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春曉沒了……」
第二日早起用罷早膳,慕嫣然喝了一口茶水漱了口,紫月從屋外進來,走到慕嫣然身邊低聲回道。
臉上絲毫不顯驚詫,慕嫣然輕聲問道:「秋月呢?」
遲疑了一下,紫月如實回稟道:「昨夜春曉和秋月還是關在草料房,今兒一早有人去查看,春曉已經沒氣了,秋月渾身滾燙,正發著高熱,怕是……怕是撐不了幾個時辰了。」
抬眼看著紫月,慕嫣然吩咐道:「去,將雲都城最好的大夫請來,給她治,無論用多好的藥,都要把她治好了。」
「主子?」
似是對慕嫣然的吩咐有些不解,紫月滿眼的驚詫。
唇角微彎,慕嫣然帶著一絲不屑的說道:「想把人送進宣王府來,就要有能耐護得住她們,否則,打她們進入王府的那一刻開始,她們便是王府的奴才,主子讓她活,她便能好好兒的活著,主子讓她死,那她就休想躲過去……」
低頭思忖著慕嫣然的話,紫月點頭應下,轉身朝外去了。
秋月的事,便被撇在了一旁,慕嫣然坐在臨窗的軟榻邊發了會兒呆,想及也是因為慕風,才護得賀啟暄周全,愈發覺得是自己從前過於大意了,慕嫣然心中有些感激,卻知曉和慕風之間不用說那般客氣的話,便將此事擱在了心裡。
一連幾日,府裡的下人都百般小心,尤其是各處的丫鬟,原本對一心堂的幾個大丫鬟們還有些曲意逢迎,只盼著能有機會在一心堂裡多走動幾番,如今,春曉和秋月的悲慘下場,頓時讓她們噤若寒蟬,唯恐觸到了慕嫣然的霉頭,整個宣王府。倒顯得比從前更加有序了幾分。
而賀啟暄,因為七夕當夜的粗魯。雖不是有意的,可到底還是在慕嫣然的身上留下了許多傷痕,這些日子,賀啟暄事事順著慕嫣然,百般遷就。兩人像是回到了新婚時一般,好的蜜裡調油。
「娘,您怎麼不理珠兒……」
恍惚間,衣袖被人拉扯著。慕嫣然低頭去看,便見珠兒撅著嘴一臉的不高興。
「怎麼了?你的茉莉花死了?」
回過神來,慕嫣然看著珠兒問道。
見慕嫣然搭理自己了。珠兒興高采烈的炫耀道:「娘,那幾株茉莉花兒已經長出新的葉子了,老伯說,明年就能開出香香的茉莉花了。」
表揚的拍了拍珠兒的臉,慕嫣然誇獎道:「娘的珠兒是心靈手巧的好孩子……」
右梢間裡。傳出了瑜哥兒依依呀呀的聲音,想來是睡醒了,珠兒顧不得許多,從軟榻上跳下,歡呼著朝右梢間跑去。慕嫣然剛欲起身,桃枝進來回稟道:「主子。秋月來了……」
坐回原處,慕嫣然看了紫月一眼,待看到紫月進了右梢間,慕嫣然看了一眼桃枝點了點頭。
簾子掀開,一身尋常淡粉色丫鬟服飾的秋月低垂著頭跟在桃枝身後進了屋,方一進內屋,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匍匐了幾步,秋月跪在慕嫣然面前乞求道:「王妃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求王妃饒命,饒奴婢一命……」
連連磕著頭,秋月的額頭上,不一會兒就顯出了一片紅色的印記。
「若是想讓你死,當日,便不會讓人救你。」
冷聲說著,慕嫣然放下手裡的茶碗,看著秋月問道:「當日來王府之前,除了讓你們好好服侍殿下,大長公主,可還交代過旁的事?」
秋月抬頭看了慕嫣然一眼,搖了搖頭。
見問不出什麼了,慕嫣然呼了一口氣道:「既如此,那本妃與你,也沒有什麼話可說了,你和春曉,是大長公主送來的,如今春曉已經死了,你若是不明不白的沒了,本妃和殿下,豈不是更說不清楚了?本妃會安排人,送你回大長公主府去。」
說罷,慕嫣然不再看秋月一眼,沖桃枝擺了擺手。
秋月本想求著慕嫣然饒她一命,如今看來,慕嫣然原本就沒打算要自己的命,想到此,秋月咬著嘴唇站起了身,滿臉的掙扎。
出了一心堂,秋月跟在桃枝身後,鼓足勇氣說道:「桃枝姐姐,奴婢和春曉有姐妹之情,如今她去了,奴婢卻不能看她最後一眼,還望桃枝姐姐通融一二,讓奴婢回屋子一趟,取些春曉身邊的東西回來,全當是做個念想。」
冷笑了一下,桃枝回過頭瞪了秋月一眼,滿臉鄙夷的說道:「你們的東西?自打入了王府的那日,連你們都是王府的,你們還有什麼是自己的?櫃子裡的腌臢東西,早都丟棄了,不知秋月姑娘,說的又是什麼東西?說出來,我也好替你去尋,如何?」
眼中閃出了一層晶瑩的淚花,秋月囁喏著低下了頭,轉瞬,眼中的淚意就退去了,只餘一層寒霜。
宣王府發生的事,雲都城內無人知曉,華陽城大長公主府瀟溯堂內,大長公主看著卑微的跪在腳前的秋月,眼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憤怒。
「公主恕罪,奴婢辦事不利,實不敢求得公主原諒,可……奴婢和春曉真的是盡了力的,宣王妃,宣王妃手段了得,整個宣王府被她把持在手裡,奴婢二人雖在外書房伺候,卻連宣王殿下的面都無法經常見到,更莫說施展手段了。如今,春曉已喪命,奴婢不敢再為自己推諉,願以一死向公主證明奴婢的心意。」
說罷,秋月俯身叩了三個頭,靜靜的跪在了一旁,似是等著大長公主府發了話,她就立刻回房自行了斷。
面色平靜,大長公主掩在衣袖中的一雙手,卻緊緊的攥在了一起,細長的指甲,也似要掐進掌心一般,讓她愈發覺得難以克制。
「送你們去,也有四個月了,如今,一死一傷,當日的那些手段,全是白學了嗎?」
忿恨的瞪了秋月一眼,大長公主的眼中,浮起了一絲陰霾。
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大長公主深呼了幾口氣,看著身旁的周嬤嬤歎道:「看來,我是老了,連一個十幾歲的姑娘都鬥不過了……」
「公主莫要如此想,想來那宣王妃也是個厲害的人物,否則,這麼多年了,宣王府怎麼會連個新面孔都沒有?當日在宮裡,連太后娘娘要給宣王殿下賜側妃,都被宣王妃給擋住了,可見,她是個心思深沉的。」
仔細的注意著大長公主的臉色輕聲說著,周嬤嬤提起茶壺倒了碗溫茶,端過來遞到大長公主手裡。
眸色微沉,大長公主把玩著手裡的茶碗,唇邊的笑容愈發陰冷,「母后就是太心慈手軟了,當日恆王事發,母后就應該當機立斷的扶持年紀小些的皇子即位,有龐氏一族和朝中其它大臣的扶持,未必不能成事。可母后呢?想著撫養過皇上一場,皇上必定會善待她,可如今呢?後/宮被皇后把持,龐氏的女兒進了宮,如今可有一個中用的?」
抬頭看了周嬤嬤一眼,大長公主有些生氣的歎道:「如今,龐氏一族都沒落成什麼樣兒了?若是太子繼位,這大梁的天下,可還有一絲一毫跟龐氏有關?」
沉聲說著,大長公主似乎忘了,自己也是大梁皇族一員。
「公主,如今,太子殿下那兒,必定不會對您有戒心,煥王和廬王殿下,又都敬著您,宣王殿下那兒,還是莫要輕舉妄動的好,如今的宣王殿下,可不是昔日宮裡那個被人冷落的皇子了,他……」
周嬤嬤的話未說完,便被大長公主刀子一般的眼神給止住了。
瞪了周嬤嬤一眼,大長公主冷聲說道:「便是太子即位,這兵權,也決不能落在宣王手裡。」
抿著唇,周嬤嬤不敢再開口,生怕惹得正在氣頭上的大長公主發怒。
而一旁,大長公主抬手錘了錦桌一下,厲聲說道:「敬酒不吃吃罰酒,得罪我,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知曉大長公主說的是慕嫣然,周嬤嬤小心翼翼的看著她問道:「公主,秋月那賤婢?」
厭惡的擺了擺手,大長公主吩咐道:「廖昌候那兒,上次送去的那個丫頭不是沒了嗎?就送秋月過去吧……廖昌候雖然昏庸些,可到底也沒虧待了仲寧和仲卿兄弟倆,日後,指不定還有用得上他的地方,莫斷了聯繫,把秋月送去吧。」
周嬤嬤轉身出去吩咐了,大長公主輕喘了幾口氣,伸開手掌,看著掌心裡的幾個深淺不一的月牙兒,心中的怒氣,有些排解不開的鬱結。
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若是旁人府裡得了她賞賜的婢女,定然會感恩戴德的親來給自己磕頭。
可如今,送去才幾個月的春曉和秋月,一個魂斷雲都,另一個,卻被送了回來,這讓大長公主覺得有些氣急,她彷彿覺得慕嫣然就在身前不遠處,一臉得意的笑容,眼帶蔑視的看著自己。
「來人啊……」
揚聲喚著,大長公主的眼眸中,儘是陰狠的光芒,待到周嬤嬤帶著丫鬟進來,大長公主低聲吩咐了幾句,看著她們轉身出去,臉上,浮起了一抹舒心的笑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