應著,慕嫣然轉過頭看了一眼窗外,仔細的囑咐道:「到了臘月,下雪的日子可就多了,千萬小心著些,莫要忽冷忽熱的,孩子的身子弱,可不比咱們大人。」
說著話,便見文雅竹的神色間有些猶豫,想來是有事難以啟齒,慕嫣然白了她一眼道:「說吧,什麼事兒?還說嫻兒的性子好呢,不說她的孩子,我看你也該跟她學著些。」
難為情的抬眼看了慕嫣然一眼,文雅竹遲疑著說道:「夫君昨日收到了四平尹氏族人的來信,請夫君回去住幾日,拜祭尹氏祖先。雖是遠親,可我瞧著夫君似是有些意動,昨夜商量了一宿,夫君說,趁著還沒到過年,回去拜祭一番也是好的,來回也就小半個月,剛好能趕在年前回來。」
「浩武這麼多年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如今能有這些遠親,怕是心裡也極惦記的。既是遠親,多走動著些,許就成了親近的親戚呢,也怪不得浩武意動了,既如此,你們便早些收拾行裝去看看吧。那孩子呢,可要帶著?」
慕嫣然問道。
咬著嘴唇,文雅竹有些問難的說道:「族人的來信裡說,夫君祖父和父親的名諱,都能在他們手中的尹氏族譜中看到,若是夫君願意,可以將自己手中的尹氏族譜一併併入,到時候,夫君一支便不再是飄落在外的尹氏偏支了。我估摸著,那些人,許是打聽到了夫君如今在軍中頗有建樹,將來興許能飛黃騰達,所以,才尋了上來……可這樣的話,我也不敢貿然在夫君面前說起。如今諸事不明,我打算帶著恪哥兒跟夫君一同上路去四平,歡兒和樂兒……」
話未說完,文雅竹低垂下了頭,話語中,透著一絲忐忑的為難。
歡兒和樂兒,到底不是尹浩武和文雅竹的親生孩子,如今雲都城內的流言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去,到時候在四平若真是出了什麼偏差,再傳出什麼不好聽的話,兩個已漸漸長大開始懂事的孩子,就又要處於風波的漩渦之中了。
慕嫣然也是母親,以己度人,她瞬時就明白了文雅竹的為難。
「你們盡快出發,早去早回,如今這天兒,在路上可真真兒是遭罪呢,所以,為了你們,也為了孩子,就盡早動身吧。歡兒和樂兒,就留在王府,和珠兒一處,我添置些乳母和丫鬟伺候她們,等你們從四平回來,定然還你一對白白胖胖的孩子。」
慕嫣然大包大攬的說道。
面色有些赧然,文雅竹不好意思的說道:「那便勞煩王妃表嫂了……我思來想去,都沒有合適的人選,送回文府,就怕那些碎嘴的下人說了什麼不好聽的,平白的讓兩個孩子受委屈,所以,只能求到您這兒來了。」
沒好氣的白了文雅竹一眼,慕嫣然笑道:「如今倒愈發無趣了,越來越生分了……」
說著話兒的功夫,門外,傳來了珠兒三人的歡笑聲,屋簾掀開,珠兒大踏著步子進來撲到慕嫣然懷裡道:「娘,讓歡樂在王府住一陣子吧,都沒有人陪著珠兒玩呢,等過幾日,再讓竹兒表姨來接她們回去,好不好?」
看了文雅竹一眼,慕嫣然扭過頭看著歡兒和樂兒問道:「歡兒,樂兒,你們可願意在王府住些日子,和珠兒姐姐一起玩啊?」
小雞啄米一般的點頭應完,歡兒和樂兒忙不迭的扭頭去看文雅竹,見她溫和的點了點頭,兩人的眼中,儘是歡喜的光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