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驟冷,慕嫣然心內充斥著無盡的厭棄,再抬眼看向太后時,已不復方纔的淺笑了。
「若嫣然沒猜錯,太后說的,可是龐府的香凝小姐?」
話音中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疏離不屑,慕嫣然冷聲問道。
神色一怔,太后旋即笑道:「看來你們果然是有姐妹緣分的,哀家本來到沒想到這裡,你一說,哀家倒真覺得,香凝那孩子比哀家心目中的人選更合適些,若是能做了宣王側妃,也是她的福氣。」
宣王側妃?怕是太后心裡想讓她做宣王妃的吧?
慕嫣然心內氣結,低垂著頭不再吭聲了,她倒是想看看,太后要怎生唱這一齣戲。
太后說完,見慕嫣然久久不出聲,轉過頭看了蘇掌事一眼吩咐道:「去把香凝喚來,也讓她見見宣王妃,日後既要在同一個屋簷下,今兒在哀家這裡先打個招呼也是好的。」
應了聲,蘇掌事有些惴惴的看了一眼慕嫣然,逕自出去喚來了永壽宮的宮婢吩咐完,走回到了太后身後。
太后不出聲,慕嫣然和煥王妃又不願出聲,其它的人不敢出聲,頓時,正殿內,又是一片詭異的靜謐。
一盞茶的功夫,殿外有人通傳,說龐府小姐到了,慕嫣然和煥王妃情不自禁的抬起頭,朝來人看去。
面若皎月,發若烏墨,一雙水靈的大眼睛,婉轉凝眸間,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嬌俏動人。
走動間,身姿婀娜窈窕,那不堪一握的盈盈細腰,更是讓人覺得我見猶憐。
果真是個絕色佳人呢。慕嫣然心內暗道。
龐香凝走至太后面前三步處,俯首跪倒,聲音清脆的拜道:「香凝給太后娘娘請安,太后娘娘福壽永寧,萬福金安。」
「平身吧……凝兒,來哀家身邊坐。」
見了嫡親的娘家甥孫女。太后的臉上,自然而然的浮出了老者的慈愛笑容。
抿嘴一笑。龐香凝站起身,又福身沖慕嫣然和煥王妃行了禮,緩步走到太后身側,坐在了她身邊。
「凝兒,昨夜睡得可好啊?」
看著前方扶手椅中神色木訥的慕嫣然。太后眉頭不自然的輕輕一皺,轉瞬,又看著龐香凝關切的問道。
「香凝謝太后娘娘掛懷,有太后娘娘福祉庇佑。香凝昨日一夜好眠呢。」
柔聲答著,龐香凝的眼中,浮起了一抹孺慕的綿軟目光。頓時,讓太后的心裡,不由的又軟了幾分,暗道可惜這樣絕色的人兒,卻只能做側妃。
再看嚮慕嫣然時。太后的眼中,便另有一抹厭惡的狠戾了。
「煥王妃和宣王妃,你也見過了,日後無事可以在一起說說話兒,打發時間也是好的。她們都是性情極好的女子,相信你們一定處的來的。」
龐香凝在。太后自是不好把她的終身大事拿出來說,是故,一番似是而非的言辭中,太后目光閃爍的看嚮慕嫣然,一邊,又柔和的拍了拍龐香凝的手。
而這廂,慕嫣然卻滿腹狐疑的暗自揣測:往年殿選過後,總有一部分,會被賜婚給都城中宗親家的子弟。若龐香凝真是如看到的這般優秀,為什麼會殿選失力,直接遣送回家,如今,卻不得不由太后張羅起她的婚事來了?
再說了,即便是真的返回家中,龐香凝作為龐府嫡女,必定會有一個門當戶對的夫婿,到時候作為正房夫人,自然也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而太后,又怎會甘心讓她做一個側妃?
如是想著,慕嫣然的心中,突然有了一個不好的感覺:難道,太后厭惡宛貴妃,厭惡自己,竟連著宣王妃的身份,都不想讓自己做下去了?
宣王側妃?如今看來,怕是為她做正妃所鋪墊的一個台階罷了吧?
如是想著,再看向龐香凝時,慕嫣然已全無好感。
而那廂,煥王妃已話語柔和的問起來:「香凝妹妹平日裡在家都做些什麼啊?可看書嗎?」
唇角邊帶出了一抹柔媚至極的笑容,龐香凝輕聲答道:「回煥王妃的話,看書、繡花、撫琴,香凝平日裡都是如此打發時間的,書看的不多,左右不過是前朝流傳下來的那些教導小姐們婦容婦德的書罷了,表面看著無趣,其實細細揣摩,倒也另有一番意味。不過全都是打發時間罷了,繡花倒是做的多些。」
一番話,既表明了自己多才多藝,又暗裡帶出了「女子無才便是德」,自己即便是看書,看的也是那些教導女子三從四德的書,果然,太后臉上的笑意,愈發明顯了,看著龐香凝的目光也更加欣慰滿意。
「奴婢瞧著,香凝小姐竟同太后沒出嫁前有幾分相似呢,如今再看,這眉眼,這氣度,都著實是像呢,怨不得太后喜歡香凝小姐,想留在身邊呢……」
蘇掌事是太后的陪嫁,這麼些年來跟在太后身邊,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了,便是永成帝面前,她也能說得上幾句話。是故,聽她這麼說,龐香凝的笑容愈發羞赧了,一邊,卻頷首謝道:「香凝沒有這麼好,當不得蘇嬤嬤如此誇讚。」
而太后,則滿意的連點著頭,口中的話語,也愈發輕柔:「好孩子,你父親母親果然將你養的極好,真不愧是我龐家的女兒啊……」
太后這樣毫不掩飾的誇讚,頓時,龐香凝心內暗喜,面上,卻做出了一派嬌羞的模樣,低垂著頭坐在太后身邊,說不出的可人。
「好了,今日恰好煥王妃和宣王妃來給哀家請安,所以才喚你出來和她們一見,左右無事,讓采蝶帶你去御花園逛逛吧。」
慈愛的說著,太后喚了采蝶,讓她帶著龐香凝出去了。
看著龐香凝婀娜多姿的背影漸漸的淡出了永壽宮的宮門,太后方收回目光,看著慕嫣然沉聲說道:「怎麼樣,這樣雋秀的人兒,不辱沒了你瑞安宮吧?」
心中怨怪,面上卻絲毫不敢顯,慕嫣然低聲說道:「本想著只是旁人家的小家碧玉,不成想是太后娘家的妹妹。又是如此天人之姿,做宣王側妃。怕是委屈了香凝姑娘,太后是香凝姑娘的姑祖母,定然心內不捨,還望太后娘娘做主,給香凝姑娘另擇一門匹配的婚事。也算不辜負了龐府的期望。」
慕嫣然的一席話說完,太后的臉上,已有些鐵青,口中的話語。也跟著不客氣起來:「哀家是她的姑祖母,自然會為她打算,還輪不到你來教導哀家。何況。宣王是哀家的親孫,哀家自然也要為他打算,難道你還能阻止哀家不成?」
慕嫣然自然是不能阻止的,否則,一頂善妒、違逆長者的大帽子。瞬時就會扣下來。可是,要真是讓那龐香凝進了瑞安宮的門,慕嫣然心中更不願。
毫不示弱的看向太后,慕嫣然口中揚聲說道:「太后一片關愛之心,孫媳領情。可是。太子殿下身為儲君,迎娶太子妃後。三年後方納了側妃,宣王殿下和嫣然,成親不過半年,如今也算是新婚,身邊這麼快就添新人,對孫媳著實不公。雖孫媳自知殿下和太子沒有可比性,可同是太后的親孫子,為什麼太后只給宣王殿下指了側妃,太后不能如此偏頗吧?」
「你是在質問哀家嗎?」
心知慕嫣然說的有道理,太后面上神色不善,看著慕嫣然的眼光,也愈發不喜起來。
「孫媳不敢……」
起身跪倒在地,慕嫣然垂首說道。
「適逢選秀,全天下的好姑娘,都彙集都城,哀家也是看到了中意的人選,這才起了心思,如今你不識好歹不說,還黑白顛倒的來質問哀家,這是慕府教你的規矩不成?」
厲聲說著,太后狠狠的剜了慕嫣然一眼,又繼續說道:「為人婦者,切忌張狂,善妒,哀家瞧著,如今這幾樣兒,你倒是都佔全了,真不曉得當日宣王吃了什麼迷藥,瞎了眼,才相中了你這樣的好王妃。」
太后的話語說的愈發不堪,慕嫣然的心中,卻一片冷寂。
轉頭看向煥王妃,太后輕聲問道:「適才你們進殿時,哀家口中所說的那個女子,卻並不是香凝,哀家有意指給煥王,你可有意見啊?」
成婚半年身邊便添新人,這便是論到皇后面前,也是沒有道理的,只要煥王妃不願,太后不可能如此強逼二人,那麼,此事總有轉圜的餘地。
如是想著,慕嫣然的心中,稍微鬆了一口氣,可轉瞬,就被煥王妃的話語驚住了。
「太后娘娘對煥王殿下和孫媳的一片照拂之心,孫媳怎敢拒絕?孫媳拜謝太后……」
起身拜倒,煥王妃沒有一絲感情的平淡話語,卻像一縷清風一般,吹到了太后的心尖,而慕嫣然,卻像置身寒冬一般,說不出的寂寥。
這世間,當真有願意為良人納妾的女子嗎?慕嫣然不信。
可抬眼看到的,卻是煥王妃一如從前的平靜面容。
「同是皇子正妃,這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果然不是一星半點的。」
慨然歎著,太后看嚮慕嫣然問道:「女子三從四德,如今看來,你在哀家這兒學了三個月的規矩,倒是一點兒都沒學進去啊……」
看著慕嫣然垂首的模樣,太后幽幽的說道:「去院子裡跪著吧,好好的反省反省,到底該如何為人婦,若是想明白了,再進來回話。」
見慕嫣然毫不遲疑的起身朝外走,太后怒氣叢生,一邊,卻轉過頭看著蘇掌事吩咐道:「去看顧著些,等日頭大了,就讓宣王妃起身吧,免得說哀家這祖母恁地心狠……」
邁出正殿門,看著頭頂陰沉沉看不見一絲陽光的天空,慕嫣然的嘴角,浮起了一抹苦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