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女兒不嫁……」
屋子裡亂七八糟的,可見是剛發洩過一通,文雅蕊鬢髮凌亂雙眼紅腫,看著坐在床榻邊的四夫人哽咽著說道。
「你不嫁?可還由得你嗎?」
心中怒其不爭,四夫人的眼中,也不自禁的流出了兩行淚水。
「當日娘就跟你說過,宣王殿下是不可能允你進宣王府的,你只好好的做你的文府小姐,爹和娘必不會委屈你,可你呢?娘說過的話,你都當了耳旁風,如今,長房和二房也都知曉了及笄那日發生的事,娘這些日子連門都不敢出,這臉都被你丟盡了。」
越說越氣,四夫人的眼前,又出現了那日在東廂房的情景。
那時那刻,慕嫣然一臉雲淡風輕,可眼中卻儘是不屑,而文雅蕊,雖規矩的站在那兒,可四夫人知曉了緣由,卻覺得全身的血像是都湧到了面容上一般,說不出的羞憤。
她的女兒,是溫良端莊的文府小姐,是才貌雙全的雲都才女,怎會是那個不顧羞恥闖入宣王房中的女子?
她怎會有這般沒有廉恥的女兒?
那日,一向笑呵呵的四老爺,第一次在人前發了火,若不是三老太太攔著,文雅蕊,怕是會被他打斷了雙腿攆出府去吧?
宣王妃雖是個好的,只喚來了她和三老太太幾人,可這樣的事兒,又豈是瞞得住的?宣王府的車馬才剛從文府大門外駛出,那讓她想來就會後怕的事情。便像長了翅膀一樣,在文府各房傳揚開來,這些日子,不僅文雅蕊,就連她自己個兒,除了給三老太太請安,再連院落的門都不敢踏出一步。
沒幾日。華陽鄭府便請了媒人上門來牽線了,說的,便是鄭府那位從四品的宣撫使大人。
還未等自己和老爺商量。三老太太已當機立斷的將親事定下了,日子都已議定,來年三月出嫁。
知曉那人好歹是個四品官。四夫人心中淤積著的一口氣,才緩緩的吐出了半口,未等剩下的半口吐盡,派去打探消息的趙媽媽來回話,四夫人聽完,卻恨不得昏死過去。
自己的女兒,竟是要去做填房的,還未嫁過門,已經先有了嫡子嫡女,想及當年十月懷胎的辛苦。四夫人卻恨不得從未生下過這個女兒。
「人在做,天在看,你自小便聰明伶俐,便連家學裡的女先生,都說你是有大造化的。可你呢,聰明過了頭。娘一直想著,會有什麼樣的好男兒,才配的上我如珠似寶的女兒,如今,倒也不用費盡心機去尋了。有巡撫夫人牽線說媒。旁人眼裡,天大的福氣呢,這也是你自己個兒得來的,娘便是再心疼,也無濟於事。」
一雙手緊緊的攥著手裡的帕子,四夫人沉聲說完,擦淨臉上的淚水站起身,目光茫然的看著窗外昏暗的天色說道:「這門親事,已是鐵板釘釘了,老太太發話了,讓你好生備嫁便是,便是死了,也要抬你去鄭府。」
說罷,四夫人狠了狠心,朝外去了,身後,是文雅蕊呼天搶地的痛哭聲。
夜,越來越黑了。
第二日,文雅嫻和文雅竹結伴到王府看慕嫣然,兩人進了一心堂正屋,慕嫣然正捧著冒著氤氳熱氣的茶水喝著,見二人進來,笑瞇瞇的招了招手說道:「快來喝,剛沖好的瓜片,正是好時候。」
三人小口的抿著茶,聽文雅嫻說著文府的趣事,不一會兒,話題便轉到了文雅蕊身上。
及笄那日發生的事,文府的大人們都盡數知曉,可因為各府的主母都管教了下人,未出閣的小姐們卻是全然不知的,而文雅嫻和文雅竹,因為一早就看出了文雅蕊存了不該存的心思,聯想這幾日的事,卻是也猜了個差不離,對文雅蕊愈發沒了好臉色。
「王妃表嫂,文府的小姐們,除了蕊姐姐,其它都是很好的,就像嫻兒和竹姐姐一般乖巧可人,您可莫要因為她,而不喜旁人啊。」
臉上表情誇張的說著,文雅嫻撲閃著大眼睛,直愣愣的看著慕嫣然,頓時,招惹的慕嫣然笑出了聲,旋即有些埋怨的剜了她一指頭嗔道:「貧嘴……」
兩人笑鬧著,一旁,文雅竹的神色,卻有些鬱鬱的,慕嫣然注意到,不解的問道:「竹兒怎麼了?」
「王妃,竹兒無事……」
搖著頭,文雅竹掩飾著,可眼中的落寞,卻愈發顯得通身透著一股無奈的疏離。
抿嘴笑著,文雅嫻嬌聲說道:「蕊姐姐出嫁後,文府三房,便只有亭姐姐和竹姐姐到了要議親的年齡了,竹姐姐可是為此擔心?」
親暱的捏了捏文雅嫻的臉蛋,慕嫣然低聲數落道:「哪家的女孩兒,成日把議親這樣的話掛在嘴頭上的?回頭被人聽見,便是二老太太和你母親再疼你,也要斥你的,可不許再渾說了。」
俏皮的吐了吐舌頭,文雅嫻點了點頭,而一旁的文雅竹,愈發黯然的低下了頭。
文雅竹是三房二老爺膝下的庶女,二老爺只是個從五品的知州,又有並不疼愛孫女的三老太太在,文雅竹的親事,想來好不到哪兒去。
看著文雅嫻和文雅竹攜手離去,兩個有些相似的背影,一個歡快,一個黯然,慕嫣然心中,不由的對文雅竹,就有了幾分惋惜。
若說文雅蕊,因為慕嫣然不喜她,倒還可以操縱幾分,而文雅竹,慕嫣然卻是有些有心無力了,鄆州雖大,可哪些好男兒是良配,慕嫣然不得而知,便是知曉,文府庶女的婚事,慕嫣然卻是決計插不上手的。
晚間賀啟暄回來,聽慕嫣然嘟囔了幾句,不知是認真還是打趣,卻出了個主意,頓時,慕嫣然有些心花怒放了。
「明兒,請二房的大夫人和三房的二夫人來王府一趟。」
睡前,慕嫣然輕聲吩咐道。
第二日早起,用過早膳沒一會兒,文姚氏和二夫人便攜手來了,給慕嫣然磕頭見了禮,二人一左一右的坐在慕嫣然下首處的扶手椅中,神色間,頗有些小心翼翼。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找你們閒敘家常罷了。」
輕描淡寫的安撫了兩人一句,慕嫣然再聊起的,果真便是張家長李家短的雞毛蒜皮,文姚氏和二夫人兩人心中忐忑,神情卻一絲不顯,倒也相談甚歡。
過了好一會兒,慕嫣然才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看著兩位夫人問道:「不知雲都城裡,可還有誰家有未出嫁的小姐嗎?門第不需要多顯赫,重要的是人品好即可。」
未出嫁的小姐,不說旁人家,文府如今適齡的就有好幾位呢。
頓時,文姚氏和二夫人眼中,便閃出了欣喜的光芒。
「不知王妃是想給哪家的公子保媒?」
文姚氏小心翼翼的問道。
抿唇笑著,慕嫣然喝了口茶說道:「是殿下營中的一位千總,小伙子是跟在殿下身邊多年的,家中無長輩親人,遠族的親戚倒是有幾位,可都隔得遠。如今也到了成婚的年紀了,所以殿下昨兒隨口提了一句,我便想著,要是能撮合出一樁美事來,也算是極好的。」
「那位小將軍……」
話語有些吞吐,二夫人看了文姚氏一眼,將目光落在了慕嫣然身上,慕嫣然接過話說道:「今年二十三了,人品自是好的,長相嘛,我倒是沒見過,不過殿下說是極端正的。如今領著正六品的營千總。雖說也不是什麼大官兒,可到底年輕,將來大好的前途呢。」
「條件倒是不錯,可家中無嫡親的親人,這……不知王妃可知曉那位千總大人的要求?」
猶豫了一下,文姚氏看著慕嫣然問道。
「殿下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門第不重要,女孩兒性情好便是再好不過的,終歸將來也是他們小兩口過日子。」
慕嫣然莞爾笑道。
點了點頭,文姚氏和二夫人心裡有數了,一邊,卻還猶疑著問道:「還請王妃示下,是該問詢一位嫡出的小姐,還是庶出也可呢?」
「均可。」
慕嫣然簡潔的應道。
只一瞬,二夫人心中便有了計較,一邊,忙不迭的應道:「妾身等回去自會斟酌一番,這幾日便回來回稟王妃。」
說罷,文姚氏和二夫人起身回了文府。
雖是位正六品的營千總,可正如慕嫣然所說,才二十多歲的小伙子,而且又是跟在賀啟暄身邊,何愁將來沒有好出路?
這樣的好親事,文府是不會便宜了旁人家的小姐的,自己府上,嫡出庶出的小姐,可多得是呢。
嫡出的,文府自是不捨得嫁給一個小千總,便會考慮庶出的小姐,一來二去,這門親事落在文雅竹身上的可能性,卻是極大的。
心中微微舒了口氣,慕嫣然的眼中,有些淡淡的笑意。
本以為文府怎麼也要合計兩三日,第二日一早,二夫人便來回話了,說請那位千總大人請人帶著八字去文府三房,與文雅竹的八字合一合,看是否合適。
雖只是口頭這麼一說,可慕嫣然心知,這門親事,怕是大抵跑不掉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