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迷濛著一絲霧氣,慕嫣然定眼看著那俊朗的男子站在天地間說出熾熱的情話,張了張嘴,卻是什麼都說不出,隨即,像是意識到賀啟暄在向自己表白心跡,慕嫣然羞惱的跺了跺腳,轉身就跑。
門房裡,看著慕嫣然一掠而過的身影,紫雲大聲喚著,出了門房,紫雲面色詫異的回過頭看了看賀啟暄,一邊疾步追了上去。
慕府大門外,賀啟暄的臉上,儘是寵溺的笑容,似是從未像今天這般高興過一樣,他的眉眼間,滿滿的溢出了欣喜。
又呆呆的站了片刻,賀啟暄深呼了幾口氣,伸手吹了個響哨,不一會兒,一匹渾身毛色雪白不帶一絲雜色的駿馬閒庭散步一般的從巷口出現,奔到了賀啟暄身邊。
馬兒伸頭過來在賀啟暄身上蹭了蹭,滿意的從他手中吃到了自己期望的糖塊,仰著脖子打了個響鼻。下一瞬,賀啟暄翻身上馬,一人一馬迅速消失在了幽深的巷道裡。
知曉他平安無恙的回來,慕嫣然的心裡,從未有過的踏實,一夜無夢。
第二日早起,慕嫣然竟有些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將賀啟暄回來的事告訴宛貴妃和賀婉茹,早早兒的在慕府門口候著,嘟囔了好久才看到小安子趕著宮車進了巷道,慕嫣然似是渾然忘記了以往她總是抱怨宮車來的太早。
夕顏殿裡,賀婉茹聽到,果然也欣喜異常,兩人商量好,要去漪蘭宮給宛貴妃一個驚喜,卻不成想,剛出了宮門,就遇見了前來請二人過去的丹青。
前夜,永成帝便已收到了遠東大將軍派前鋒送來的信,說今日巳時前後大軍會進入都城,是故。慕嫣然一夜無夢的時候,宛貴妃卻是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著。只覺得這一夜格外的漫長。
正如兩年前賀啟暄走時宛貴妃所言,兩年後,她會在都城門外等著自己的兒子平安回來,是故,終於熬到了天亮。宛貴妃早早的起身梳洗完,只等著宮車來接自己了。
見到宛貴妃的那一瞬,慕嫣然突然有些心虛的紅了臉,待到她羞赧著說昨夜已見過賀啟暄。宛貴妃臉上的喜意,卻是更加濃郁了,只看著慕嫣然不住的笑。絲毫沒有責怪兒子的意思。
賀婉茹如今已是待嫁之身,自是不能如從前一般出宮了,宛貴妃帶著慕嫣然,二人乘著宮車趕到了都城外。
天色已經大亮,空氣中。還帶著一絲夜色褪去的濕冷,看著慕嫣然鼻尖耳朵都凍的通紅,宛貴妃憐愛的伸出手去幫她暖著耳朵。
捏著她的耳朵,宛貴妃輕聲笑道:「耳骨綿軟,耳垂圓潤。按著佛家的話說,這樣的人。心思細膩善良,都是極好的人呢。」
抿嘴笑著,慕嫣然說道:「謝過娘娘誇獎」。
隨即,將她的手按回手爐上說道:「娘娘,我不冷,您別涼著了才是。」
心急的順著寒風刮起的車簾去看,遠處仍舊沒有一點兒動靜,宛貴妃不禁自嘲的說道:「哎,如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心境還不如從前了……」
「遊子身上衣,慈母手中線,臨行密密縫,唯恐遲遲歸。天下的母親,大抵心思都是一般的……」
淡笑著安慰著宛貴妃,慕嫣然轉移話題一般的說了幾件府裡的趣事兒,可宛貴妃仍舊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慕嫣然抿嘴笑著,不再做聲了,一時間,馬車裡靜謐了下來。
過了好久,依稀聽到耳邊有整齊的隊列聲陣陣響起,慕嫣然和宛貴妃對視一眼,急切的掀開車簾去看,果然,遠處塵土飛揚,卻依稀能看到軍旗迎風飄揚,一個大大的「林」字展示在眾人眼前。
「是他們,是他們,終於回來了……」
人頭攢動,身邊儘是出城來等親人回家的百姓,聽著那喧鬧的聲音,慕嫣然的心中,也跟著小小的雀躍起來。
及至到了近處,軍隊中,也不似方才般平靜了,將士們克制的低呼聲,仍舊打破了往日的有序,時不時的,便能聽到爽朗的喚聲,人群中,越發沸騰了起來。
宛貴妃已是正一品的貴妃,出行自是要以半幅皇后的儀仗,可今日的她,只是一個急切盼望出征的兒子平安歸來的普通母親,是故,早早的便跟永成帝請示過,宛貴妃穿著便衣,如同都城中豪門裡的夫人一般,靜靜的坐在馬車裡侯在路邊,滿面激動的尋找著人群中的賀啟暄。
賀啟暄是遠東大將軍的近身副將,走在隊伍的前方,老遠剛一看見城門的時候,他便看見了打著皇宮標識的宮車,跟遠東大將軍打了招呼,賀啟暄一拉韁繩,飛奔到了宛貴妃面前。
「母妃……」
顧不得行禮,賀啟暄將手中的韁繩逕自丟開,一抬腳躍上了馬車,撲到了宛貴妃懷裡。
寬大的馬車,隨著賀啟暄的進入,頓時顯得狹小擁擠了起來,慕嫣然朝後退了一步,縮在了馬車的一角,滿眼濕潤的看著面前的一對母子。
宛貴妃的眼中,淚水潸然落下,帕子擦拭不及,賀啟暄索性抬起胳膊捲著衣袖替她擦將起來,旋即,卻打趣的說道:「母妃,別哭了,兒子的衣服可都是粗布做的,回頭刮懷了您嬌嫩的肌膚,對鏡理妝的時候,您又要埋怨兒子了……」
若是從前,賀啟暄定然不會如此隨意的和宛貴妃說話的,可這般說著,卻像母子倆從未遠離過一般,宛貴妃破涕而笑,滿臉的欣慰。
伸手去撫摸著賀啟暄的面容,宛貴妃有些心疼的說道:「黑了,也瘦了……」
大大咧咧的在宛貴妃面前坐下,賀啟暄咧嘴笑道:「這是在車裡,等回了宮,您就知道了,兒子如今可真真兒是高大威猛,玉樹臨風呢,只不過您平日裡瞧多了美人,看著兒子又黑又糙罷了……」
說到美人的時候,賀啟暄不動聲色的打量了縮在馬車角落裡的慕嫣然一眼。
賀啟暄的小動作,被宛貴妃盡數收入眼中,回過頭看了一眼鵪鶉一般低垂著頭的慕嫣然,宛貴妃嗔怒的斜了兒子一眼說道:「人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你倒好,還沒娶進門呢,心裡就只記得媳婦不記得娘了……」
說的,自然是前一夜賀啟暄溜回都城來看慕嫣然的事。
一句話,成功的讓某人再次羞紅了臉,而一旁的賀啟暄,卻揚聲狡辯道:「兒子可是從軍營裡溜出來的,可是沒辦法,想去給母妃個驚喜實在是太難了,兒子除非長對翅膀才行,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了,母妃要體諒兒子的為難之處啊。」
見賀啟暄如此和自己貧嘴,宛貴妃的心裡,卻像吃了蜜一般的甜蜜滿足,伸出手在他頭上輕柔的拍了一巴掌,宛貴妃柔聲說道:「快回去吧,你如今也是副將了,總不好徇私,忙完軍中的事,早些回宮來,母妃做好吃的給你……」
點了點頭應下,賀啟暄掀開車簾出去了。
跳下馬車,趁著放車簾的功夫,賀啟暄轉過頭來看了仍舊縮著的慕嫣然一眼,滿臉戲謔的跟宛貴妃說道:「母妃,你宮裡這個小丫鬟不錯啊,回頭賞給兒子做正妃吧……」
說罷,不待車內的二人有反應,賀啟暄翻身上馬疾馳著遠去了,留下了車中一臉羞窘的慕嫣然,和滿臉慈愛笑容的宛貴妃。
看到兒子平安歸來,宛貴妃心滿意足的喚了趕車的太監掉轉車頭回宮裡,一邊,朝飄揚起的車簾外張望著已沒入人群看不見的賀啟暄。
身騎白馬的賀啟暄,似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極為扎眼,慕嫣然只朝外張望了一眼,就看到了那個一臉淡笑的魅惑男子,似乎週遭的人都失了顏色一眼,慕嫣然的眼中,一瞬間只餘下那個淺笑著和身邊同伴說話的賀啟暄。
收回目光的那一瞬間,面前突然閃過了一個熟悉的面孔,慕嫣然心內一頓,再抬眼去打量時,已儘是一模一樣的背影了,慕嫣然自嘲的甩了甩頭,將方纔荒誕的想法甩出了腦海。
自前夜看到賀啟暄平安歸來,慕嫣然的心情,便格外的好,從前人前那個端莊的二小姐,像是一夜之間撿到了寶貝一般,每每見到人都笑的合不攏嘴,而慕老太太和柳氏眾人看到,也都跟著一副開心的模樣。
十月十七日午時,永成帝在校場檢閱了回來的大軍,論功行賞的犒賞了三軍,隨後的那幾日,都城裡像是過年一般,比平日裡熱鬧了幾分。
走在街道上,經常都能看到身著軍中服飾的男子帶著家中老小在街頭逛,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快活模樣,讓人只是看著,都會覺得幸福和樂。
十月十八日,朝堂上,永成帝又下了恩旨,旨意中,對賀啟暄在邊關兩年的功績逐一褒獎,最後,封其為龍虎將軍。
除此之外,大梁年滿十六歲的皇子,均會封王,而賀啟暄,在當日的朝堂中,被進封為宣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