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妃入王府時,是作為側妃的,那時候,都城中有就流言,說文家的女兒,將來必定會寵絕後/宮,後來,皇后也是以這個為由,才在你母妃的位份上,與皇上起了爭執。臨了,卻讓兩位良媛,凌駕於你母妃之上。那中間,發生了什麼,無人能知,可是那些年,你母妃,卻並不是皇上身邊的第一人。」
順太妃和煦的話語中在齋舍內響起,如同庵裡古鐘響過後的悠遠古韻一般,層層疊疊的沁入了心扉,慕嫣然彷彿覺得眼前出現了那些泛黃的往事畫面。
「您說那良妃,也就是嵐貴人,與母妃有舊,那她們是什麼關係?」
心裡仍舊惦念著方才順太妃說過的那句話,慕嫣然疑惑的問道。
輕輕的歎了口氣,順太妃輕聲說道:「知道這件事的,怕是沒幾個人。宮裡,也唯有皇上,你母妃和我知道,也算是文府的一件陳年舊事,你知道便好,莫在旁人面前提及,以免生者受累。」
叮囑著慕嫣然,見她點了點頭,順太妃輕聲說道:「嵐貴人,是你母妃同父異母的妹妹,只不過,她是外室所生,文府族譜上,並沒有她的名字。後來那外室的事情敗露,宛貴妃的母親雷霆處置了,那外室便被發落到了都城之外的偏僻之地,而嵐貴人,便以遠方親戚的名義接到府中養著了。那嵐貴人也是個聰慧的,知曉自己的身份,若是在文府,也沒人瞧得起,而嫡母也不會給她結一門好親事,便說服了她父親,同意讓她參選進宮。」
後面的事情,慕嫣然的心裡,卻隱隱猜到了。
「嵐貴人進宮的時機湊巧,恰好是你母妃與皇上不和的時候。而那嵐貴人,本來相貌就與你母妃有幾分相似。再加上她之前身世的緣故,頗懂人情冷暖,又善於察言觀色,幾番下來。你父皇的心思,竟漸漸的放在了她身上。」
順太妃的話語中有些惋惜,不知道是為宛貴妃當時的境遇感慨,還是為那嵐貴人唏噓。
慕嫣然一臉默然,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問道:「我聽說,母妃和嵐貴人,卻是關係極親近的,太妃覺得是真的,還是誤傳?」
柔和的笑著。順太妃的唇角,透出了一絲回憶:「我在宮裡那會兒,你母妃和嵐貴人。確實極親近。後來你母妃也多次提起,兩人在文府時,一向極好。許是那外室將女兒教養的好,嵐貴人對嫡母雖多有痛恨。對這個一心待她的姐姐,卻沒有絲毫牴觸。即便是進了宮,也常圍在你母妃左右。而她們之間的關係,皇后卻是不知道的。」
眼中頗有些意味深長,順太妃輕聲說道:「那些年,皇后對嵐貴人,也極是照應,否則,嵐貴人不可能從一個小小的貴人,升至良媛,順儀,轉而一躍至良妃的。要知道,賢妃和淑妃在宮裡這麼多年了,位份可是絲毫沒變過,而嵐貴人升至良妃,也就是兩三年的功夫,那會兒,你母妃卻只是個昭儀。我倒覺得,皇后此舉,也有些拉攏良妃,打壓其它嬪妃的意味。」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心內的疑惑越來越深,慕嫣然腦中全無線索,一邊,卻殷切的看著順太妃,只盼她多說些。
端起茶碗抿了口茶,順太妃繼續說道:「後來,你母妃和皇上慢慢的好了,再後來,你母妃有了身孕,緊接著,嵐貴人,哦,不對,她那會兒已經是良妃了,她也診出有了身孕。那時候,宮裡已經有三個皇子了,便是如今的太子,廬王和煥王,而你母妃和良妃,又佔據了皇上幾乎全部的寵愛,一時間,放眼後/宮,竟無人能與良妃和宛昭儀匹敵,那會兒,皇后發覺,自己的處境有些不妙了。」
不知道是齋舍內炭盆內的火熄了,還是自己想到了什麼不好的,聽著順太妃的聲音中透出了一絲清冷,慕嫣然竟微微的顫了一下,覺得身邊有冷意向自己傾襲過來。
「十月懷胎,你母妃誕下了宣王,良妃卻小產身死,當時良妃宮裡的一眾奴才,全部被處死,宮裡人人自危,生怕牽連到自己惹出禍事。這件事在宮裡,已成了秘聞,無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瞟了慕嫣然一眼,順太妃歎了口氣,沒再往下說,而慕嫣然,則端起早已冷掉的茶水,小口的喝著,整理著自己有些混亂的思維。
「嫣然聽聞,良妃小產之事,與南疆送進宮的美人有關,此事可確鑿?」
想起玉良媛跟自己說過的話,慕嫣然抬眼看著順太妃問道。
眉間閃過一絲驚詫,順太妃不答反問:「是莫太妃告訴你的?」
搖了搖頭,慕嫣然坦言答道:「是玉良媛告訴我的,她說是和幾位太妃平日裡閒聊時聽來的,具體是哪位太妃說道,嫣然卻沒有問及。」
點了點頭,順太妃喃喃說道:「南疆歲貢時送進宮來一位美人,皇上本打算是賜給威遠侯的,後來,宴席過後,良妃在殿後遇到那個美人,兩人說了幾句話,就結伴朝昭雲宮去了,當夜,良妃小產薨逝,那個美人,審訊了許久也沒有什麼結果,就被賜死了。」
「這麼多年了,對這件事,太妃在宮裡可聽聞過什麼嗎?」
宮裡是沒有秘密可言的,何況這件事牽扯這麼大,總會有隻言片語流傳出來的,是故,慕嫣然不死心的問著。
對面,順太妃卻搖了搖頭:「皇上震怒,一夜之間嚴刑逼供沒查出什麼,天還未亮,所有有牽連的奴才便全被處死了,便連平日裡和昭雲宮的奴才有交情的下人,也一併送進慎刑司處置了,株連哪……」
眉宇間一片不忍,像是想到了當時發生的慘事,順太妃的臉上,也浮起了一抹悲痛。
「那母妃呢?母妃當時誕下了殿下,這麼多年了,良妃身上的事,她就沒跟您提起過嗎?」
自慕嫣然認識宛貴妃以來,她身邊親近的人,除了丹青,怕是也就是順太妃了,丹青已去,若是順太妃也不知道,怕是這天下間就真的沒人知道了。
長歎了一口氣,順太妃輕聲說道:「皇上初登帝位時,你母妃便是昭儀,及至發生了良妃的這件事,你母妃怕是心中更加驚恐,焉知良妃不是因為身孕而遭到忌憚才被人害了?所以,為了宣王,你母妃決意做一個昭儀就好,子憑母貴,沒有位列四妃,皇上就是再寵她,宣王對太子的儲君之位,就不會有威脅。而良妃的事,卻成了你母妃心頭的一根刺,這麼多年,我從未聽她提及過,唯有每年的臘月初十,你母妃會在漪蘭宮裡齋戒一天,為良妃祈福。」
當年的事講到這裡,便算是完了,順太妃看著一臉怔忡的慕嫣然,像是叮囑自家的晚輩一般,帶出了一抹柔和的慈愛:「嫣然,我知道你和殿下一片孝心,要查出幕後真兇為你母妃報仇,可這絲絲縷縷的,牽扯出了不少的陳年舊事,一時半會兒,怕是也查不清楚。如今,你母妃已然去了,你們更要好好的顧惜著自己個兒,來日方長,知道嗎?」
想到外間的潤華,慕嫣然頓時知道,自己確實有些莽撞了,兩人只想著找出真兇,卻忘了如今自己都還是岌岌可危,真有些捨本逐末了。
點了點頭,慕嫣然輕聲答道:「您的話,嫣然記下了,回去嫣然也會跟殿下說,來日方長……」
臉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順太妃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一旁,慕嫣然一臉關切的問道:「順太妃,允雅公主……」
頓住的話未往下說,慕嫣然的眼中,儘是小心翼翼,順太妃安撫的沖慕嫣然一笑,方目光深遠的說道:「前塵往事,已盡數了結了,如今我已心無旁騖,每日裡誦誦經,參參禪,這日子倒也過得清靜。」
知道順太妃心事已了,慕嫣然也跟著釋懷的歎道:「那太妃如今,倒真的是人如其名呢,人生一世,誰不求個靜心啊?」
一臉恬淡的淺笑,順太妃輕聲歎道:「是啊……」
兩人聊了些瑣碎的家常,慕嫣然又說每月派人送些東西過來,僵持了幾番,順太妃才應允。
撤了午膳,順太妃回自己的齋舍去歇著了,慕嫣然靠在暖炕邊假寐了一會兒,待到再醒來,主持師太又帶著順太妃過來了,二人一問一答,一篇經文,慕嫣然倒是懂了個七八成。
將過申時,慕嫣然讓紫月和佩雲打點著回宮,臨別時,順太妃又仔細的囑咐了好些話,馬車漸行漸遠,一身素袍的順太妃,讓慕嫣然的眼睛,不自禁的濕潤了幾分。
回到瑞安宮,珠兒正由賀啟暄陪著在暖炕上玩,見慕嫣然進來,一臉的歡喜,伸出手指指著慕嫣然,口中,還咿呀的說著什麼,讓慕嫣然一直有些低落的心情,瞬時好了起來。
賀啟暄的眉眼中,儘是躊躇,看著身邊笑鬧玩耍的慕嫣然和珠兒,臉上的神情愈發掙扎,慕嫣然心內忐忑,直等到用罷晚膳哄著珠兒睡了,才轉過頭看著賀啟暄沉聲問道:「怎麼了?」
「嫣兒……」
喚了一句,正對上慕嫣然柔和的目光,賀啟暄一時間覺得愈發難以開口了。
心內掙扎了許久,賀啟暄抬眼看著慕嫣然堅定的說道:「嫣兒,南方瘟疫,我想帶兵去南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