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宮裡,趕到芷蘭閣時,陳小蝶的禮儀課,才剛剛進行了一半,賀婉茹和慕嫣然一直站在門外,規矩的等到課間,方進了正殿。
看著不住打量自己的長樂郡主,慕嫣然不動聲色的走到自己的繡架前掀開罩布看了一眼,見全然無異,她放心的走回了原位。
心頭的一絲愁緒始終淡淡的籠罩其間,慕嫣然深呼了一口氣,想著宛貴妃定是比自己更傷心百倍,走到賀婉茹面前跟她低語了幾句,賀婉茹沒有猶豫的點頭應下,慕嫣然才走回自己的位置。
後半堂課,慕嫣然注意到,身側的長樂郡主總是有意無意的回頭來看自己,直到最後一次忍無可忍了,看著她藉著轉身的緣故看自己,慕嫣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似乎沒想到慕嫣然會有這樣大膽的舉動,那一瞬間,長樂郡主愣了一下,緊接著,之後的動作再不似之前那樣如行雲流水般連貫。
不專心聽講的後果,長樂郡主比誰都清楚,從前,她是那個幸災樂禍看別人受罰的人,如今,她成了被看笑話的哪一個,讓她如何不難堪?
直到下了課,陳小蝶出了正殿走了,長樂郡主依舊面色漲紅的站在門外的廊柱邊,面柱思過。
晌午的陽光,說不出的和煦,懶洋洋的灑在長樂郡主身上,讓她整個人站在那兒愈發的顯眼,賀婉茹和慕嫣然從她身側經過的時候,長樂郡主滿臉氣氛,惡狠狠的喚住了她:「慕嫣然,你給我站住。」
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長樂郡主,慕嫣然語氣清和的說道:「長樂郡主,陳姑姑說了,要站夠半個時辰才可以,眼下,還未到時辰呢……怎麼,想要陳姑姑接著罰你?」
似是沒想到慕嫣然的膽子會如此大,長樂郡主抬起胳膊指著她的手指輕微的顫抖起來,眼眶裡滲出的淚水細小的掛在卷長的睫毛上,說不出的可憐。
「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長樂你還是好好思過吧,莫要以為陳姑姑不在跟前就沒人知道,小心我去告狀哦……」
沖長樂郡主做了個鬼臉,賀婉茹拉著慕嫣然緩步朝前去了,身後。長樂郡主氣急敗壞的大聲喊道:「慕嫣然,你給我等著……」
到了漪蘭宮,宛貴妃並沒有想像中的鬱鬱寡歡。相反,她的笑意從眼中滲出,直到慕嫣然和賀婉茹放心的離去,她的唇角。依舊掛著那抹舒心開懷至極的笑容,彷彿這一生都未這般開心過一般。
下午的繡藝課上。又輪到點評繡品,果然,長樂郡主藉著點評的時機,處處夾槍帶棒的擠兌慕嫣然,雖然慕嫣然多番忍讓,但長樂郡主仍舊不罷休的步步緊逼,最後,連陳小蝶都看不下去了,打斷了幾人的話語,看著她們四人沉聲說道:「禮儀和繡藝。我教授你們已有半年有餘了,同時,我還把君子為人處事之道穿插在其間講給你們聽。可你們捫心自問,可有做到?」
冰冷的眼神如同鋒利的刀刃。在女孩兒們臉上一一掃過,逼得她們垂下了頭,陳小蝶繼續說道:「得饒人處且饒人,這是古人說過的話,但是今日我也要教你們另外一句,那就是: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有時候,你的退讓,只是給對方一個變本加厲欺負你的機會。」
不知道陳小蝶這番話是說給誰聽的,總之,她話音落下後,四個女孩兒臉色各異。
賀婉茹一臉得意的斜睨著長樂郡主,而對方,一臉委屈的低垂著頭,眼眶中的淚水晶瑩欲墜,慕嫣然一臉平靜,而長平郡主,則怯怯的看著陳小蝶,時而擔憂的轉頭看著自己的親姐姐。
「好了,方才說到哪兒了?繼續……」
面色平靜的看了幾人一眼,陳小蝶沉聲發話。
繡藝課畢,陳小蝶如什麼都沒發生一般,率先離開了芷蘭閣,而一臉不忿的長樂郡主,看著慕嫣然轉身要走,強先一步的攔在了她面前。
眼中浮起濃濃的警告,慕嫣然語氣不善的沉聲問道:「敢問長樂郡主,嫣然可是什麼地方得罪過你?為何你處處都要跟我過意不去?」
眼中似乎要冒出火來,長樂郡主惡狠狠的瞪了慕嫣然一眼,冷聲說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慕嫣然,你做了什麼,難道你自己不知曉嗎?」
一頭霧水,慕嫣然無奈的歎了口氣,看向長樂郡主身後的長平郡主。
「慕小姐,可是你在小郡主面前說了有關家姐的不好的話?」
長平郡主怯怯的問道。
臉上浮起一抹不屑的笑容,慕嫣然坦然的看著長樂郡主,直直的盯著她的眼睛揚聲問道:「其實郡主是想問,是不是我,又或者是我托了什麼人,在襄王世子面前說了什麼關於你的壞話吧?」
見長樂郡主憤怒的瞪著自己,慕嫣然也沒好氣的回瞪回去,沉聲說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郡主要如何想,那是你的事,嫣然並不愛做那種長舌之舉。另外,我就是做了,你又能奈我何?」
話畢,長樂郡主的臉色,氣惱的愈發通紅起來。
「慕嫣然,你……」
眼看身旁賀婉茹不忿的要衝上去替自己打抱不平,慕嫣然拽過她輕晃了一下她的胳膊,隨即一抬手打斷了長樂郡主的話,沉聲說道:「你想怎樣?郡主以為我慕嫣然是好欺負的?」
見長樂郡主氣憤的要哭出來,慕嫣然厲聲說道:「郡主不如去都城裡打聽打聽,如今外頭都是怎麼說我的。打聽完了,再思量思量,我是不是那麼好惹的。」
說罷,慕嫣然欲牽著賀婉茹走,卻見賀婉茹掙脫開她的手,轉過身看著長樂郡主歡快的說道:「讓本公主來告訴你吧,哎,好久沒欺負過你了,倒真有些懷念……」
得意洋洋的在長樂郡主面前轉著圈兒,賀婉茹掰著指頭數道:「慕小姐的父親是宰相,比你父親厲害吧?母親是一品誥命夫人,嗯,在父皇母后面前雖抵不過清遠翁主,但也差不到哪兒去。慕小姐的大哥日後是大梁的將軍,二哥是金科狀元,對了,她二嫂你認識呢,就是蓉姐姐,哦,對了……」
賀婉茹的臉上現出一抹誇張的驚訝:「慕小姐的表姐是太子妃呢,而且她和太子妃一向親和,長樂你是知曉的吧?這樣一來,太子哥哥是秦小姐的表姐夫呢……嘖嘖嘖,嫣然姐姐,如今瞧著,你在都城裡橫著走,怕是都沒人敢惹你呢。」
說到最後,賀婉茹已眨著眼看嚮慕嫣然。
無奈的笑著,慕嫣然眼含告誡的掃了長樂郡主一眼,拖著賀婉茹出了芷蘭閣。
相視一笑,慕嫣然和賀婉茹兩人臉上滿滿的得色,而身後,傳來了長樂郡主氣急跺腳的失聲痛哭聲,和長平郡主細心輕柔的安慰聲。
出了宮,坐在回府的馬車上,慕嫣然心內猜測的想道:蓉姐姐是不會在襄王世子面前說這些女兒家的瑣碎小事的,想來,是賀啟暄奚落過幾句。男子心內,本就討厭張揚不懂事的女孩兒,所以襄王世子也許無意中流露出了些什麼舉動,而一直關注著他的長樂郡主,自然會一點點的深究,最終再歸咎到自己身上。
那個小鬼……
一抹柔和的笑容浮現在慕嫣然臉上,下一瞬,她才突然意識到,那個人已離自己越來越遠,再見,便是兩年後。
兩年啊……
幽幽的歎了口氣,慕嫣然無力的靠在車廂邊,思緒,已不知飄向何方。
第二日輪休,慕嫣然睡了個懶覺,起身梳洗完到了明徽園,柳氏卻帶著趙媽媽去了佛堂。
這些日子,柳氏不再似從前一般癡心禮佛,而是每逢空閒,就去菩薩面前誦一會兒經,心中比從前少了幾分孤苦,又多了幾分明朗,日子過得愈發舒心了。
問了春蘭,知曉柳氏是辰時初刻去佛堂的,眼看著馬上就回來了,慕嫣然坐在暖炕邊,拿起炕桌上的賬本翻了起來。
慕容峻的狀元府邸那邊,七月底開始修繕,如今已基本完工了。而他和賀琳蓉的好日子,襄王請了欽天監的人算了,說十月二十六是大吉之日,所以,襄王爺夫婦和慕老太太、慕昭揚、柳氏等人一合計,便將二人的成婚之日定在了那天,這些日子,已開始了問名納采。
只看賬本上的一應流水進出,慕嫣然便大致知曉是什麼情況了,心裡,也愈發替慕容峻高興起來。
想來,倒是好些日子沒見蓉姐姐了呢,再見面,她怕是又羞又惱吧?羞的是,從前玩的好的姐妹,一眨眼變成了自己的小姑,而惱的卻是,明明那人早已知曉了這些,卻瞞著自己不說,只等著看自己羞窘的模樣。
心裡如是想著,慕嫣然的臉上,浮起了一抹期待的笑容。
正看的入神,門外傳來了柳氏說話的聲音,慕嫣然一臉歡喜的跳下炕,朝門外迎去。
門簾掀開,柳氏率先走進來,身後幾步遠處,跟著一臉赧色的卓遠之。(未完待續)