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起身,身邊已沒了賀啟暄,拉開床幔,紫雲聽見聲音迎過來回話道:「主子,殿下去練功房了,說一會兒回來陪您用早膳。」
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慕嫣然點了點頭,起身梳洗完,到右梢間去抱了珠兒過來。
母女二人在臨窗的軟榻上笑鬧著,不一會兒,賀啟暄便滿頭大汗的進來了。
軟語叮囑了珠兒坐好,慕嫣然過去淨了帕子遞給了賀啟暄讓他淨臉,一邊喚了紫雲開始布早膳。
「一會兒我寫張名帖送到文府去,你也一併寫一張吧,就說我們要過去給長輩見禮,看他們覺得哪日合適。」
長途跋涉而來,想來他們也不會把見面的日子定在近幾日,剛好可以襯著這個當空歸置一下府裡,慕嫣然點了點頭應下,放下粥碗,餵著珠兒吃了起來。
用罷早膳,賀啟暄抱著珠兒,帶著慕嫣然邁出正屋朝外走去,打算巡視一下王府的佈局。
三人步行著到了昨日下車的正門內,自左手邊慢慢走去,藉著初升的日頭,散步一般的看了起來。
這藩王府從前住著的是河東王,永成十二年,剛過花甲之年的河東王仙逝,因為藩王沒有世襲制,所以地方上報備上去,永成帝便批復了折子。沒多久,河東王的一應內眷,俱搬回從前的故居去了,這藩王府便空置了下來。
王府後院據說有一片山林,雖還未得見,可慕嫣然只聽著,便覺得有些興奮,似乎覺得眼前有一大片潔白的梨花徐徐綻放,清香撲鼻。
不算那片山林,藩王府佔地約五十畝,看著手裡的藩王府地形圖,慕嫣然頗有些咂舌。一邊,心裡卻盤算著要如何歸置。
小心思被賀啟暄猜到,慕嫣然有些羞窘,還未低下頭。耳邊,傳來了賀啟暄低沉魅惑的話語聲:「這是咱們往後要住幾十年的地方,自然要歸置的舒心些,你想怎樣便怎樣。」
說罷,賀啟暄還狡黠的沖慕嫣然眨了眨眼。
前院,將來便是賀啟暄處理政務的地方,進了正門。四方的石板鋪的筆直,一眼望去,倒也乾淨整齊,透著一份清爽。東西兩側是兩排五間的書房,角落的小門出去,是馬廄和車房,另一側,則是安置府內一眾奴僕的幾排窄院房。收拾的也極乾淨,可見文府派來的一眾人都是用了心的。
過了外儀門,正中是五間敞亮的議事廳。議事廳厚重的紅木大門上,懸掛著的匾額上,古樸莊重的四個大字:明理昭昭。
只看了一眼,慕嫣然便低下了頭,耳邊,傳來了賀啟暄的打趣聲:「瞧著倒像是衙門似的,難不成河東王還要在此坐堂審案不成?」
議事廳的兩旁,配了耳房和茶水房,格局倒也協調,絲毫不顯突兀。
兩人一邊走一邊指著前方的景致說著。走了大半個時辰,才剛把前院逛完。
又走了一會兒,便是內院了。
內院前面最正中的一處,便是春暉堂。
春暉堂左手邊的三間屋子,空蕩蕩的擺置了許多箱籠,正是從宮裡帶來的東西。此刻太陽初升。屋裡顯得格外敞亮,慕嫣然站在窗邊瞇著眼睛朝外瞅了瞅,轉過頭來看著賀啟暄笑道:「這三間屋子打通給你做內書房吧,如何?」
四處逡巡著看了幾眼,賀啟暄滿意的點了點頭道:「你說好便好。」
春暉堂右側是一間偏廳,從角落的小門傳過去,有一條長長的遊廊,遊廊盡頭,是一道垂花門。
穿過了垂花門,是七間七架的正院,兩旁有三重廂房,三重二房,前後三疊抱廈。
這麼一算,整個春暉堂,倒是有二十多間屋子,慕嫣然吸了口氣道:「在都城的時候,也去過旁人府裡做客,除了襄王府,我竟覺得慕府已經極大了呢。如今看來,這藩王府竟比慕府還大上許多,可咱們一家三口,這院子豈不是要空落落的?」
斜眼去看,卻見賀啟暄的眼中有些戲謔的顏色,慕嫣然頓時想起他曾經說過,要生好些孩子,然後孩子們還會有自己的孩子,到時候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祖孫幾代,繞膝堂前。
心裡想著,耳邊,傳來了賀啟暄一本正經的話語聲:「不礙事,屋子多總是好事。將來不顯擠才行。」
不自禁的,慕嫣然便紅了臉。
春暉堂後有三間抱廈,之後東西兩角各有一個角門,一邊通往後院,一邊連著一處長長的遊廊,通向一座大花廳。
東側角門過去,有一間整齊的擺置著桌椅的屋子,想來從前是用作女眷議事廳的,慕嫣然踏進屋子笑道:「可見以後不能偷懶了,每日都要到這裡來坐著,安排婆子媳婦們的差事了。」
不以為然的斜了她一眼,賀啟暄大大咧咧的說道:「你不是跟我說,慕府裡那套法子極好嗎?那將來你也學著岳母的樣子理家便是,放權給下頭人,你只每幾日檢查一次便可。再不濟,讓她們去正屋回話,哪有讓你這當家主母遷就她們的道理?」
大花廳後有一片水池,許是廢棄了好些年了,水面上雖已被人清理過,可池裡的水卻是一片渾濁,依稀能看到邊上的石壁上,都長出了一層綠苔。
「這兒將來建成荷花池,夏天到了,造艘小船,給珠兒在池裡泛荷採蓮。」
就知曉他是如此盤算的,慕嫣然走到他身邊,看著賀啟暄懷裡興奮的張望著四周的珠兒,捏了捏她的鼻子問道:「珠兒,這裡沒有鞦韆架呢。」
眼睛在四處看的愈發仔細,最終鎖定了一個好地方,珠兒伸著小手指道:「爹爹,珠兒要鞦韆架,搭在那兒……」
卻是連地方都選好了。
賀啟暄抬眼去看,卻見那兒正靠著一片院牆,牆上還搭著成片的爬山虎,若是搭個架子,再把爬山虎都引過來,不仔細去看,竟和瑞安宮裡那個靠牆搭著葡萄籐的鞦韆架一般模樣。
點了點頭,賀啟暄一臉自豪的歎道:「不愧是我女兒,目光如炬啊……」
一句話,誇了兩個人,也只有賀啟暄這樣厚臉皮的人才做得出來了。
慕嫣然在心中暗自腹誹。
再往後走,穿過了一個角門,入眼處,是一片蔥鬱的樹林,樹上已結出了果實,看著那一個個還未成熟的果子,慕嫣然卻覺得,這是雲都給她的禮物。
一片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梨林。
待到明年三四月,這裡,該是多美的一副情景啊。
心中歎著,慕嫣然大步朝裡走去,裙裾飛揚,襯著她緋紅的臉頰,竟如同嬌俏的少女一般,渾身洋溢出了一份灑脫的少女朝氣。
懷裡的珠兒感受到了母親的歡喜,掙扎著從賀啟暄懷裡下了地,跌跌撞撞的跟在慕嫣然身後朝前跑去,母女二人的歡笑聲,在碩大的林內迴旋開來,久久不停,站在地埂邊的賀啟暄就那麼靜靜的看著,心裡,卻浮起了一絲從未有過的期待。
往後,一家人的日子,會越來越好吧?
會的,一定會的。
心裡暗自念叨著,眼看著面前的二人已快看不見人了,賀啟暄抬腳大步追了上去。
林子的盡頭,還種了十幾排梅花,如今雖是光禿禿的模樣,可到了冬季,定然也自有一番動人的風姿,慕嫣然一手牽著珠兒,一邊轉過頭來看著賀啟暄說道:「那河東王倒也是個雅人,這片山林,著實是花了心思的,雖十年未打理了,可看著還極整齊,咱們用心收拾一番,就是咱們的後花園了,夏日在樹下飲茶下棋,冬日踏雪賞梅,哎呀,這日子可真是愜意的緊呢。」
越說越憧憬,慕嫣然眼中泛出的光彩,竟比落在身上的陽光還灼人幾分,賀啟暄只覺得心裡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服。
在林子裡遊蕩了一會兒,三人掉轉過頭,朝來時的路走去。
經過那片荷池,看著那座假山,再看看荷池旁的幾間供人修葺的屋子,慕嫣然像是恍然反應過來一般,回過頭去看賀啟暄,卻見他一臉玩味的說道:「嗯,確實是像。簡陋版的芷蘭閣……」
心中有了主意,慕嫣然一邊簡單的構思著,一邊從賀啟暄手裡拿過那份王府佈局圖仔細的看起來,渾然不覺已升至正空的太陽刺眼。
「爹爹,鞦韆架,鞦韆架……」
似是怕賀啟暄和慕嫣然忘了,珠兒不依不饒的指著那兒喚著,賀啟暄無奈的苦笑,一邊點著頭朗聲應道:「爹爹保證,三日後,一定會讓珠兒看見鞦韆架,好不好?」
賀啟暄一向言出必行,他說過的話,倒還從未食言過,一時間,珠兒愈發歡喜,小臉興奮的紅撲撲的,煞是喜人。
回到春暉堂正屋,已過了平日裡午膳的時辰,看著紫雲等人布膳,慕嫣然方覺的餓了,麻利的抱著珠兒去淨手了。
剛在錦桌旁坐下,門簾外,響起了小貴子的回稟聲:「主子,文府的回帖到了……」
呵,還真是夠快的。
慕嫣然心中暗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