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大人喜得貴子……」
穩婆抱著裹好了襁褓的嬰兒出了內屋,迎面看見尹浩武,便喜氣洋洋的恭賀了一句,尹浩武低頭看了一眼,飛奔著進了內屋。
「竹兒,你辛苦了……」
內屋裡,丫鬟們收拾著凌亂的床榻,待到清理乾淨,尹浩武疾步上前,趴伏在床榻邊柔聲說道。
「夫君……」
聽到那是個男孩兒,想著尹浩武已經有後了,即便以後不能生養,身邊還有歡兒和樂兒,這一生,也算是圓滿了,文雅竹的臉上,露出了幾縷疲憊卻又舒心的笑容。
疲倦到了極致,還未來得及和尹浩武說幾句話,文雅竹便覺得眼皮上像是墜了鉛一般的沉重,只覺得朦朧間,尹浩武的笑臉愈發燦爛,下一瞬,文雅竹便陷入了沉沉的睡夢中。
「哦喲,看這小傢伙,眼睛……不,只有嘴巴像竹兒,其它地方都與浩武更像。」
懷裡抱著小嬰孩,慕嫣然和站在身邊的徐姨娘說著話,一抬眼,便看見尹浩武輕手輕腳的走了出來。
「睡了?」
徐姨娘轉過頭看著尹浩武問了一句,見她點了點頭,許姨娘從慕嫣然懷裡接過襁褓遞給他道:「姑爺,瞧,小少爺長的俊著呢,你瞅瞅……」
尹浩武在軍營裡每日舞刀弄槍的,一身的蠻力,此刻襁褓到了懷裡,那小小的柔軟身子,卻一下子讓他不知所措起來。
「這麼抱,哎,對,讓他的頭枕著你的胳膊,你掂著他的身子……」
在一旁教著尹浩武,徐姨娘的臉上,儘是喜悅,眼中還泛起了幾抹淚光。襯著沒人注意,背過身子用衣袖拭去了。
大門外,又響起了光光的敲門聲。
「王妃,要不。就請她們進來吧,怎麼說,她們也是長輩……」
眼中有幾絲怨懟,可看著懷裡的小小嬰孩,尹浩武想及昏睡過去的文雅竹,心不自禁的就軟了幾分。
此時已過午時,院子裡的太陽。和煦的照在屋頂上,泛起了一抹柔和的暖意,慕嫣然抬眼看了尹浩武一眼,卻淡笑著問道:「想好了嗎?給孩子取個什麼名兒?」
見慕嫣然如此,擺明了就是不想搭理文府眾人,尹浩武的心裡有一絲解氣,沉思了片刻說道:「單字一個恪,恪盡職守的恪。就叫尹恪吧。」
「恪,恭敬,謹慎的意思。嗯,是個好名字。」
笑著應著,慕嫣然站起身朝外走去,一邊看著尹浩武道:「你就在屋裡,不必出來。」
說罷,慕嫣然出了屋門。
站在台階上,聽著外間的動靜,想來文府是來了不少人,慕嫣然的唇邊,露出了一抹冷笑。
屋裡的丫鬟抬出了一張扶手椅。又在椅中鋪了厚厚的軟墊,慕嫣然逕自坐在那兒,享受著太陽照在身上的暖意,過了好久,慕嫣然才舒服的歎了一聲,旋即沖紫月使了個眼色。
「開門……」
紫月沖站在門口的小廝喊道。
「吱呀」一聲。大門開了,頓時,嘩啦啦的進來了一群人,全都是三房的女眷,為首的,便是被二夫人文薛氏和丫鬟攙著的三老太太。
「給王妃請安……」
一群人跪倒在地拜道。
「不知老太太到此,所為何事啊?」
慕嫣然瞇著眼睛看著院中的一眾人,幽幽的問道。
「老身……老身早起知曉竹丫頭要臨產了,所以,所以帶著她母親前來看看竹丫頭,卻不料,勞動了王妃的大駕,是文府的不是。」
三老太太低垂著頭說道。
「老太太是今兒才知道珠兒要生產的?」
似是一臉的驚訝,慕嫣然看著三老太太問著,一旁的文薛氏眼中閃過了一絲慌亂,下一瞬,頭愈發低垂了,不敢再直視慕嫣然。
此刻跪在院內的一眾人,除了三老太太和文薛氏,其餘幾位,都是素日在三房得臉的管事婆子和媳婦們,慕嫣然不開口說話,她們都不敢開口,頓時,院子裡便透出了一份尷尬的靜謐。
「哇,哇……」
屋內傳出了孩子的啼哭聲,三老太太等人忙不迭的抬頭去看,卻正對上了慕嫣然肅穆的臉龐,幾人慌亂的低垂下了頭。
知曉若是自己不發話,院子裡無人敢動,想著許是孩子餓了,慕嫣然回頭看著白薇吩咐道:「帶乳母過去餵孩子……」
說罷,慕嫣然看著三老太太等人幽幽的說道:「竹兒命大,九死一生的誕下了一個男孩兒,取了名字,叫尹恪,恭喜老太太,恭喜二夫人。」
「祖宗保佑,竹丫頭也算是前世修來的福分,第一胎就誕下了哥兒,以後必定福壽延綿的。」
跪在青石板上,頭頂又是正午的大太陽,三老太太只覺得頭暈目眩的,讓她的眼前一陣陣的發黑,可慕嫣然不叫起,她也沒有膽子擅自起身,此刻聽了慕嫣然的話,便撿了好聽的說,只盼著能矇混過關,趕緊讓她起來,可心裡,卻憋悶著一口氣喘不上來。
「老太太最有福氣了,這往後,就又多了曾孫和曾孫女孝敬您,可是旁人眼紅都眼紅不來的呢。」
慕嫣然看著三老太太彎著的背說道。
「曾孫女?竹丫頭生了龍鳳胎?哎呀,這可是祖上積德,真真兒是竹丫頭前世修來的福氣……」
眼中的驚喜顯而易見,三老太太一臉喜色的抬眼朝屋內去瞅,下一瞬,便感覺到身邊的二兒媳拽了拽自己的衣袖,三老太太的話音,戛然而止。
「老太太不記得了嘛,竹兒除了恪哥兒,還有歡兒和樂兒兩個孩子呢,怎麼,她們不是老太太的曾孫女?」
慕嫣然的唇邊噙著一抹笑容看著三老太太問道。
笑意就那麼僵在了臉上,三老太太半晌才反應過來,忙不迭的應道:「是,是,當然是……她們既已記在了竹丫頭和姑爺名下,自然也是老身的曾孫女,老身會疼她們一如疼別的孩子。」
膝下傳來了鑽心的痛,三老太太難耐的動了動腿,可半晌了,再未聽見慕嫣然發話,三老太太只覺得額頭上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意。
三老太太已經有些搖搖欲墜了,文薛氏朝前挪了一步,用自己的半邊身子支撐住了婆母,下一瞬,她抬眼去看,卻發現慕嫣然已經閉著眼睛假寐了起來,而身邊的幾個丫鬟,俱都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那兒,而文雅竹身邊的墨香,還體貼的到屋裡取出了薄毯蓋在了慕嫣然身上。
自文雅竹收養了歡兒和樂兒以後,三老太太和二夫人心裡便有了氣,雖說兩個孩子都姓尹,跟文府並無瓜葛,可到底不是他們親生的孩子。
雲都城就這麼大點兒,好幾次赴宴,二夫人都能聽到旁人私下裡在說什麼「小雜種」,而她們看著自己的那種眼神,都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取笑,想到這種恥辱是文雅竹這個庶女帶給自己的,二夫人的心裡,便有了幾分恨意。
回到文府,把自己看到聽到的那些都告訴了三老太太,老太太也怒不可遏的當著家裡人的面斥責了文雅竹几次,可木已成舟,總不能把那兩個孩子再丟回善恩堂去,再說,即便是真丟回去,文府,怕是又成為雲都城裡的笑料了。
如今,滿雲都城的人都說文雅竹夫妻倆仁善,可背地裡,指不定說出了多難聽的話,一想到此,三老太太和二夫人就滿心的厭惡,對文雅竹的臉色,也一次比一次差。
前幾日就收到了尹浩武派人送回去的信,說文雅竹胎位不順,三老太太和二夫人,卻全然未放在心裡,直到今早府裡的下人說在楊柳巷的巷道口看見了宣王府的馬車,三老太太等人才陡然意識到,怕是出亂子了。
火燒火燎的趕到了尹宅門口,可大門緊閉,無論怎麼叩門,都無人應聲,而裡面還依稀能聽到文雅竹痛苦難耐的喊叫聲,三老太太和二夫人心中愈發不妙。
此刻,看著慕嫣然愜意的曬著太陽假寐,三老太太等人跪的膝蓋酸痛,卻無人敢出聲,生怕成為那個鞭炮捻子,炸傷了自己,也炸傷了文府三房。
小半個時辰過去,慕嫣然睜開眼睛,伸了個懶腰,看著仍舊一動不動的跪在面前的一眾人,輕聲說道:「老太太和二夫人起來吧。」
心中謝天謝地的叨念了半天,二夫人攙扶著三老太太站起身,站在了台階下。
而其餘一眾人,仍舊跪的筆直。
眼中閃過了一抹狠戾,慕嫣然意味深長的掃了三老太太和二夫人一眼,方看著其餘一眾下人沉聲說道:「你們四小姐難產,這兒派了人去,卻沒人告訴夫人和老太太知曉,若是今兒四小姐出了什麼事,你們可擔待的起嗎?刁奴欺主……回去後,每人領二十大板,下一回,若還有人眼裡沒有四小姐,可就沒這麼容易逃得過了。」
慕嫣然的話說的意有所指,頓時,三老太太和二夫人皆心虛的低垂下了頭。
跪在院內的一眾管事婆子和媳婦們,平日裡在文府三房,也都是得臉的,此刻平白受責,卻連大氣都不敢出。
這一巴掌,卻是實打實的落在了三老太太和二夫人臉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