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一聲,長樂郡主屈膝跪在了秦素兒面前。
「太子妃娘娘,當日都是長樂的錯,你大人有大量,莫與長樂一般計較,長樂給你磕頭賠不是了……」
眼中的淚,伴隨著帶著哭腔的聲音從眼中滑落,長樂郡主一邊連連沖秦素兒磕著頭,一邊怯懦的說道。
「這是做什麼啊?本宮可當不起,芙蓉,快扶長樂郡主起來。」
一抹冷意從眼中一閃而過,秦素兒轉過頭沖身後的芙蓉疾聲說道。
擺脫開芙蓉的手,執意跪在秦素兒面前不肯起身,長樂郡主驚慌失措的轉過頭看著賀婉茹大聲喊道:「婉兒,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你跟太子妃娘娘求求情,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賀婉茹的印象裡,長樂就像是只呲著牙的小野獸,只有她欺負別人,從來沒有她被人欺負,更不用說是像現在這般淒苦無助的哭了。
一時間,賀婉茹有些傻眼,神情怯怯的看向身側的慕嫣然和賀琳蓉,卻見二人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冷淡模樣,賀婉茹長呼了口氣,看著長樂郡主低聲說道:「長樂,太子妃沒把你怎麼樣啊,你這是做什麼?」
低聲哭著的聲音一頓,長樂郡主的眼中,頓時閃過了一抹自嘲,仰起頭看著高高在上坐著的秦素兒,長樂郡主空悠悠的聲音在正殿響起:「是啊,太子妃沒把我怎麼樣,還請我來東宮赴宴。有精美的菜餚,有吸引人的戲曲,還有交好的貴門小姐環繞身旁,哈哈……我這不是做賊心虛自食惡果,又是什麼?」
像是瘋魔了一般。長樂郡主跪坐在地中。喃喃的說道。
「長樂。知道這叫什麼嗎?」
許久,秦素兒輕聲問道。
見長樂郡主不應答,秦素兒朗聲說道:「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看著正紅色裙裾上盤旋著的鳳紋,秦素兒輕歎了口氣,抬起頭看著一臉淚水的長樂郡主問道:「若我沒料錯,當日在翁主府,怕只是個開始罷了,假使我沒被選為太子妃。長樂,你捫心自問,你會放過我嗎?我自問沒有得罪過你。可你呢,只為了交好林沫蘭,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戲耍我姐妹二人,當日當時。你心中可有一絲絲的不忍,想要放過我?」
問到最後,秦素兒的臉上,閃過了一抹如當日一般的羞窘,和不忿。
過了許久,殿內仍舊靜悄悄的,只餘長樂郡主輕微的抽噎聲。
「廬王妃到……」
宮門口,傳來了女官的通傳聲。
片刻,一身鵝黃色宮裝的林沫蘭帶著婢女走了進來。
這是選秀過後,慕嫣然第一次見林沫蘭,時隔四個多月,昔日嬌俏直率的少女,似乎只是一瞬間就長大成人了一般,臉上儘是溫婉動人的淺笑,便連彎起的眉尖,都能讓人感受到一股愉悅,可那笑意,只到了眼圈邊,便終止了,眼眸中,全無笑意。
「沫蘭見過太子妃娘娘,娘娘金安……」
林沫蘭站在長樂郡主身前一步處,按著宮中禮儀給秦素兒行了禮,甚至都沒有轉過頭去看長樂郡主一眼。
隨後,賀婉茹三人站起身,也規矩的行了禮,又坐回了原位。
見林沫蘭不看自己一眼,長樂郡主面帶急色的喚道:「林姐姐,林姐姐……」
一瞬間,長樂郡主似乎渾然忘了,她身前的女子,已是廬王妃。
「妹妹所來何事?」
有婢女奉上了熱茶,秦素兒看著林沫蘭輕聲問道。
淡淡一笑,林沫蘭這時才瞅了長樂郡主一眼,轉過頭看著秦素兒輕聲說道:「妹妹來跟姐姐討個恩典,長樂郡主一事,便到此為止,讓妹妹送她出宮,可好?」
大方一笑,秦素兒柔聲說道:「妹妹以為本宮責罰長樂郡主了?」
不等林沫蘭作答,秦素兒解釋一般的說道:「今日東宮設宴,宴請從前跟本宮交好的姐妹,一切都跟都城貴門府裡的宴席一般,聊了會兒天,玩了會兒遊戲,午宴的時候還聽了一齣戲,對長樂,本宮既沒打又沒罰,她自己願意跪,本宮讓婢女扶她起來她都不願意,本宮也拿她沒辦法。」
臉上浮起一抹溫婉的笑容,秦素兒看著林沫蘭輕聲說道:「既然妹妹願意做這個順水人情,那妹妹就帶她回去吧,好歹都是皇家的人,妹妹也跟她好好說說規矩,別動不動的就跪,丟了皇家的臉面。」
說罷,秦素兒不再看長樂郡主一眼。
「那妹妹謝過姐姐了……」
站起身沖秦素兒屈膝一福,林沫蘭看了長樂郡主一眼,輕移蓮步出去了。
忙不迭的站起身,長樂郡主顧不上給秦素兒行禮,小跑著跟上了林沫蘭,遠去的背影,漸漸從正華宮宮門口消失了。
出了正華宮,林沫蘭臉上的淡淡笑容,漸漸的消褪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靜下隱隱流動著的一絲不甘,可此刻無論再說什麼,終歸無法改變,林沫蘭心裡暗暗的歎了口氣。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廬王所住的明康宮,進了正殿,揮退了殿內的婢女,林沫蘭看著長樂郡主沉聲說道:「你不用謝我,我本就不是為了救你而去……」
見長樂郡主一臉驚詫的看向自己,林沫蘭突然覺得心頭有些浮躁不快,瞪了她一眼,林沫蘭悶聲問道:「長樂,當日你欺負秦素兒和慕嫣然,其中自有為我出氣的原因,可究其根本,卻是為了你自己,你看不慣秦素兒的溫婉多才,也看不慣慕嫣然的處處優秀,所以,我便成了送上門給你利用的最佳人選,對不對?」
長樂郡主只猶豫了一瞬,還未來得及狡辯,便被林沫蘭一揮手止住了。
自嘲了苦笑了一下,林沫蘭輕聲說道:「所以,我今日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自己……你走吧。」
這句話說得匪夷所思,長樂郡主還未想明白,便看到了林沫蘭臉上顯而易見的逐客表情,不敢再逗留,她站起身屈膝行了禮,轉身朝外走去。
「長樂,自此以後,你我不再交好,如果可以,我寧願我從來沒有認識過你。」
身後,傳來了林沫蘭有些悲憤的聲音。
這句話,卻說的著實有些重了,長樂郡主腳步一頓,俏麗的面孔上,浮起了一抹羞窘,不敢多說,她加快了腳下的步伐,跑出了明康宮。
心中的委屈和難過鋪天蓋地的襲來,方一踏出明康宮,眼中的淚水便止不住的滑落。長樂郡主想起,自出生以後,自己似乎從未有一日,猶如今日這般難堪。
耳邊有凜冽的風疾馳飛過,風乾的淚水,蟄的嬌嫩的肌膚發出灼熱的痛感,長樂郡主狠狠的攥起拳,像是要把才纔的羞辱捏碎一般,長長的指甲斷在了掌心中,她猶不自知,只覺得心中的痛,遠比手上的痛,要來的更為刻骨銘心。
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長樂郡主只想盡快回去,撲在母親懷裡痛哭一場,歷數自己今日所受的委屈。
「小長樂……」
耳邊,傳來了一聲熟悉的喚聲。
轉過頭,長樂郡主頓時淚眼婆娑的看向來人,可憐無比的喚道:「智哥哥……」
來人,卻是煥王賀啟智。
清遠翁主在都城中長袖善舞,和很多貴門夫人都相交頗深,這一切,都是因為永成帝和皇后對她另眼相看。而清遠翁主顯然也知道緣由,平日裡多半時間,倒是都陪伴在太后身邊,和內宮裡的一眾妃嬪,也相處得宜,這其中,尤以煥王的母妃淑妃為最。是故,長樂郡主姐妹倆自小就跟著煥王一起玩到大,同其他幾位皇子相比,和煥王卻是親厚的多。
「喲,這是怎麼了?誰敢欺負我們的小長樂啊?說,智哥哥給你出氣。」
見長樂郡主臉花的如同小花貓一般,淚水還不斷的從眼中湧出,煥王從袖袋中取出帕子,一邊給她擦拭著淚水,一邊打趣的說道。
抽噎的哭泣著,長樂郡主將前幾個月自己替林沫蘭出氣,羞辱了秦素兒,今日又被秦素兒當眾羞辱了的事說了一遍。
想著秦素兒是太子妃,自己惹不起,又想到都城裡紛傳了幾日,卻並無可信度的流言,長樂郡主目光肯定的看著煥王厲聲說道:「一定是慕嫣然出的主意,太子妃要是和我計較,必不會等到今日,定是慕嫣然……」
轉了幾圈眼珠,煥王猶疑的說道:「長樂,依著慕嫣然的性子,怕是不會和你計較這些,況且,太子妃也不會為了她大動干戈的收拾你啊?」
「一定是她……」
越想越氣,長樂郡主的將那日慕嫣然在自己耳邊說過的狠話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然後惡狠狠的說道:「那日雖未牽扯到慕依然,可慕嫣然卻比秦素兒都生氣,不但說了我,還說了林姐姐呢,如今仗著太子妃是她的表姐,她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再說了,如今外面都說,慕府聖眷正濃,慕嫣然是都城裡身價最高的貴門小姐了呢,便是沒有太子妃,她也定然會另想辦法來羞辱我的。」
口不擇言,長樂郡主沉聲說罷,拉著煥王的衣袖搖晃著,一臉祈求的看著央求著說道:「智哥哥,你最疼長樂了,這次,你要幫長樂出一口氣,智哥哥……」
本想著有太后和母妃在前,林沫蘭必定是自己的正妃,孰不料,最後便宜了廬王,如今自己手中並無助力,若是能有慕昭揚一家,那……
萬千心思在心內翻轉,煥王淡笑著點了點頭應道:「好,智哥哥幫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