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慕嫣然就醒了,看著身邊仍舊在夢鄉中的賀啟暄,慕嫣然猶疑了一下,旋即,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往常若是慕嫣然醒來的早,她就會這樣欺負賀啟暄,要不了幾下,賀啟暄就會迷濛著睜開眼來撓她的癢癢,兩人就這麼笑鬧一會兒,便清醒了。
可是今兒都捏了好久了,慕嫣然覺得胳膊都有些酸酸的支撐不住了,可賀啟暄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慕嫣然詫異的眨了眨眼睛:難道,昨夜喝了太多酒,喝傻了?
沉思間,耳邊響起了賀啟暄沒憋住的「撲哧」笑聲,慕嫣然的手,猛不丁的鬆開了。
「好啊,你裝睡騙我……」
不依不饒的要伸手去捏他的鼻子,慕嫣然皺著鼻子抗議。
「你什麼時候醒來的啊?」
手伸到半空中,便被他捏住,包在溫熱的掌心裡,慕嫣然撅著嘴巴問道。
「我醒了以後,看見你還睡著,本來打算捏你的鼻子,結果看你吧嗒著嘴,睫毛開始顫,我估計你要醒了,所以……剛好早你一步。」
得意洋洋的說著,賀啟暄將慕嫣然攬在了懷裡。
「快起床吧,早點回府,晚上用了晚膳就早些回來,免得你又嘮叨。」
口中的話語透著一絲埋怨,可慕嫣然的臉上,卻是發自內心的喜悅,終於可以回家了。可以見到老太太,可以見到父親母親和幾位兄長嫂嫂,這種能一大家子人歡聚一堂的感覺,真好。
梳洗完用了早膳,兩人帶著紫雲紫月四個人出了瑞安宮,宮車趕到漪蘭宮門口,慕嫣然被賀啟暄抱下車,兩個人進了正殿。
宛貴妃的病,一直沒有好轉,這些日子。賀啟暄和慕嫣然也跟著揪心不已,卻無計可施。
進內殿的時候,宛貴妃正歪在暖炕上喝藥,見他二人進來,眉眼間的驚詫一閃而過,隨後卻是嗔怨的說道:「日日在宮裡,什麼時候不能來瞧我?難得能出宮回府,快去吧,別耽擱了。說不定。慕夫人都望眼欲穿了……」
沖賀啟暄說完,宛貴妃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慕嫣然柔聲叮囑道:「你一向懂事。我也是白叮囑一句,回去代我問候老太太和你娘,你也顧惜著點自己個兒,別飲酒,少吃些生冷,知道了嗎?」
點頭應下,見宛貴妃精神有些倦怠,慕嫣然扶著她躺下,掖好被角。又仔細的叮囑了丹青幾句,才與賀啟暄攜手踏出了漪蘭宮。
臘月裡下了好幾場雪,宮裡的積雪倒是都掃在了路邊,可宮外的路,就有些滑了,讓小貴子將馬車趕得盡可能的平穩,賀啟暄將慕嫣然護在了懷裡。
剛走了沒一會兒,馬蹄聲迎面而來。隨著一聲喝止聲,小貴子細聲通稟道:「主子,是慕府的三少爺。」
將車簾掀開跟慕容睿打了個招呼,賀啟暄順手又放了下來,看著懷裡的佳人一臉不忿,賀啟暄笑道:「一會兒到府裡不就見到了?這會兒,若是吸進冷氣進去。凍著了孩子怎麼辦?」
說罷,賀啟暄還低下頭碰了碰慕嫣然的額頭。
馬車在路上磨了一個時辰。才在慕府門口停下,雙腳踩至地面上的時候。聞著空氣中那股凜冽的氣息,慕嫣然竟覺得比宮裡都更清新香甜些似的。
大門口,柳氏帶著趙媽媽站在那兒,見慕嫣然下了車,忙不迭的將一直捂著的手爐拿過來,換過了慕嫣然手裡的。
「娘,哪裡就那麼嬌貴了?誰家有出嫁的女兒回家還讓親娘在大門口候著的?」
親熱的攙著柳氏的胳膊朝柏松堂走著,慕嫣然埋怨的說著。
「傻孩子,娘不就是想早些看到你嘛……」
溫柔的笑著,柳氏回過頭招呼了賀啟暄一聲,轉過頭跟慕嫣然輕聲說道。
「二姑姑,二姑夫……」
剛踏進柏松堂正屋,還沒來得及給慕老太太行禮,老太太懷裡抱著的詮哥兒便大聲的喚了起來,頓時,何氏薄怒的訓斥聲,慕老太太的阻攔聲,以及屋子裡各人的招呼聲,讓柏松堂裡,充斥著熱絡的喧鬧聲。
給慕老太太行了禮,慕嫣然坐在了下首處,對面,是同樣捧著肚子安靜喝茶吃點心的賀琳蓉。
賀琳蓉已經有了八個月的身孕,肚子看起來比慕嫣然要大得多,可是精神就比慕嫣然的好了許多,果然是生過一胎的人了。
抿嘴笑著,慕嫣然羨慕的說道:「還是二嫂好,下個月就能生下孩子了,可憐了我,還得熬三個多月呢。」
嗔怒的斜了慕嫣然一眼,慕老太太慈聲說道:「瓜熟蒂落,這到了日子,孩子自然不就生下來了,到底說的還是孩子話。」
一瞬間,屋裡的眾人,都附和著慕老太太笑了起來。
說話的功夫,陸慕氏隨著陸鴻山來了,兩人給慕老太太磕了頭,陸鴻山去了外院找慕昭揚父子,陸慕氏便坐在了柳氏身旁。
陸綿九月十六出閣,跟著邵鳴的娶親隊伍,一路去了冀州府,今年的春節,便要在冀州府過了,等開了春,兩人便會回到都城,是故,今兒陸慕氏來,也只帶了小兒子陸敘之,此刻正跟在他父親陸鴻山身邊。
人越來越多,不一會兒,慕敏然攜夫婿宋瑞,慕依然和齊言清,慕湘然和潘慕馳,便相繼來了,一時間,柏松堂內人滿為患,愈發顯得熱鬧不堪。
這還是慕湘然成親後,慕嫣然第一次見她。從前溫順乖巧的四妹妹,如今看著,身上也多了一份大宅院裡少奶奶的雍容端莊,一眼望去,竟將出嫁前比她出挑的多的慕敏然和慕依然,都比了下去。
潘慕馳給慕老太太磕了頭,便出去找幾個舅兄了,可臨出門前,卻溫和的看了慕湘然一眼,雖並沒有什麼,可慕嫣然卻覺得,這兩人如今相處的定然極好。
慕敏然向來手段高,便是宋瑞如今對她存了一絲不滿,在今兒這樣的日子裡,也必定會給她留足顏面,所以,明面兒看來,已出嫁的姐妹幾人,便唯有慕依然,看著有些形容憔悴了。
「三妹妹剛回到都城沒多久吧?」
看著坐在尾處的慕依然,慕嫣然輕聲問道。
點了點頭,慕依然有些木訥的垂下頭回道:「回宣王妃的話,妾身隨夫君於臘月二十日回到都城的,等過了年,初七就要趕回去了。」
今兒坐在這兒,眾人心中都知只論親情,不論身份,便連一向嚴謹的陸慕氏,也笑呵呵的喚著「嫣兒」,慕依然的這一句「宣王妃」,卻如同一個不協調的音符一般,頓時擾亂了屋裡的氣氛。
慕老太太有些不高興的斜了慕依然一眼,一邊沉聲說道:「大丫頭和三丫頭好些日子沒回來了,和你們姨娘也甚少親近了,不如,去映雪堂陪她說說話吧。」
慕老太太話畢,慕敏然的臉,卻是一下子羞得緋紅了。
顧不得看眾人的臉色,慕敏然站起身沖慕老太太俯身行了一禮,連拉帶拽的拖著慕依然去了映雪堂。
午膳擺在了明徽園的花廳裡,都是自家人,也沒有那麼多的規矩,柳氏徵得了慕昭揚的同意,便將原本安排好的四扇屏風都撤了,一大家子人,團座在八人一張的大圓桌上,一邊吃一邊閒聊了起來。
慕老太太、慕昭揚、柳氏和陸鴻山、陸慕氏等人坐了首桌,其中還包括了賀啟暄和慕嫣然二人,而慕容言兄弟四個,和何氏、賀琳蓉等人做了第二桌,慕敏然姐妹幾人連同各自的夫婿,便坐在了第三桌,第四桌,是幾個姨娘。
剛開席,慕昭揚便帶著兒女們,斟滿了第一杯酒,敬給了慕氏祖先,一杯杯的酒水在腳邊落下,被牆角邊擺放著的幾個炭盆蒸騰起來,不一會兒,花廳內便氤氳起了淡淡的酒香氣息,
慕昭揚也一掃往日的肅穆面容,笑呵呵的招呼著大家吃菜喝酒,不一會兒,幾張桌子的佈局就變了,慕容言兄弟幾個,加上三個妹婿,拼成了一桌,便連慕容謹,也擠在裡面湊起了熱鬧。
何氏、賀琳蓉便各自抱著孩子,跟慕嫣然坐在了主桌上,陪著慕老太太說笑。
賀啟暄的叫聲最大,一看就知道是在軍營裡待過一段時間,喝酒時的豪爽,還帶著一絲人們常說的「匪氣」。
大碗的酒像白水一般灌下肚子,賀啟暄攀著慕容睿的肩膀,和對面的幾個舅兄劃起了拳,讓原本有些放不開手腳的齊言清和潘慕馳,也跟著爽快起來,到讓一旁的慕老太太和柳氏看著滿面笑容。
喝酒的間歇,賀啟暄還不忘回過頭來看看慕嫣然,見她就那麼笑語盈盈的坐在柳氏身邊,不時的吃幾口菜,喝幾口湯,賀啟暄仰頭笑著,轉身又扎頭進了酒局裡。
直到午膳用罷,賀啟暄已經有些半醉了,慕容睿攙著他去山水居休息。
腳被門檻絆了一下,賀啟暄睜開迷離的醉眼,看清了身邊的人是慕容睿,傻呵呵的笑道:「三哥,今兒,你喝的沒我多……」
說完,賀啟暄像是想起了什麼,轉過頭搜尋著找到了慕嫣然,扯著嗓子大聲喊道:「嫣兒,我去睡一會兒,你乖乖的跟著老太太和岳母大人,一會兒我來接你。」
這麼多的人,賀啟暄這樣說話,慕嫣然頓時羞紅了臉,而慕老太太和柳氏的笑容,卻是愈發溫和。
另一桌上,以為高嫁給了宣王的慕嫣然必定過的不如意的沈氏母女三人,心裡,卻極不是滋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