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啟暄出宮前往南方,身邊照舊帶著小貴子,瑞安宮裡,慕嫣然便提拔起了一個叫做小平子的小太監,每日裡讓他去乾安殿找蘇平打探些關於南方疫情的事。
若是大軍行軍順利,有捷報傳來,慕嫣然就會歡快的抱著珠兒在內殿玩樂,若是有什麼不好的消息,瑞安宮裡,便會一片死寂,連帶著合宮上下的宮婢也不敢大聲說話,生怕驚擾到了思緒不寧的慕嫣然。
堪堪半個多月的功夫,慕嫣然就瘦了一圈,到毓秀宮請安時,倒讓皇后唏噓了一陣,又賞下來了一堆補品。
這一日,聽聞大軍被數以萬計的流民圍攻,險些惹出禍事,慕嫣然一整日了愁眉不展,可送回來的消息也只有著隻言片語,後續的事情卻還不知。
紫雲勸說了許久,慕嫣然仍舊懨懨的吃不下飯,紫月在一旁嘟囔道:「瘟疫是天災,說不定哪天菩薩發了善心,殿下就能平安回來了,可主子這樣不思飲食,可就是**了,萬一冷不丁的殿下回來了,一看主子清減的成一把骨頭了,那還不得心疼死啊?」
賀啟暄出兵在外,慕嫣然本就忌諱身邊有人說「死」字,此刻紫月犯了忌諱,紫雲回頭瞪了她一眼,推搡著讓她出去了。
回過身來,紫雲走到慕嫣然身邊坐下柔聲勸道:「主子,紫月的話雖粗,可道理卻是沒錯的。殿下出門在外。您惦記著他,他也惦記著您和珠兒啊。回頭殿下回來,一看您自己的身子沒照顧好,下一次殿下再出門,豈不是心內更加擔憂不已?」
思忖著紫雲和紫月的話,慕嫣然長歎了幾口氣,默默的點了點頭。第二日起,無論心裡多忐忑,飲食調理上,卻是不敢再馬虎了,讓任嬤嬤等人不由的長舒了幾口氣,膳食上愈發盡心。
賀啟暄不在宮裡的日子,玉良媛倒是經常來陪著慕嫣然,姐妹二人聊聊兒時的趣事,再伴著珠兒玩一會兒,日子倒也極易打發。
臘月初二。都城第一場大雪洋洋灑灑的飄落,不一會兒的功夫。院子裡的便一片白茫茫的了,慕嫣然呆呆的看著窗外的鵝毛大雪,心中滿是擔憂。
南方的天氣本就潮濕不已,大雪降臨。這些日子怕是比都城裡更要冷上幾分,若是凍死餓死的流民再多起來,怕是更不利於賀啟暄他們控制疫情了,一想到此,慕嫣然就覺得心裡一陣一陣的突突狂跳。像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般。
歇了午覺起身,珠兒大聲的哭起來,看著一臉惶恐的乳母。慕嫣然掩下心裡的急躁,從她懷裡接過珠兒哄著,一邊揮退了乳母。
許是驚到了,珠兒哭的抽抽噎噎的,好不容易平復下來,又打起了嗝,慕嫣然讓紫雲去小廚房,吩咐嬤嬤煮了碗蛋奶羹,熱熱的餵著珠兒吃下去,才好了些。
不一會兒,玉良媛披著厚裘來了。
「這麼大的雪,姐姐不在棠荔殿歇著,怎麼冒著雪過來了?」
將珠兒放在暖炕上讓她自己玩著,慕嫣然站起身迎著玉良媛過來坐下,詫異的問著。
抿嘴笑著,玉良媛將手裡的暖爐遞給丹青去放起來,一邊搓著臉輕聲說道:「我就知道,下了雪,你定然心裡不踏實,所以,過來陪你說說話兒。」
心生感慨,慕嫣然牽起玉良媛的手低聲歎道:「好在有姐姐伴著我,否則,這日子真是難熬,我只要一想到殿下身邊全是身染瘟疫的災民,心裡就……」
釋然的拍了拍慕嫣然的手,玉良媛柔聲勸道:「你呀,就把心放寬些吧……瑞雪兆豐年,我倒覺得,這是個極好的兆頭呢。」
「瑞雪兆豐年,說的也是來年的莊稼能有個好收成,姐姐又來哄我。」
撅著嘴說著,慕嫣然的臉上,有些嗔怨。
伸出手戳了慕嫣然一指頭,玉良媛將盯著自己看的珠兒抱起來放在懷裡坐著,一邊看著慕嫣然正色說道:「我小時候在山東時,也經歷過一次瘟疫,那次,村子裡的人都快死完了,到處都是躺在牆根裡哀嚎的人,家裡窮沒東西吃的人家,甚至在路邊扒著吃起了樹皮草根……」
臉上浮起了一抹悲憫的不忍,慕嫣然靜靜的聽玉良媛說著,手裡的帕子,已揉的沒了模樣。
「那會兒,才剛剛立冬,我們都想,這回怕是完了。」
臉上的沉重被一抹輕鬆取而代之,玉良媛的話語中,也透出了幾分輕快:「誰知,就下了場大雪,那會兒,老人們都說,怕是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所以降了一場大雪,來掩埋世上的悲苦污濁。可不曾想,正是那一場大雪救了我們那裡的人……」
「怎麼會?」
似是有些不敢相信,慕嫣然失聲問道。
珠兒的手,逕自攥著玉良媛手腕上的鐲子撥弄著,玉良媛低頭看了一眼,臉上儘是柔和的淺笑,過了一會兒,才抬頭看著慕嫣然解釋道:「那會兒,村裡的人,並不是全都染上了瘟疫,可人心惶惶的,沒染病的人,也顧不上好好過日子,到處看著都是一片髒亂。大雪過後,天氣便冷了幾分,那些已經身中疫病的人,沒等到雪化,就凍死了,而那些沒染上疫病的人,卻逃了一劫,慢慢的,村裡的情形便好轉了起來,加上官府時不時的去探察情況,還會分發藥物,那次的瘟疫,雖歷經的時間久一些,到底,也算是扛過去了……」
說罷,玉良媛輕鬆的長出了一口氣,轉而,目光炯炯的看著一臉若有所思的慕嫣然。
「姐姐覺得,這場雪是個好兆頭?」
確定一般的問著,見玉良媛肯定的點了點頭,慕嫣然的心裡,頓時鬆快了幾分。
「滴……」
忽閃忽閃的眨著眼睛,珠兒伸出手指著書架的位置喚著,而抱著她的玉良媛,則一臉不解的朝書架張望著。
而一旁,慕嫣然的臉上,已是一片驚詫。
「珠兒,叫爹,爹……」
伸手抱過了珠兒,慕嫣然看著女兒仔細的教著。
閒暇的時候,慕嫣然也會教珠兒喊「爹娘」,可小傢伙每次都不專心,張張嘴巴,聲音都還沒發出來,就又扭過身子去玩了,此刻,雖是一個不太準確的「滴」,慕嫣然心裡卻明白,珠兒是在喚賀啟暄。
「爹,爹……珠兒,叫爹。」
誘導的哄著珠兒,慕嫣然一臉殷切的盯著珠兒嘟起的小嘴。
「爹……」
輕輕的張了張嘴,珠兒喚了一聲,一邊,站在慕嫣然身上墊起了腳,伸直的胳膊,還指著書架上整齊擺放著的一排山水閒談。
眼中湧出了雀躍的淚花,慕嫣然有些嫉妒的嘟囔道:「臭丫頭,娘每日教你喚我,你都不肯張嘴,如今你爹不在跟前,你倒是喚的起勁。」
女兒張開口喚的第一個人,卻是賀啟暄,這讓每日裡將她放在掌心裡疼寵的慕嫣然,怎能不吃味?
一時間,紫雲等人都低頭抿嘴笑了起來。
讓紫雲從架子上取過了一本山水閒談,慕嫣然柔聲誦讀了起來,而坐在暖炕上玩手指的珠兒,竟似真的在聽一般,每每慕嫣然停住嘴,她便會一臉無辜的抬起頭來看著慕嫣然,那認真的神情,襯著她小小的面孔,竟讓慕嫣然覺得她真的能聽懂一般。
聽慕嫣然念了一會兒,玉良媛竟也覺得有趣,翻看了幾眼,便擱不下了,慕嫣然便喚了紫雲,將山水閒談的前十冊取了出來,裝在書匣裡讓玉良媛帶回去慢慢看。
大雪一直下了三日才停,想起玉良媛的話,慕嫣然的心裡便會輕鬆幾下,可是看到路邊厚厚的積雪,慕嫣然又會止不住的擔心,日子過的忐忑而又緩慢,讓慕嫣然覺得從未有過的難熬。
珠兒把「爹」喚的愈發清晰,高興時也喚,生氣時撅著嘴也喚,清脆稚氣的聲音,讓慕嫣然聽著,心裡也多了幾分溫暖,恨不得賀啟暄此刻就能出現的身前,讓他聽著女兒親口喚他。
期望之餘,慕嫣然也不死心的教珠兒喚「娘」,可小傢伙每次都極不不配合,身邊的什麼都能拿起來玩,就是對慕嫣然教她說話提不起一絲興趣,被逼急了,就喚一聲「爹」來敷衍了事,讓慕嫣然每每聽到都會又是氣惱又是無奈。
臘月十六,各宮都忙碌著佈置了起來,便連瑞安宮,也應景的在宮門口掛了一對大紅燈籠,而其它各宮,已一副喜氣洋洋只等著過年的喜慶模樣了。
賀啟暄出宮已經一個多月了,卻隻言片語都沒有捎回來過,時間越長,慕嫣然的心裡就越忐忑,直恨不得自己能長出一對翅膀,讓她飛到南方去看看。
這一日用罷午膳,慕嫣然拿著山水閒談給珠兒念著哄她睡覺,可小傢伙頑皮不已,躺好沒一會兒,就翻身起來要從慕嫣然身上翻過去,折騰了幾次,慕嫣然索性扔下手裡的書,母女二人眼巴巴的對望著。
只瞪著慕嫣然看了一會兒,珠兒就如同平日裡一般,伸出手指著窗外喚「爹」了,有些無奈,慕嫣然將珠兒抱起,正打算把她放在身邊睡覺,門外,傳來了小平子有些興奮的疾呼聲:「主子,殿下來信了……」
眼中泛起欣喜的光芒,慕嫣然坐起身,捏著小傢伙的鼻尖嗔道:「小半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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