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書桌後靜默的沉思了許久,慕嫣然將手裡的素箋復又裝回荷包,放入了書架上一個帶鎖的小木匣子裡。
不做聲的默寫了一遍經文,慕嫣然心裡的疑惑,也漸漸的壓制了下來。
抬起頭,紫雲還靜悄悄的站在案桌邊,慕嫣然吩咐道:「你去山水居看看三少爺在不在,若是在,再回來喚我,我有事要他幫忙。」
點頭應下,紫雲疾步朝外去了,不一會兒,回來說慕容睿不在屋裡。
靜下心來,慕嫣然認真的抄寫了起來。
午膳時,慕容睿也沒回來,只是打發了身邊的常清回來回話,說他約了朋友在外面吃飯,讓家裡人別等他了,直到慕嫣然歇了午覺起來,慕容睿才微醺的回府。
雖看起來有些醉意,可慕容睿的精神卻是極好的,見慕嫣然進來,慕容睿一邊喚了丫鬟給他淨了條帕子擦臉,一邊隨意的問著慕嫣然:「怎麼?不會是娘打發你來瞧我的吧?放心好了,我沒醉,只是許久沒喝酒了,有些頭暈罷了。」
慕容睿平日裡極是節制,除非是有大喜事,否則他是極少喝酒的,便是出去和朋友應酬,也淺酌幾杯而已,按他的說法,小酌怡情,大酌傷身。可今日,方走近他的身邊便能聞到一股濃郁的酒味,慕嫣然嫌棄的拿帕子在面前揮舞著,一邊走到離他較遠的書桌後站好,順勢打開了身旁的窗戶。
一股清新的空氣從窗戶裡撲面而來,慕嫣然誇張的深呼了幾口氣,一邊疑惑的問道:「三哥,你今兒遇上什麼好事兒了,大中午的就喝上酒了。」
擺著手搖了搖頭。慕容睿接過丫鬟遞過來的濃茶咕咚咕咚的灌了好幾口,才一邊擦拭著嘴角一邊說道:「遠之那兒來了幾個朋友,請我過去作陪。那幾個人不是咱們大梁的人。喝酒跟喝水似的,我本來不喝的,可拗不過他們。最後都使起了激將法,說咱們大梁的待客之道不如他們西域。最後,就……」
他們說這話的時候,慕容睿心裡還有些氣憤,雖明知他們在激自己,仍舊豪邁的端起酒杯和他們喝了起來,此刻,慕容睿卻覺得自己有些犯傻了。一邊說著,一邊還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聽慕容睿晌午是和卓遠之在一起,還提到了幾個異域的客人,慕嫣然不禁好奇的問道:「三哥,卓公子那幾位客人是今兒才來的嗎?他們是哪兒的人啊,來做什麼?」
問題一個接一個,慕容睿狐疑的看著自家妹妹問道:「跟你又沒什麼關係,你打聽這麼多做什麼?」
沒好氣的斜了他一眼,慕嫣然不以為然的說道:「閒聊罷了,三哥不願意說。那妹妹不問就是了,那三哥歇著吧,等你酒醒了我再來找你說話。」
說罷,慕嫣然作勢欲走。方走了幾步,便被慕容睿拉住了袖子。
「好吧好吧,我說總行了吧?」
無奈的搖著頭,慕容睿打了個酒嗝說道。
慕嫣然自小就和慕容睿更親厚,可也正因為如此,跟慕容睿在一起的時候,慕嫣然的性子格外刁蠻,若是自己這會兒不告訴她,指不定她又想出什麼鬼主意來對付自己呢。一時間,慕容睿不禁想起小時候有一次過節,自己不帶她出府玩,她就一臉平靜的轉身回去了,可隨後,卻被慕老太太拿話給留在了府裡,最後,誰都沒能出府去玩,大眼瞪小眼的在府裡拘了一天。
所以,每每看到慕嫣然一臉平靜的妥協,慕容睿的心裡都會升起一分忐忑,生怕下一刻,就被自己的親妹妹給算計了。
「遠之那幾個朋友是從西麗來的,有兩個是做生意的,聽說大梁的茶葉和瓷器物美價廉,所以先採買一些運回本國。另外兩個,卻是遊玩,一路遊歷,就到了都城,跟那兩個做生意的人搭伴的,據他們說,大梁已經被他們走的差不多了,再去東面走走,就要回西麗去了。」
輕描淡寫的說了那幾個人的來歷,慕容睿一臉「就這麼簡單」的表情。
四個人,比秋娘心中所說的少了一個人,那另一個人,又去了哪兒?
心中胡亂猜測著,一回頭,正對上慕容睿探尋的目光,慕嫣然抿著嘴思忖了一下,方一臉肅穆的說道:「三哥,你不覺得奇怪嗎?卓公子從進府以來,從來沒跟任何人聊起過他從前的事,就是四哥,他倆在一起很親厚了吧?可提起卓公子,四哥都說完全摸不著頭腦,感覺他的過去就是一個謎。近一年多,先是冒出了一個相依為命的老僕,然後,現在又是幾個異域的朋友,難道三哥心裡就沒有一點疑惑?」
見慕嫣然難得露出這麼嚴肅的表情,慕容睿的臉上,也掩去了方纔的隨意,一手揉捏著鬢角,他默不作聲的思慮了一會兒,方沉聲說道:「其實打從他進府的時候,我就懷疑過,只不過瞧他一向自律,而且從未做過什麼不該他的身份做的事,所以,想著他也是個可憐人,所以我才漸漸的放下了對他的防備之心。不過這幾年,在他身上,我確實是沒發現有什麼疑點,即便是當時覺得有,再去查,也覺得合乎情理了。這會兒你這麼一說,我倒是真覺得,他身上,定是有什麼秘密。」
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慕嫣然引導著說道:「三哥,卓遠之剛入都城,是父親帶他來的,那時,父親是去送番邦使者的時候,在都城外的十里亭遇見的他,可是,十里亭那裡並不荒僻,每日人來人往,為什麼單單就是父親?三哥……」
「嫣兒,這也是我最初的懷疑,因為在那之前的一日,兵部的一位大人出任參政史,大哥他們去送行,我也跟著一同去了,來回幾個時辰我們經過了十里亭兩趟,並未見亭子裡有人。可遠之進府後卻說,他那些日子一直徘徊在城外的十里亭,巧遇了父親,極好運的就被帶進了都城。」
見慕嫣然提出的疑問跟自己當初的懷疑不謀而合,慕容睿的酒,頓時有些醒了,想起當時的事,臉上的神情也有些激動起來。
「所以,三哥,我覺得,我們既然有了疑惑,就不該輕易放過,哪怕不能查出什麼眉目,也要心裡有數。」
慕嫣然建議的說道。
點頭應下,慕容睿一臉問詢的說道:「那如今,我們就先從他這幾個異域朋友身上入手?」
點了點頭,慕嫣然轉著眼珠想了半天,又仔細的說道:「首先,三哥一定不能讓他們起疑,不知不覺間最能套出話來。其次,千萬不能從卓遠之身上著手,他在慕府兩年多,都沒露出什麼破綻,可見是個心思深沉的人,而他那幾個朋友,未必就知道卓遠之的底細,倒不如打探一下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只要把卓遠之的來歷一點一點的查清楚,其它的,咱們再慢慢來。」
伸出右手的大拇指比劃了一下,慕容睿眼中帶著一抹趣意的問道:「嫣兒,你這麼關注卓遠之,到底是為什麼啊?」
沒好氣的斜了他一眼,慕嫣然反問道:「那三哥又覺得是因為什麼呢?」
小時候那個嬌憨可愛的妹妹,這幾年愈發聰慧了,更多的時候,卻透著一股古靈精怪的狡黠,慕容睿不好再開玩笑,訕訕的摸了摸鼻子,打了個哈欠說道:「哎,隨便你吧,哪怕就是你想折騰著他玩兒,三哥我也陪著你便是了……行了,你趕快回去抄你的經文吧,我要躺會兒。」
說罷,目送著慕嫣然起身離開,慕容睿起身朝內屋去了。
一連幾日,慕容睿都早出晚歸的,有時連晚膳都不在府裡用,惹得慕老太太和柳氏不住口的埋怨,暗地裡計較著要給他說個媳婦兒回來,好管管他這性子。
不用進宮伴讀,慕嫣然每日裡睡醒了,陪著慕老太太說笑會兒,再跟著柳氏看會兒賬本,其餘的時間,便是躲在瀟湘閣裡抄錄經文了。一百遍,說多不多,可說少,卻也不算少,眼看半個月就要過去了,慕嫣然卻只抄了四十多遍,看來,接下來的這半個月,自己要多花些功夫了。
午後剛歇了午覺起來坐在書桌後,前院的管事派人來回話說宮裡來了位小公公,指明要見慕嫣然,心內疑惑,慕嫣然帶著紫雲去了大門口。
來人,卻是正華宮太子身邊的小路子。
「慕小姐,多日未見,太子妃娘娘惦念的緊,知道您不能進宮去瞧她,這不,讓奴才給慕小姐送份禮物過來。還有一份兒,是長公主殿下交代了要給您的。」
小路子給慕嫣然行了禮,開門見山的說完此行的目的,將馬車裡的兩個錦盒,遞給了慕嫣然。
將錦盒遞給紫雲,又接過裝了賞銀的荷包遞給小路子,慕嫣然關切的問候了幾句,知曉兩個孩子都好,宮裡諸人都一切如常,才送走了他。
回到瀟湘閣,打開秦素兒的錦盒,裡面卻是幾張花樣子,雖並未留下隻言片語,慕嫣然卻頓時明白,她是跟自己索要禮物來了,當初可是自己誇下海口,要給小外甥和小外甥女兒做鞋帽衣襪等一眾貼身物件的。
想來是覺得自己閉門思過,不用進宮也不用出府應酬,每日裡閒餘的時間大把,所以才給自己找點事兒做吧?慕嫣然無奈的搖著頭,一邊,卻是歡喜的瞧起了那幾個花樣子。
等到再打開賀婉茹的錦盒,慕嫣然頓時愣住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