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起,慕嫣然只覺得自己全身酸疼,像是快要散架了一般,想到睜開眼身邊便是空空的,紫雲回稟說賀啟暄又去院子裡打拳了的時候,慕嫣然氣惱的將賀啟暄的枕頭狠狠的錘了幾下。
都是他,每每到了就寢的時候就像打了雞血一般,不折騰到自己嗚咽求饒誓不罷休,可一覺起來,生龍活虎的依舊是他。
有些賭氣的沐浴梳洗完,看著滿頭是汗進來洗臉的賀啟暄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慕嫣然氣哼哼的走到膳桌前,拿起一個小饅頭,心裡默默念叨著賀啟暄,狠狠的咬了一口。
另一邊,賀啟暄偷眼看到慕嫣然的動作,心內暗笑,將帕子遞給紫雲,賀啟暄走過來端起碗喝了口粥,方湊到慕嫣然耳邊低聲說道:「這樣多不解氣,等晚上來咬我好了,狠狠的咬……」
賀啟暄的話音落畢,慕嫣然的臉一瞬間燒紅到了耳根,鼓著臉看著賀啟暄,模樣招人極了。賀啟暄湊過去響亮的嘬了一口,笑呵呵的說道:「媳婦兒,快吃飯了,吃完要去給奶奶磕頭了……」
天啊,把這茬兒給忘了。
心內警鐘大鳴,慕嫣然端起碗咕嘟咕嘟的喝完,又坐到梳妝台前去整理妝容了。
成婚後的第二日,皇子要帶著新媳婦去永壽宮給太后娘娘磕頭見禮的,慕嫣然大清早起來只顧著生氣,竟把這事兒給忘了,想到太后一向不喜自己,慕嫣然愈發覺得今日的請安讓她心內有一絲惴惴不安的惶恐。
「沒事,磕了頭,太后要是沒什麼訓導的話,咱們就早些出來,如今你也嫁進皇家了,她到底是做祖母的,總不好再難為你了。放心,有我在。我會護著你的……」
一路上,看到慕嫣然有些不自然的緊張神態。賀啟暄體貼的勸慰著。
點了點頭,慕嫣然稍微落後賀啟暄一步,二人一前一後的踏進了永壽宮的宮門。
邁進永壽宮正殿,煥王也已經帶著新媳婦到了,太后滿面慈愛的笑容。看著一對新人笑呵呵的說著話兒,聽到宮婢通稟說宣王和宣王妃到了,太后臉上的笑容,一點點變淺了。及至二人踏進殿門,已全然看不出臉上有一絲歡顏了。
「孫兒/孫媳給太后娘娘請安,願太后娘娘福壽安康。」
兩人在宮婢擺好的蒲墊上跪好。給太后磕了頭請安道。
「平身吧。」
冷聲說著,太后看著低垂著頭的慕嫣然,眼中的厭惡一閃而過。
坐在太后下首處,賀啟暄和慕嫣然的對面,各自坐著煥王和煥王妃呂薰。雙方微微點頭示意,慕嫣然隨即不動聲色的收回了目光。
呂薰是南寧侯的嫡女,慕嫣然這是第一次見她,可只看了一眼,慕嫣然就覺得心裡有一絲不舒服的感覺。那雙眼睛,太過鋒利。注視自己的時候,彷彿是挑選丫鬟的貴門小姐,眼神中的那絲挑剔,讓慕嫣然心頭不喜。
「同樣都是新人,哀家還以為你們忘了呢,再不來,煥王和煥王妃都要回去了。」
眼神不善了看了賀啟暄和慕嫣然一眼,太后有些不滿的說道。
眼帶歉意,賀啟暄抬頭看著太后輕聲說道:「是孫兒的不是,還望祖母見諒。掌事說新人拜見的時辰是巳時,孫兒又打聽了,祖母每日起身後要出去散會兒步,孫兒唯恐來得早了打擾了祖母,所以此時才來,倒不知煥王兄來的這般早,否則,孫兒也早些帶著嫣然來陪祖母說話了。」
一口一個「祖母」,而且全都是按著規矩來的,太后正眼看了賀啟暄一眼,轉而對著煥王妃柔聲說道:「熏兒,宮裡的規矩多,回頭若是有不懂的,多問問宮裡的嬤嬤,要知道,嫁了人,就不能像做小姐時那般恣意妄為了,這宮裡多少雙眼睛盯著呢,稍有差錯,都會給煥王和淑妃臉上抹黑。定要記得自己是皇家的人,一舉一動,都要有大家風範,記住了嗎?」
意有所指,太后瞟了慕嫣然一眼,轉而看向煥王妃,見對方溫順的點了點頭,太后滿意的笑著,一邊吩咐了蘇掌事將準備好的兩份賀禮,分別遞給了煥王妃和慕嫣然。
賜給煥王妃的,是一柄玉如意,外加一對瑪瑙鐲子,賜給慕嫣然的,卻只是一根雕工甚好的珠釵,和一對玉鐲。
慕嫣然神色不變的接過托盤放在身邊的案桌上,和煥王妃一起跪在地中,給太后磕了頭,謝過了她的賞賜。
「若無事,你們便退下吧。」
該訓導的話,也已訓完,太后看了一眼煥王和賀啟暄,沉聲說道。
「孫兒/孫媳告退……」
四人站起身行了禮拜道。
「宣王妃留下,哀家另有幾句話要叮囑。」
看著四人轉身欲走,太后輕聲吩咐道。
心頭一頓,慕嫣然停下腳步,恭順的轉過身,低垂著頭站住了。一旁,賀啟暄也頓住了腳步。
注意到賀啟暄的動作,太后輕笑著問道:「怎麼?還怕哀家把你的王妃吃了不成?」
「孫兒豈敢,只是想和她一起聽候太后訓導而已,太后誤解了。」
賀啟暄乖覺的答道。
「都是女人間的私房話兒罷了,你一個大男人,還是避著些吧……」
太后如此說,賀啟暄自是不好再留著,行了禮,看了慕嫣然一眼,賀啟暄緩步邁出了永壽宮。
「慕小姐,如今做了宣王妃,你心裡定是極得意的吧?」
太后的眼神,如寒冬時拂過樹梢的冷風一般鋒利,不留情面,似乎壓根沒把慕嫣然當她的孫媳,一瞬間,慕嫣然有些惶恐的跪在地上,疾聲辯解道:「嫣然不敢……」
似是厭極了她這般模樣,太后眼中的厭惡越發明顯,鼻中輕哼,她冷聲說道:「皇家擇媳,歷來要求溫柔恭順,表裡如一,先前都城裡流言四起時,哀家就告誡過你,讓你注意自己的言行,而你呢?煥王,襄王世子,都傳出與你有瓜葛,臨了倒好,哈哈,還當了宣王妃,當皇家的男兒是什麼,隨你挑嗎?」
太后的話語越發不中聽,慕嫣然只覺得羞憤欲死,面容上,卻不得不擺出一副溫順的態度仔細聽著,唯恐她又拿出什麼名目來訓誡自己。
「罷了,無論怎樣,你終究已經嫁入我皇家,哀家又能如何?」
不滿的歎著,太后看著跪在面前紋絲不動的身影,厲聲說道:「明兒就是三朝回門了,自後日開始,每日辰時來永壽宮,讓蘇掌事好好教教你宮裡的規矩,免得日後行為有錯,給皇家臉上抹黑。」
「是,孫媳遵命。」
磕頭應下,慕嫣然直起身子,抬眼看向太后,靜候著她的吩咐。
「退下吧。」
「孫媳告退。」
站起身,慕嫣然轉身退出了永壽宮正殿。
宮門外,賀啟暄焦急的候著,見慕嫣然出來,他疾步迎上來關切的問道:「沒事吧,太后可責罰你了?」
無奈的撇了撇嘴,慕嫣然低聲說道:「沒有。」
見賀啟暄長呼了口氣,慕嫣然耷拉著臉抱怨道:「太后娘娘讓我從後日開始每日辰時來永壽宮學規矩,可又沒說學到什麼時候。」
「啊?這……欺人太甚!」
有些憤怒的低聲斥著,賀啟暄牽著慕嫣然胳膊的手,也攥的愈發緊。
「啊,疼……」
揚聲喚著,慕嫣然撅著嘴,一臉不快的說道:「你說,太后娘娘會不會讓我學規矩學到地老天荒啊?」
「撲哧」一笑,賀啟暄親暱的捏了捏她鼓起來的臉頰,柔聲說道:「放心好了,這事兒交給我,我怎麼忍心看著你受委屈呢?」
拍了拍胸膛,賀啟暄一副讓慕嫣然放心的模樣,可眉間的愁緒,卻若隱若現。
強忍下心頭的疑問,跟在賀啟暄身後回了瑞安宮,屏退丫鬟,慕嫣然搖晃著賀啟暄的胳膊低聲央道:「怎麼了?」
見賀啟暄要搖頭否認,慕嫣然嘟著嘴做出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樣低訴道:「賀啟暄,從前你說過什麼事都不瞞我的,如今方才成親兩天,你從前說話的話就都不作數了,賀啟暄……」
慕嫣然刻意拖長的抗議聲,讓賀啟暄原本有些僵硬的心,不由自主的酥軟了,一把將坐在對面座椅上的佳人拉過來攏在懷裡,賀啟暄低頭吻了上去,直到她面色緋紅鬢髮凌亂的喘不過氣來,賀啟暄才低聲斥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我說過的話,自然都是作數的,下次再敢懷疑,就是如今日一般的下場……」
說罷,還挑釁的斜了她一眼。
伸出手去掐在他腰間的軟肉上,慕嫣然厲聲說道:「不許轉移話題,快說,你有什麼事瞞著我?」
見仍舊沒躲過去,賀啟暄歎了口氣,臉上的神情,卻是不由的肅穆了,讓心內羞惱的慕嫣然,一時間跟著緊張起來。
斟酌著語句,賀啟暄轉過頭直視著慕嫣然輕聲說道:「宮裡成年的皇子,太子哥哥是儲君,廬王已就藩,煥王又一向深得太后娘娘歡心,唯有我,太后一向不喜,對你,太后也心存不滿,後日開始去永壽宮,若只是單純的學規矩,便也罷了,可我擔心……」
「你擔心太后娘娘會借我立威?」
太后本應是後/宮最有威嚴的女人,可這些年,她卻如同任何人家一個普通的老人一般靜心養老,從前,慕嫣然也費解過,可此刻賀啟暄說起來,慕嫣然的第一反應,便是如此。
神色意味不明,賀啟暄有些沉重的點了點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